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一章 生殺予奪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1-02-05 21:56      字數:3620
  高鋤治被五花大綁解到靖寧軍中軍大帳,由於他實在太胖,又不配合行走,竟用了八個人拿杠子把他架了過來。

  他像一團爛肉般攤到地上,費盡力氣、呼哧帶喘地支正身子,也不顧渾身被揍的傷痛,努力跪在地上,已而憋得滿麵通紅。

  “三哥,饒命啊!四弟向你賠罪來啦!”言罷一個頭想往地上磕,卻被大肚子別住磕不下去。

  靖王滿臉厭惡地瞅著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心中著實想不明白,自家兄弟六個,另五個要麽魁梧要麽精壯,便叫姐姐妹妹們都算上,也沒一個胖成他這沒有人樣的德行。想父皇與他生母裕妃也都不是肥胖之人,真是奇哉怪也!

  比厭惡更熾盛的,是他五次三番的敵對與無信之舉。

  在鍾玄,他與太子高耕武沆瀣一氣,是太子一黨不爭的第二號人物。若說高耕武是為黨爭是為大位,陰謀詭計也都是正經八百的陰謀詭計,而他!

  誣陷穎王私通內宮的鬼點子是他出的!

  毒酒是他在高耕武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勾兌的!

  巫毒娃娃也是在他府中藏著的!

  他前邊天生橫著一個高耕武,大位根本沒有他的份,他為何對自己頻頻使出下三濫的手段,恐怕已超出了黨爭政鬥的範圍了吧!

  在紅原,一紙盟書墨跡未幹,當得自己苦戰木鱉之時,他非但不出一兵一卒,更將求援的夏無名囚禁,害得程宣威搭救夏無名時舊疾複發不治身死,這筆賬毫無疑問要算在他頭上。

  再到後邊就更可惡了,當得自己在河北腳跟未穩之際,他竟偷襲木鱉,累得自己的大恩人萬俟麻鑄戰死沙場,累得得力勇將萬俟良蹠心病難愈。

  今日若不殺他,且不論他欠下自己之前的舊賬如何,便萬俟良蹠那邊如何交代?自己的良心又如何回複萬俟老將軍的在天之靈?

  念及此處,靖王龍眉倒豎、虎須怒張,天神之威鋪天砸下。“兀那賊廝,死到臨頭還有何話說?”

  高鋤治渾身肥肉一顫,跌聲道:“三哥!靖王爺!我是你親弟弟呀,有什麽錯看在父皇的份上你也不能殺我呀!紅原城我不要了,肅王桂王的虛頭巴腦我也不要了,你留我一條狗命在,叫我做個富家翁便罷了,切莫動刀!切莫動刀哇!”

  中軍帳中靖寧軍諸將氣得好懸沒笑出聲來。當真是朱門酒肉臭,這廝求活尚且難得,還妄想著做什麽富家翁,世上竟有此不知廉恥之徒!

  靖王眯縫著眼睛,語音冷至極點。“要不要再賜你良田千頃、美女百人?”

  高鋤治畏畏縮縮:“豈敢豈敢,有口飯吃即可,能養活你幾個弟妹十幾個侄子侄女即可!”

  這下連解繳他來的紅原邊軍將領都聽不下去了。

  一人衝著他狠狠啐了一口:“呂某當真是瞎了眼,竟跟了你這沒骨頭的慫吊蛋子!”

  轉而向靖王抱拳:“靖王爺,請恕紅原邊軍多次得罪,您若有怒,呂某身為統管甘願一人領受全部責罰,請靖王爺莫再追究弟兄們了。不過高鋤治這廝,請王爺萬萬不可饒恕!”

  高鋤治殺豬一般地叫喊:“呂吉狗賊,本王可曾有虧待你處,你竟這般落井下石!三哥!靖王!莫聽這人滿口胡謅,打仗的事全是他出謀劃策,你知道我的,我哪根腦筋懂得打仗……”

  話未說完,呂吉一腳踹在高鋤治背心,將他像肉球一樣踹滾了出去,嘴裏兀自辱罵不休。

  高鋤治一滾到了靖王腳下,抱住王靴又親又舔。“皇兄!三哥哎!從前都是高耕武那廝蠱惑於我,叫我與哥哥為難作對,其實兄弟深心早就悔了。至於在紅原城,那全為自保,實在沒有半分對不住三哥之處啊!”

  此話不說則已,一字一句像是給大灶裏的旺火扇風。

  靖王猛地抽出滿是口水的右腳,卯足了勁一腳踹在他肩頭,直將他重又踢還給呂吉。

  “你還敢說這話?等你下到地府,萬俟麻鑄老將軍定在奈何橋邊等你,且看看黃泉水能不能再淹死你一次!”

  靖王大聲傳令:“速傳萬俟良蹠到營,要他手刃殺父仇人!”

  突然一陣惡臭溢滿大帳,竟是這廝給嚇得屎尿齊迸,臭得帳內將官無不皺眉掩鼻。

  “三哥!你以後就是我三爺爺、三祖宗!木鱉城的債可不能算在我頭上啊,那是賴慶生打的主意,萬俟老狗,啊不,萬俟老將軍也是賴慶生所殺,我本意是將老將軍好好奉還給三爺爺你呀!”

  靖王越聽越怒,立喝左右:“還不給孤拉出去,等著還給鄭聰麽!”

  “鄭聰”二字一出口,死到臨頭的高鋤治忽而靈犀大開,他揮舞著肉手打開近衛。

  “三爺爺!我要戴罪立功!我知道鄭聰許多隱事,您老人家不是想登極三寶麽,若留得我在,鄭聰老吊勢必毫無秘密,還有蘇甲的,包括車究極的黑賬我也有!”

  靖王厭惡惱憤已極,哪裏聽得進去這話,隻連連揮手,勒令近衛叉這臭囊出帳。

  高鋤治突然撕破嗓音高叫:“你不想知道你那顆夜明珠去了哪裏?你不想知道你為何隱中慢毒?你不想知道你那好妹妹為何要進太子的外宮?”

  一鍋熱油,突然跌進五七十顆冰珠,冰火相搏,直激得火油亂濺,炸得胸臆間說不出的難受。

  一陣暈眩過後,靖王瞅定滿臉滿身醃臢的高鋤治,弱弱地說了句。“圈起來,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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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原解圍戰雖取得勝利,但並未將妖軍全殲,或零或整仍走了萬餘,況且敵首在逃,說不準什麽時候卷土重來,是以當前第一要務乃是鞏固城防。

  石立胥本想去負責,但他箭傷在身,靖王又不願殺雞用牛刀,便建議投誠的呂吉去負責。呂吉本是石立胥部下,由他負責,石立胥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總算放心了。

  四日後,追擊妖軍殘部的靖寧、紅原兩支騎兵大勝歸來,雖未能盡數絞殺妖物,但已將其大部隊打整為零,直逐過玉帶河去,料想數月之內定不會再有大股妖軍南下作亂了。

  靖王已移駐紅原城內,為顯誠意,隻帶親兵衛隊隨從,主力部隊一概候在城外。

  靖寧軍本部由白旗鞍統轄,分在紅原城北、東北、東三個大原頂上駐紮,護佑主城,以防萬一。秦無傷轄部穀地兵紮營城西大原,作以協防。

  早有慶功酒肉送到軍營,秦無傷並薑儒則被請到城中吃慶功宴。

  論起功勞來,秦無傷的穀地驍勇在關鍵時刻突刺妖軍中軍,給了其致命一擊,靖王定要將這個頭功送給秦無傷。

  秦無傷哪裏敢接,言道一切均由主公運籌帷幄,若沒有靖王主力吸去妖軍主力,若沒有白旗鞍強阻妖軍回援,自己又怎能奈何得了這些邪祟,若論首功,非靖王莫屬。

  靖王笑稱哪有自己給自己上首功的,眾將你推我讓,最終靖王拍板,石立胥穩紮穩打抵禦妖軍首攻,白旗鞍疏通糧道阻截妖軍回援,秦無傷千裏疾行逼走敵帥,三人並為首功。

  一桌子皆大歡喜。

  秦無傷在靖王手下連戰連捷,雖說涸鹽城一戰有所遺憾,但瑕不掩瑜,他隱隱已有壓倒白竇石朱之勢,今日在慶功宴上又並列頭功,叫他心生謹慎。

  自己畢竟初來乍到,若是風頭出的太足難免會遭別人的妒忌排擠,以後行軍,若無急險,還是衝和謙讓一些的好,畢竟自己誌在殺回蠲州複仇,此外不願節外生枝。

  這一頓酒從中午直喝到晚上,天上蓋著層層濃雲,星月無光,出城後天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衛隊舉起的火把似乎也化不開濃夜,隻近近地照個三五步遠。

  秦無傷酒量本大,但年輕時候貪杯將胃喝壞了,尋常是不敢動酒的,但慶功宴如此場合他不能惜量,觥籌交錯之間,酒早上了頭臉。

  他席間便已吐過兩次,如今在馬上搖搖晃晃,再給夜風一熏,胃裏又翻江倒海了,急忙跳下馬來,歪七扭八地挨到道邊大石頭後,哇哇哇痛快起來。

  薑儒也喝了不少酒,但他畢竟年輕,比之秦無傷的狀態還是要好上許多的。他晃到秦無傷背後為他捶背,秦無傷又幹嘔了兩下,衝他擺了擺手。

  “你且回馬上,這裏都是些腥臊醃臢,不用你捶!”

  薑儒隻好回到馬前,也不上馬,就等著自己主人回來。

  大石頭後邊,秦無傷大著舌頭道:“你們等我一等,我出個恭。”言罷窸窸窣窣之聲傳來,顯然是往草裏深處走去。

  等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那邊毫無動靜,薑儒有些擔心,別是酒勁上來了睡倒在草裏,沾上一身汙穢可是膈應得慌。

  他招手喚來四名近衛,一邊喊著“將軍”,一邊撥草向裏找去。

  前邊沒有回音,看樣子真是睡倒了。薑儒撥草快行,火光照到一片空地,兩塊石頭中間一坨汙穢,周邊卻沒有秦無傷的人影。

  薑儒大聲呼喚,暗夜中無人回應,他背脊上淌下一溜冰線,回頭大喊:“都給我過來,散開來找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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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盡興而歸,靖王卻沒有喝大,耳邊總是響起高鋤治那幾句話,攪得他心緒不寧。

  你不想知道你那顆夜明珠去了哪裏?

  你不想知道你為何隱中慢毒?

  你不想知道你那好妹妹為何要進太子的外宮?

  好不容易給安息香熏得昏昏沉沉,帳外突然響起親兵長長的一聲“急報”,他激靈靈打個冷戰,心髒狂跳不止。

  薑儒將秦無傷失蹤的消息如實告知靖王,靖王看看夏無名,又看看白旗鞍,回頭再問薑儒。“確定周邊都搜索過了?”

  薑儒急得渾身大汗:“方圓五裏之內都搜索過了,回營的道路也搜了,營區裏裏外外都快拔層土了,可就是沒有我家將軍絲毫蹤跡!”

  “周邊可有妖獸的痕跡?”靖王最怕的是這個。

  薑儒搖了搖頭:“暫未發現,屬下也正是擔心這個,才想請神犬營幫忙。”

  靖王點了點頭:“速著神犬營尋找秦將軍,同時令最好的探子出四門探查,務必找到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