第一百五十章 薨逝
作者:玖晴      更新:2020-03-01 02:25      字數:4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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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她自……她隨太上皇而去了!”

  麵前大哭的宮人抬起頭來,衛錦才看清來人正是仁壽宮的太監總管。

  “你說什麽?”

  衛錦似乎是沒聽清來人說的什麽,又問了一遍。

  仁壽宮的大太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放悲聲:

  “太後娘娘她,薨了!”

  薨了?

  這兩個字如同晴天霹靂,將衛錦劈得眼前一陣黑。

  她摟著兩個孩子後腿了幾步,喃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剛剛還去見過母後的!不可能!”

  而跪在她不遠處的皇帝,則是直接起身,一腳踹翻了哭泣不停的大太監:

  “你膽敢青天白日詛咒母後,朕要將你治罪!”

  “皇上,奴才萬萬不敢撒謊,還請您節哀,太後娘娘那邊還等著您啊!”

  大太監再次伏地痛哭,額頭在地上碰得砰砰作響。

  “母後!”

  大殿內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皇帝怒吼著跑遠的餘音在太上皇靈前回蕩。

  皇宮內再次響起震天的哭聲,而大周的太後,已經永遠闔上了雙眼,溘然長逝。

  “皇兒,你父皇驟然仙逝,母後實為傷心,唯有追隨你父皇於地下,尚可解此哀思之痛。顧此一生,遍享人間繁華,求仁得仁,死而無憾。雖曆盡艱辛,然所求所願,終歸得償。身後所願,唯有吾兒江山穩固,大周國祚綿長。母後去後,切記莫要哀痛過甚,善待阿錦,勿擾襄襄……”

  短短的信箋,就這樣結束了王太後這跌宕起伏的一生。

  皇帝手裏握著薄薄的信箋,在太後榻前坐到了天亮。

  不許人出入,也不許人動太後的遺體,更不許周圍的人發出一丁兒點的聲響,整個人如同枯朽的樹木,在暗夜裏跳動的燭火下漸漸僵冷。

  直到窗外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才慢慢地轉動,幹澀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平日的神采,帶著深不見底的哀慟。

  “修成……”

  身邊有人輕聲喚他的名字。

  皇帝轉過頭,看見了眼睛腫的如同核桃一般的皇後,皇後的聲音已經沙啞,眼中的淚珠卻還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落。

  陪著皇帝枯坐了一晚的皇後起身,伸手將皇帝的頭輕輕抱在了懷裏。

  “皇上,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這個時候,如果你不能振作起來,母後她又如何能心安?母後已逝,你願意讓她的一片苦心白白浪費嗎?”

  “阿錦?這都是我的過錯是不是?如果不是為了我,母後不會這樣的……她這是為了擔了罪責,為我才自戕的!”

  皇帝伏在皇後的懷裏,哽咽道,但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了。

  短短的時日,他剛剛失去了父皇,又失去了自己的母後。

  正值盛年的皇帝,卻已經沒有眼淚可流。

  “您說的沒錯,母後都是為了您,為了皇上的江山永固。”

  衛錦沒有如同尋常善解人意的女子一般安慰皇帝,而是放開他,俯身直視著他盈滿痛苦的眼睛,清醒而淩厲地質問道:

  “所以皇上,已經一夜過去了,您告訴我,您打算怎麽辦?是要繼續將母後的鳳體晾在這裏,任憑皇宮內外的人各種揣測,議論紛紛嗎?是要就這麽忘記了母後為您所做的一切,讓她走得也不體麵嗎?”

  “我……”

  女子咄咄逼人的語氣將已經哀傷到麻木的皇帝逼得有幾分退縮。

  但他身後就是堅硬的黃花梨椅子靠背,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阿錦啊。”

  良久,皇帝喟歎一聲,再次輕聲地喚皇後的閨名。

  他僵硬的身體終於動了動,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幹枯的雙眼迷茫漸去。

  他終於明白,為何當初他喜歡上阿錦之後,任憑父皇如何忌憚外戚勢大,任憑父皇如何反對,母後都堅持讓他迎娶了自己喜歡的阿錦做太子妃。

  “你與母後的性情實在是相像……你們都能及時叫我清醒。”

  皇帝站起身,握住了皇後的雙手,走到了太後榻前。

  已然薨逝的婦人雙眼閉合,雙手放在胸前,衣冠嚴整,儀態端莊,紅潤的麵色雖死猶生,眉宇間的神色竟是帶著解脫一般的輕鬆之意。

  皇帝凝視半晌,再次跪下叩首:

  “母後,您一路走好。您的冤屈,兒子一定要那些人,百倍償還。”

  大周昌平元年,大周太上皇駕崩,太後與其夫妻情深,悲傷過度之下,殉情而逝。

  皇帝親自為太上皇定諡號“聖德”,為太後上徽號“孝慈”,並下詔舉國服喪百日。

  而後,皇帝下詔怒斥東海扶桑道門戕害太上皇,罪大惡極,是為魔教,誓以舉國之力,征討扶桑,並詔令天下萬民,如遇扶桑門下,人人得而誅之。

  此令一出,天下皆驚,朝臣們原本尋思著要不要勸勸讓皇帝不要公然跟仙門為敵,但思及皇帝先後喪父喪母的悲慘遭遇,誰也開不了這個口。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一介平民百姓,也無法忍受,更何況是皇帝。

  隻有齊王李修遠不甘心地聲討皇帝,汙蔑是皇帝自己動手弑父殺母。

  但這話實在是太過荒謬,朝臣都痛斥其居心叵測,汙蔑帝王,請求皇帝嚴加懲處。

  好在皇帝顧念手足之情,到底也沒將李修遠如何,隻是下令將他幽禁齊王府,非詔不得出。

  而太上皇和太後的喪事,一連辦了一個多月,一個多月以後,雙雙葬入皇陵,算是結束了兩人的一世恩怨,宮裏宮外,疲累悲傷的眾人也都得以喘息一口氣。

  衛國公夫人這一個月以來,既要承受胞姐驟然薨逝的哀傷痛苦,又要日日進宮為太上皇哭靈,悲傷勞累之下,喪儀剛剛一結束就病倒了。

  衛國公告假在家照顧不說,已經進了京衛大營任職的衛國公世子衛程也回家侍疾。

  皇後衛錦在宮中聽聞,心中焦急,想要出宮探望,但宮裏大小事宜都離不開人,她也隻能命太醫去衛國公府日日守著。

  這一日,因為太後薨逝,而留在長安並未回家去的王夫人帶著女兒王嬋娟去了衛國公府探望自己的小姑子。

  之前因為有王太後,王夫人對於衛國公夫人這個小姑子並沒有十分放在心上,但此時王太後不在了,王家驟然失去一大依仗,衛國公夫人就顯得尤為重要。

  可王夫人心底的不情願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消弭的,在探問過衛國公夫人的病情,稍稍安慰了幾句之後,王夫人就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這次太後驟然薨逝,舉國同悲,怎麽沒見襄襄?按說,往日裏,太後娘娘最疼的人,可就是襄襄了。如今襄襄雖然一心向道,但也不能如此絕情絕意吧?這要是太後娘娘在天有靈,知道自己白白疼了襄襄一場,難保不傷心啊。”

  衛國公夫人原本就是積鬱成疾,聽了王夫人這帶著質問諷刺的話,頓時氣得咳嗽不止,幾乎暈厥過去。

  衛國公世子夫人吳氏外聽見了,連忙帶著人進來伺候婆婆,順便讓人先將王夫人請了出去。

  “舅母要是會說話,不妨陪著母親多說幾句話,要是不會說話,還是等母親病好了再上門說話吧。”

  吳氏毫不客氣地懟了王夫人一通,王夫人氣得臉色漲紅,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嗬,隻許衛襄做白眼兒狼,就不許別人說句公道話嗎?太後娘娘這麽多年都將衛襄當成眼珠子一般看待,可如今薨了,衛襄居然連麵兒也不露,我都替太後娘娘寒心!”

  王夫人也沒想到衛國公夫人的反應會這麽激烈,帶著幾分後怕跟自己的女兒王嬋娟抱怨。

  王嬋娟也看不慣衛襄,但她很清楚,王太後一死,她原本最能指望的人也不存在了,如今唯一跟王家有關係的皇後,可是衛襄的親姐姐,要是惹惱了皇後和衛國公府,那可大大的不妙。

  她忍不住埋怨王夫人:

  “衛襄這件事,明顯透著蹊蹺,依我說,衛襄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皇上都沒有發話說她什麽,母親何苦多事?要寒心那也是太後娘娘寒心,您寒的什麽心?”

  王夫人自知失了分寸,麵對女兒的抱怨,也說不出什麽話來,隻恨恨地道:

  “且等著吧,我就要看看她衛襄躲得了一時,能不能躲得了一世!她隻要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就盡管回長安來!”

  王嬋娟沒再跟母親爭吵,心裏卻是不以為然。

  衛襄那無法無天的性子,她才不會在意什麽別人的唾沫星子呢,該回來照樣回,隻要皇帝不怪罪,誰能真的將她怎麽樣?

  就是不知道如果她回來,柱國公世子,會不會也跟著回來?

  不過滿長安城之內,也不隻王嬋娟一個人這麽想。

  柱國公府,滿頭銀絲皓白的柱國公太夫人被人扶著在花園裏慢慢地散著步,一眼望去,花園裏姹紫嫣紅,春光明媚,但在她眼裏,總歸還是淒清寥落。

  她拄著拐杖停下腳步,跟身邊扶著她的女子歎道:

  “這麽多年了,柱國公府是越發冷清了……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看到柱國公府人丁興旺的那一天。”

  “太夫人寬心,表哥隻是暫時被那衛襄迷惑了心神,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會回來的。”

  陪著太夫人散步的正是一直仰慕尉遲嘉的秦漣漣。

  自從尉遲嘉走後,她很是以淚洗麵了些日子,隨後就時常來陪伴原本十分看重她的柱國公太夫人,明裏暗裏,話裏話外,透露著自己為了表哥,甘願為側室的心意。

  畢竟以衛襄那個脾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掏心挖肺,這不喜歡了,大概也就是順手丟開的事兒。

  更何況,她已經跟衛襄挑明表哥掉轉頭喜歡她,隻不過是因為她是能保命的良藥而已。

  這就是一根紮在衛襄心中的刺,無論表哥如何討好衛襄,如何真心實意,衛襄都不會相信的。

  如此一來,時日久了,看不到希望,表哥自然會明白誰是對他最好的人。

  到時候就算表哥真的娶了衛襄,她委屈做側室,隻要表哥的心在她這裏,日子也絕不會難過。

  而且這一次,衛襄實在是……

  秦漣漣還沒來得及開口在柱國公太夫人麵前給衛襄上眼藥,就聽到柱國公太夫人帶著冷意的歎息:

  “寬心?我如何能寬心啊,衛襄那樣無情無義的人,連太後薨了她都沒回來,可見她鐵石心腸,狼心狗肺,這樣的人要是真的進了柱國公府的大門,就算她能保住嘉兒的命,我也日夜不得安寧!”

  “太夫人,或許,這次衛襄和表哥,是有什麽事情耽誤了呢……”秦漣漣忍著得意,故意替衛襄說話。

  柱國公太夫人卻已經截然道:

  “無論什麽事情,都不能掩蓋她的忘恩負義!罷了,不說她了,說了隻會讓人生氣。”

  說完就繼續舉步在花團錦簇的花園中前行。

  秦漣漣立刻閉嘴不言,看似是被太夫人的怒氣嚇住了,但路邊搖曳的花樹卻能看得到她唇角的笑容是如何明媚。

  四麵楚歌,衛襄永遠都不會成為柱國公府的女主人的。

  天擦黑的時候,唐子笑和裴照正好打馬經過城門。

  自從衛襄走後,唐子笑從前的跳脫頑劣不成器也像是被一同帶走了,整個人變得鬱鬱寡歡。

  唐夫人看在眼裏,痛在心裏,恨不得放了兒子跟去東海。

  但衛襄是跑去東海要做仙女了啊,她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也跟去修什麽仙,尋什麽道吧?

  唐夫人隻能想了辦法,把兒子塞進了京衛大營去捶打,好歹叫他知道生活不易,將來也好支應神武將軍府的門庭。

  唐子笑對這樣的安排也沒抗拒,這總比母親日日叫他去相看各家的姑娘要強,他很是兢兢業業地在軍營裏當差,一個月也就回家一兩趟。

  今日也是輪到沐休,他就約了裴照出城跑馬,天黑方回。

  此時城門口已經沒什麽人了,稀稀落落的行人俱是腳步匆匆,想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出。

  唐子笑騎在馬上,心不在焉地走著,忽然聽見裴照一聲驚呼:

  “唐子笑,你看那是不是衛老大?”

  “別拿我尋開心了……”

  唐子笑不悅地製止裴照這種無聊的玩笑。

  但是裴照卻是大聲叫了起來,馭馬往回跑:

  “就是衛老大啊,我就說她肯定會回來的!嗨!衛襄!衛襄!”

  唐子笑終於抬起頭來,隻見一個黑影打馬從他麵前掠過,一騎絕塵,飛馳入了城門,惹得守城的士兵紛紛呼喝著追了上去。

  “衛襄!”

  唐子笑望著那個背影,眼眶一熱,忽然滿腹心酸

  她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她終於回來了,可是,可是晚了。

  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