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三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500
  若說什麽人最討巧,不是油嘴滑舌者,不是阿諛奉承者,不是鑽營舞弊者,不是投機望風者,而是地地道道的實在人。

  齊駿送的這幾樣禮品個個稀罕,本就討了滿帳將帥的歡喜,難得的是他能將自家“零創滿月”的缺點說出來,絲毫不藏著掖著,十足見了誠心,這點最最難能可貴。

  秦三友端著酒杯站了起來,高舉敬向齊駿。“齊城主光明磊落,端的一條好漢,什麽禮物不禮物的,都是狗屁,秦三友隻看你這個人,交定你這個朋友了!”言罷一飲而盡。

  齊駿急忙起立飲盡。

  那邊朵裏誅穎也站了起來,雙手端杯。“齊城主這許多厚禮並這一番誠心,誅穎十足感慨,當著真人不說假話,來而不往非禮也,聽丙烏說聽雷形勢嚴峻,這樣吧,百越抽調一萬精兵支援聽雷城,協助抵禦妖軍,如何?”

  若是夏霓川、陶晨等老一輩在場,必定不會叫齊駿立刻答應,畢竟那是一萬外軍,心正還好,能幫上忙,若心是歪的,別叫妖軍還沒打來,幾撥勢力先內訌起來,那可乖乖不得了。

  長者雖有長者的經驗,但有時也會因為經驗的束縛,令其不敢放開手腳,在這一點上,年輕人的銳氣就顯得彌足珍貴。

  齊駿想也不想,當先將杯中酒幹掉,捧著空酒杯一躬到地。“齊駿代三百萬西疆百姓感謝朵裏大帥強援!”

  朵裏誅穎哈哈一笑:“齊城主切莫客氣,把妖軍擋在雪山之北,於你於我於秦帥都有好處,咱們已是一家人了嘛,不說兩家話。另外,我這一萬人隻帶行軍幹糧,到了聽雷城還得齊城主管飯呦!”

  “那是自然,朵裏大帥請放心!”

  看著他們兩個打得火熱,秦三友急了,這結盟的頭彩不能叫朵裏誅穎搶了去,忙斟滿酒。

  “蠲州兵少,咱們一家人也不興攀比,這樣吧,我再調二十位“金尊大將軍”馳援聽雷城,加上已在路上的十位,共是三十位,另有炮兵三百,火銃手一千。我們援兵少,所以吃不了齊城主多少東西,關鍵是‘大將軍’們,他們可得用上好的油料並**喂著呦。”

  火炮更是求之不得,三十尊炮往城頭一架,也不填鐵丸,就填霰彈,三十炮齊發,那就是上萬顆小霰彈,再加上一千火銃,妖軍再厲害,也就是對陣冷兵器,遇上***,指不定被轟成什麽樣。

  齊駿再向秦三友致禮:“感承秦帥恩德,西疆永不忘二位大帥的幫助。”

  莊無名有些不高興。秦三友揮揮手就是三十尊大炮,造炮卻是自己的事,一尊炮連人帶料耗費頗巨,三十尊炮的空檔要兩個月才能造好,關鍵是現在蠲州已無鎢砂錳砂的儲備,也就是說再不進原材料,炮送一尊少一尊。

  他瞪著橙紅色的眼珠子突兀地站起身來,向齊駿一抱拳:“‘大將軍’耗料頗巨,不知齊城主的鎢砂什麽時候能夠到位?”

  這無禮之舉打了酒席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秦三友臉上已而掛不住了,齊駿眼色極好,急忙笑著回道:“莊國師不提醒我還真就忘說了,第一批原砂應該在昨天裝車上路,共是二萬斤,走的大路,預計一個半月到兩個月之間到蠲州。”

  莊無名眼瞳的紅色稍稍退了些,變作橙黃色。“不要到蠲州了,直接到這裏,省卻半個月的路程。”

  “哦,大營裏有造炮工場?”齊駿好奇。

  “這個你就不必問了!”莊無名好沒禮貌地坐下,這次連齊駿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這回輪到丙烏圓場,他起身舉杯對齊駿道:“好兄弟,哥哥敬你一杯。”

  眾人視線暫時被丙烏轉移走,秦三友暗暗咬了咬後槽牙,莊無名看在眼裏,嘴角在麵罩後微微翹起,鼻子一聲冷哼。

  丙烏同齊駿對飲一杯:“這杯喝過,咱倆個暫且不論兄弟關係,我現在以大舜百越聯合特使的身份問你,我百越大舜分別有援兵援炮趕赴聽雷城協防,不知齊城主有何能幫助我眼前戰局的?”

  齊駿正對鶴阪形勢好奇,便問道:“齊駿遠來,不知如今咱們這裏是何態勢?”

  秦三友接過話頭:“以椒江和荊棘江合流處為界,西南是我聯軍大營,東南是鶴阪城,北邊是嶽州軍,另在七祖龍山百越出口處,有桓樺城一顆釘子。我聯軍久攻鶴阪不下,一是因為鶴阪許去頑實在是塊死硬的骨頭,再就是一南一北有兩股寧軍在掣肘,但凡能拿下一股,聯軍的形勢都會明朗很多。為難之處就在於,我們攻南,北援;攻北,南援;分而擊之,又沒有必勝的把握。”

  齊駿默思須臾,道:“其實關鍵還是鶴阪城這個節點,南北兩股寧軍都是圍繞鶴阪城布防,一旦鶴阪城下,兩股寧軍自可不戰而退。”

  “著哇!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必方才齊城主也看到了,鶴阪西城已給我諸位‘大將軍’轟得支離破碎,當西北角垮塌時,聯軍其實已經攻入城去,結果城內守軍實在頑固,硬是將缺口堵住,恰逢嶽州軍半渡,無奈之下,聯軍這最好一次機會就錯失了!”

  齊駿疑問:“那為何不再用‘大將軍’繼續轟擊城牆?”

  秦三友苦笑:“一來鶴阪城牆堅厚,輕易轟塌不得;其次他城內專門有一撥‘堵漏軍’,哪裏城壞了,隻要一晚上,缺口就能堵住;最關鍵的還是咱們自己,**和彈丸造價不菲,不能像不要錢似地狂轟亂炸,真要是那樣玩,用不著嶽州桓樺,我們自己就把自己吸幹了!”

  齊駿點點頭,又沉思良久,忽而起身,舉杯遙敬兩位統帥。“齊駿不才,有一拙計獻上,望二位大帥采納。”

  “是何計策,快快道來!”

  --------

  齊駿貼了滿臉大胡子,雲非雪換了男裝,戚七郎仍是本來裝束,一行三人向東湖安步當車。

  依著他們的身手,趁夜翻入鶴阪城並非什麽難事,不過既然有可以以假亂真的大寧通行證,堂堂正正走城門進城不是更方便麽。

  他們是趁著中秋節的時令進的城,拉了一車肉幹販賣,遠遠地從城東盤鎮渡江,兜了個大圈進入鶴阪唯一開放的東城門。

  肉幹很快脫銷,中秋節也過了,他們卻不急著走,其實他們就是要留在鶴阪,因為齊駿獻的計策很簡單很粗暴——刺殺鶴阪軍民的防禦領袖許去頑。

  隻要能成功混入鶴阪城,隻要能查到許去頑的行蹤,隻要有合適的機會,無論是齊駿直接刺殺,還是雲非雪下毒,許去頑都難逃一劫。

  關鍵是幾個“隻要”都能滿足。

  第一個“隻要”是混進城,在聯軍外圍細作的安排和偽造文書的高手幫助下算是達成,現在他們的目標是第二個“隻要”——查到許去頑的行蹤。

  若是許去頑隻在城防和內府之間兩點一線,即便齊駿有三頭六臂,也得籌劃個萬全之策,誰成想隻這麽一打聽,便得到了一個“許公子常去東湖”的消息。

  東湖是霧岸聽雪的代稱,鶴阪人嫌四個字麻煩,但凡是到霧岸聽雪消遣的,都講是“上東湖”。那霧岸聽雪是哪裏?齊駿這麽一打聽,連帶著雲非雪、戚七郎,三個人都狠狠地擰起了眉頭。

  當然,擰得最狠的肯定是齊駿,他這張臉隻要一在霧岸聽雪出現,不久後等待他的必定是鶴阪的官軍,而這隻是外在的不利因素,最關鍵是他的內心,他還沒有從對遴甄坊的愧疚中走出來,進去了難保不露餡。

  雲非雪稍好一點,她隻是愁齊駿和自己要不要去,若叫戚七郎前往,能不能順利探好路子,計劃能不能順利執行。

  隻有戚七郎傻乎乎不明白兩個人為什麽一臉苦相。

  思來想去商量了再商量,齊駿最終拍板,該麵對的一定要麵對,該負的責任一定要負,比起聯軍大計,自己的愧疚暫時放一放,況且這次去也不是對霧岸聽雪不利,僅僅圖謀許去頑罷了。

  因此三人才有如此裝扮。

  霧岸聽雪經過這些時日的經營,已紅火得不亞於當初之於鍾玄,別的不說,單就名門大戶開始向裏邊推送年輕女子這一點,已可看出其在鶴阪的影響力了。

  現在的霧岸聽雪分內外院,外院有三,酒樓、客棧、胭脂鋪。內院仍是觀賞表演的。

  黛桐沿襲了周柔的規矩,內院非富貴者不得進入,不過在其高起的三層酒樓和客棧上層,可以遙遙觀望到水榭,雖然聲音聽不真切,不過所有表演都可盡收眼底,是以一入夜,酒樓客棧二三層臨湖方向間間爆滿,令尋常百姓也可稍飽眼福。

  齊駿一行人沒有絲毫身份,隻能拿錢砸,好在聯軍是不吝惜金子的,在一人砸了一根金條後,引路婢子將三人引到了靠東邊角的一座小涼亭。

  這亭子一半壓水一半壓岸,再往前還有十數座亭子深入水中,尚有三五座空著,戚七郎不大樂意地問:“那前麵還有空位,為何不將我們引到那邊?”

  引路婢子掩嘴淺笑:“回這位爺,前麵那些都不是花銀子買的,乃是給鶴阪城各級官員留的座,因為咱是新客,所以請到了東邊,等成了老客,奴家定當引客人們到西邊。”

  戚七郎好奇:“西邊有什麽好?”

  婢子答道:“那邊靠著製香師近呀,色聲香以那邊為佳。”

  齊駿突然問道:“既然西邊好,為何給官家留的位子在東邊?”

  婢子一笑:“這客人就不懂了吧,東邊幽靜,閑人少,一適合私聊商談,二適合……”

  她故意停頓,把兩名男子的好奇心勾得足足的。雲非雪做了遴甄坊多少年的鄰居,自然知道其中關節,她酸溜溜道:“二適合談情說愛!”言罷瞟了齊駿一眼。

  齊駿臉上一紅,趕忙捏起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