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三章 恍若紫苑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758
  紅原騎兵是方山公石立胥**出來的重騎兵,數量雖不多,但人馬均是重裝,合起來超過千斤,作為突擊闖陣利器,對陣普通步兵或輕騎兵可謂是摧枯拉朽勢如破竹。

  八百隻紅原重騎的馬蹄揚起漫天塵土,震得地麵上小沙粒不住跳動,馬隊橫來豎往,氣勢如虹。重騎兵無弓無箭,隻有一根長長的重戟,他們也幾乎沒有什麽複雜招數,無非是借著馬速與慣性突刺斜劈,即便如此,已令觀者心驚膽戰。

  隨後上場的是靖寧軍最精銳的狼纛騎兵,旗手高高挑著灰白色的狼皮筒子,狼皮隨風飄蕩,似乎一隻飛狼活了起來。

  旗手身後,三百狼纛手捧三眼火銃鬆韁徐行,有不懂行的百姓嘀咕:“都說狼纛甲天下,這慢悠悠地看上去也一般,要真和紅原重騎兵交鋒了,我看討不到好去。”

  一旁惹惱了一個人。

  “你們這些草民懂些什麽,騎兵分輕重,重騎突擊,輕***,這是在演武場放不開速度,要放到草原上再看看,重騎連狼纛的馬尾巴都摸不著。狼纛用的是什麽?火銃!開碑碎石尚且有餘,擊碎個把盔甲不在話下。重騎追不上輕騎,輕騎卻可以輕鬆地在重騎周圍穿插,重的夠不著輕的,輕的卻可以輕易打到重的,打完了就跑,你說哪個更厲害?”

  邵盡秋動不動就在那裏“指點江山”,常餘簡直煩透了,想用新學的禦金術整治一下他的“奪妹之恨”,但單上善“不準擅用”的警告卻時時在心頭勒緊,此刻這家夥又在竹聲麵前臭顯擺軍事知識,氣得他直瞪眼,要是留了胡子的話,胡子也要氣吹起來了。

  忽而靈光一現,常餘向身後四周打量妥當,邪惡地笑了笑,借口出恭,暫時離席。

  不一會常餘回來,也不瞧邵盡秋和竹聲,安安穩穩坐在席上觀看狼纛演武。

  此刻狼纛正在進行火銃射擊,像過年放爆竹一樣熱鬧,騎兵走馬燈一樣邊騎邊射擊,海子西岸豎的皮筒靶子在槍彈之下搖搖欲墜。

  忽而看台左後方一陣騷亂,一大群人推推搡搡往前擠,邊擠還邊叫嚷:

  “我的邵郎你在哪裏?”

  “邵郎,邵郎我來啦!”

  “前麵的讓讓開,別擋著老娘的路!”

  “你擠什麽呀,就你長得這模樣不得把邵郎嚇壞了!”

  “你倒好,胖得路都走不順暢,指望邵郎瞧你一眼麽?”

  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往前使勁擠,一看就是西塢酒樓歌坊裏的牌頭,原本站在前麵的百姓推搡著叫罵著,不一會小孩子也哭起來了,有不少鹹豬手趁機往肉厚肉軟處挲摩,亂七八糟簡直糊成一鍋粥。

  靖王正在觀賞狼纛演武,忽然聽到側後方騷亂,急忙喊督軍將官前去查探。

  將官帶著一彪督查兵趕到騷亂現場時,二十幾個姑娘已經將邵盡秋團團圍住,假胡子也撕掉了,一個個揪袖子拉手抱腿地揩油,搞得邵盡秋好不狼狽。

  大兵毫不客氣,馬鞭一舉,百姓再擠也讓了條路出來。再將花朵們並邵盡秋一起哄趕了出去,警告不得再進場觀禮。

  即便邵盡秋想再觀禮,那群鮮花們怎麽容得他走掉,對她們而言,江南第一才子可比烏煙瘴氣舞刀弄槍好看多了,一發兒將他擁搡進了西塢。

  常餘笑得肚子疼,竹聲似是解脫又似是埋怨:“是你幹的吧?”

  “不可說不可說!”常餘揉了揉酸硬的雙顴,把手一伸,“再進來坐會吧,站也戰累了!”

  竹聲把小手搖得小扇子一般:“我可不再進去了,不想瞧你們這些‘官老爺’發威!”

  經這麽一鬧,百姓們對狼纛的騎射也沒看齊全,囫圇看了個衝鋒的結尾,場上收隊,未等黃塵落定,另一個小隊上了場。

  這夥小隊共五五二十五人,人人身穿紅衫頭紮紅斤,手中長短利鈍各式兵器五花八門,五人成一梅花小陣,五小陣又成一梅花大陣,正是當日在樾陽侯府圍攻繆成的寒光閣死士。

  梅花大陣擺好後,從另一個方向闖上來橫十豎十的百人方陣,百人方陣各個著藍衣紮藍巾,兵器是一色的長槍大刀。

  藍隊將紅隊包圍,杆杆長兵衝內,演習圍剿。紅隊梅花小陣帶動大陣,轉著圈互相配合著突圍起來。

  之前的步弓騎三軍演練,練得都是行軍布陣,有陣勢的看個整齊,沒陣勢的百姓根本看不懂,什麽招式套路就那麽簡簡單單的幾下十幾下,可謂枯燥。

  而這一場演練卻是地地道道的近身搏擊,寒光閣死士各種套路各種招式看得百姓目不暇接,一個個走高竄低閃轉騰挪,這可比街角打把勢賣藝的厲害多了,場外登時潮水一般響起喝彩。

  諶盧本應坐在觀禮台的,但他今天有任務,便坐在了演習等候區內。

  冷兵器比之熱武器的威力遜色太多,可也正是因為這個弱點,叫冷兵器的指揮者極大地發揮出人體的潛能、人與人之間的默契、優勢與劣勢的互補。因此他懷著一顆參研與欣賞的心觀看紫星人演武。

  場上藍隊人數雖占優,但無論從武技、陣法還是配合程度上都差紅隊太多,梅花陣轉齊五圈,已有半數藍衣兵“死”在了地上。

  陣法一開,陣內人也不容易輕易控製,漸漸地,紅隊將剩餘的藍隊逼到了看台右角,約莫“梅花花瓣”再轉幾周,藍隊便要“全軍覆沒”。

  也不知是打得興起還是失誤,紅隊中一名使銅棍的大漢一個動作沒收住,銅棍足勁撩在藍隊一根大刀上,大刀兵哪裏受得了這千斤巨力,手一個沒攥緊,大刀打著旋飛到半空,向著旁邊的觀禮人群劈了下去。

  一陣驚呼響起,場內場外所有的目光都粘在這根旋轉的大刀身上,低下密密麻麻全是百姓,大刀刃口有二尺多長,這要是砍在誰身上,就不是出點血的小事故了。

  千鈞一發之際,諶盧潛運起能量場,準備拖住大刀,哪知力場還沒過去,大刀居然在人群頭頂上停住了。

  百姓嚇得呼啦啦躲到一邊,中間正好空出一塊地方,大刀這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諶盧大為吃驚,自己的力場尚未到達,是誰有同樣的異能可以隔空控物,他是誰?是官是民?和激揚號有什麽關係?揣著疑惑,他目光向大刀掉落處仔細搜尋。

  接踵摩肩的地方,能空出一個掉刀的空,那四周勢必擠成了一團漿糊,果不其然,地上倒了一大片人,胳膊絆著腿,屁股對著臉,糾纏著半天站不起身。

  諶盧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在人群中,一個紫裙少女被人攙扶起來,她原本帶的紗帽已歪在一邊,看容貌,不是自己朝思夜想的紫苑還能是誰。

  諶盧的第一反應是驚呆,待紫苑重新戴好紗帽遮住臉孔後他才反應過來,什麽演武場,什麽人山人海,在他眼中全不存在了,視線裏唯一一個焦點,腳下唯一一個目的地,隻剩下紫苑所處的位置。

  他衝到等候區邊緣,翻過竹柵想往百姓堆裏鑽,邊上站樁的督查軍卒立刻將他攔了下來。

  諶盧甩脫一個,旁邊又衝出來兩個,大喝著叫諶盧回歸本陣。

  諶盧腦子一熱,想用能量場把督查兵推開,可畢竟沒有失去理智,隻是衝著紫苑站的位子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然而沒有人回應。

  督軍很快趕過來,本來是處理刀砸人的事情,結果給諶盧搶了個風頭,急忙詢問情況。

  諶盧扯謊道:“刀砸中我一個朋友,我要過去看看。”

  督軍示意兵卒放行,諶盧擠進人群,到了掉刀的空地,左顧右盼,扒開這個看看那個,卻哪裏還有紫苑的蹤影。

  然而,空氣裏滯留的那一息香氣,無疑是紫苑的味道。

  沒錯,即便眼睛看花了,鼻子不可能聞錯的,千真萬確,這裏的確曾站著紫苑,她人去哪兒了呢?難道說她刻意避開我麽?

  令上工從看台上也趕了下來,問諶盧怎麽回事,諶盧含糊地回答,不甘心地問這個問那個,問有沒有見到一個紫衣姑娘。

  老百姓說什麽的都有,還有把穿紫花襖的大媽推給他,諶盧有些心灰意冷,丟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位子,再後邊有什麽事情,他已全然進不去腦子了。

  先是左後是右,兩場小騷亂攪得靖王有些不開心,待看到海軍在上下海拙劣的演習後更加惱火:就憑這副模樣,怎麽跟颯檳槌交戰,水兵居然能掉到水裏,也不知道平常是怎麽操練的!

  為了掃掃心中的不痛快,靖王傳令叫海軍後邊的演習取消,直接上演習的**部分。

  諶盧被人拍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輪到玄武大將軍上場了,諶盧指揮著兵卒將蒙著紅布的火炮推到場中,藥箱搬運到位,標靶認準。

  指揮這一切時他極力克製自己不去想紫苑,可思維卻不聽他的,總是在開小差,其間疏忽了不少細節,若非繆成在一旁提醒,大炮估計連點都點不著了。

  見場中央推出來三輛蒙著紅布的東西,百姓們的新鮮勁都上來了。

  “哥哥,你說這是嘛?”

  “弟弟,我看著咋像是石獅子呢!”

  “石獅子?弄啥?力士舉石獅子?”

  那邊的也在議論。

  “我猜這一定是攻城錘,俺當過民兵,這麽重的家夥一定是攻城錘!”

  “我看不像,我賭一吊錢,紅布底下是頭鎮河鐵牛!”

  “來來來,押攻城錘的把錢放這邊,押鐵牛的放這邊……”

  三匹紅布在諶盧令下全部揭開,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場內外登時一片喧嘩。

  炮手很快為三尊大炮填藥包注鐵丸,再將炮口對準上下海東岸小山包半山上的空地標靶。

  諶盧以目光請示靖王。靖王微笑著點了點頭。諶盧下令開炮。

  轟!震耳欲聾!百姓鴉雀無聲!

  第一顆炮彈掛著火線打到山包一塊巨石上,巨石化為齏粉,激起滿天碎石。

  轟!波瀾驚動!百姓捂耳藏頭!

  第二顆炮彈打到製定目標,整一排樹**著倒下。

  轟!雲天震撼!百姓鼓掌歡呼!

  第三顆炮彈轟在山腰處,一片山體帶著樹木岩石坍塌而下。

  看著自家火炮有如此威力,靖王露出滿意的笑容,正準備嘉獎諶盧,突然又是一聲轟鳴。

  百姓仍舊起了一陣歡呼,卻沒見海子對麵山體有任何異動。

  正在大家疑惑之際,有眼尖的已發現了異常,遂放開嗓子大喊:

  “城裏炸啦!城裏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