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二章 中秋閱兵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623
  月滿盈,人團圓,又是一年中秋佳節。

  甜瓜石榴脆梨香果蜜柚葡萄軟硬柿子,滿街芬芳;棗泥五仁豆沙玫瑰椰蓉蛋黃甜鹹月餅,闔戶喜慶。

  原本中秋佳節是屬於夜晚的,可靖王的一紙通告叫歡慶提前到了白天:

  全城文武官員並百姓同赴上下海畔觀禮閱兵。

  上下海最繁華的地方是西北岸的西塢,此間商鋪雲集酒肆密布,更有時令大集,觀禮閱兵的地點便特意選在西塢南邊的空曠之地,這一來,西塢的風頭登時給演武場奪了去,各位老板卻樂得眉開眼笑——觀完禮,大家總是要吃午飯的。

  官府早早地搭建起一趟觀禮蘆篷,閱兵場整治得寸草不生,重新又用幹淨黃土墊了厚厚一層,演武區和觀禮區百姓不得進入,但後邊一大片空地任由百姓駐足。

  本次閱兵主要是陸軍演武,但因靠著上下海,幹脆從沽淐港拉過來一支海軍並數支小艇,演武科目是搶灘登陸。

  百姓見慣了陸軍,都不清楚海軍是個什麽模樣,因此早早地拖家帶口提著果籃食盒來占位子。哪知莫道己起早,更有早起人。稍微磨蹭一些的,到了後發現靠前的好位子已經滿了,隻能委屈著將就在後麵。

  倒是半大小孩靈光,逮著大樹就爬,觀禮蘆篷後邊頂多也就二三十棵樹,能瞅到演武場的粗枝丫上早已坐滿了孩子,一個個猢猻似的竄上跳下,一旦孩子們歡騰起來,這節日的氣氛就真得出來了。

  再看演武場內,青赤黃白黑五色戰旗迎風飄揚,盤蛇似的一圈圈將演武場密匝匝攏住,參演部隊已各就各位,一個個盔明甲亮耀武揚威,冷森森的兵刃反射著晨光,與上下海的粼粼波光遙相呼應。

  辰正,戰鼓徐徐敲響,吉時已至,靖王攜文武官將落座觀禮台。

  樾陽侯朱鎮幽擔任閱兵司禮官,他披掛整齊,武神一般立在演武場正中央,以注目禮向靖王致敬,靖王示意可以開始,他抽出佩劍遙向天指。

  “啟武神!”

  隨著長劍揮落,樂陣裏戰鼓轟鳴。武神壇上祭祀官屠宰三牲,以血醮兵。觀禮台左右各有一個火盆,裏邊倒了火油,點火兵動作如一,兩團火焰登時衝天而起。

  一趟黑盔黑甲烏黑長矛的寂磬玄甲步兵跑到場中央。玄甲長矛陣橫豎各二十人,方陣列得整整齊齊沒有半分瑕疵,朱鎮幽突在陣前親自指揮操演。

  朱鎮幽弓步突前,長劍自胸前平舉突刺,一擊威武萬方,凜凜生威。

  玄甲方陣喝出如一的號子,長矛平端,弓步突刺,空氣似乎為這整齊一刺而破裂,腳下大地在健兒們的踏步下抖了一抖。

  朱鎮幽撩劍,轉身,下劈,左手虛按持劍右手,馬步穩端,怒目遠視。大將軍威風八麵,魑魅魍魎震顫搖曳。

  玄甲方陣隨之齊踏步共喊號,長矛豎直指天,再轉身,換步踏位,矛杆向前砸落。整個起矛落矛,轉身踏步,整齊劃一,也不知演練過幾千百遍才能有如此協調和默契,完全就像是一架機器一般整齊,看得場外百姓山海價喝彩。

  朱鎮幽忽而橫步三跨,借勢擰轉身體,長劍在腰間一掄,橫在胸前。

  玄甲方陣亦是三步橫跨,齊轉身共掄矛,四百杆長矛極速劃破空氣,發出共鳴的嘯叫,上下海近岸湖水似乎也給震得飛起了水花。

  莫說是百姓,便連觀禮台內的主臣官員也看得目瞪口呆。靖王砸吧砸吧嘴,心道:“虧得那日在樾陽侯府沒有同玄甲兵硬碰硬,就照這架勢,狼纛騎兵在他麵前都未必能討得了好去!”

  其他官員各懷心腸,有的嫉妒有的羨慕,有的欽佩有的不服,不過都撐著眼睛關注著朱鎮幽和玄甲方陣下一個動作,在眼神上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

  常餘坐在觀禮台最左邊角落,旁邊就是百姓堆,他特意把竹聲安排在旁邊,說起來是圈內圈外,實際兩人之間就隔著窄窄的一根隔離帶。

  常餘聚精會神觀摩玄甲方陣,不住地喝彩鼓掌,突然聽到身後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若是我來領軍演武,那可又是另一番氣象,我這麽劈,這麽迎,再如此領,雖少了些許威風,卻多了七分瀟灑!”

  常餘回頭看去,氣不打一處來。

  也不知什麽時候,一個大胡子居然鑽到了竹聲身邊,看眉眼十分熟悉,嬉皮笑臉地給竹聲解釋演武的細節,熟悉的聲音登時叫常餘想起他是誰。

  常餘狠狠瞪了一眼喬裝打扮的邵盡秋,邵盡秋假裝沒看見,繼續和竹聲說話。

  竹聲側著半邊身子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尷尬得紅著個臉,場內表演也看不下去了,眉毛眼睛盡管擠弄著向常餘求助。

  常餘索性將隔離帶子一提,對竹聲道:“到裏邊來吧。”

  竹聲如蒙大赦,一貓腰鑽了進來。

  邵盡秋杵在隔離帶外沒了辦法:“常公子此舉與製不合呀,官民不分公私混淆,哎哎我說竹聲姑娘,裏邊進不得,你還是出來吧。”

  常餘拋給邵盡秋一個得意的笑容,故意一摟竹聲細腰,嚇得竹聲趕緊跳開,氣得邵盡秋轉身擠出人群。

  這段小插曲結束,演武場上玄甲軍的演武已近末尾,精彩部分全叫邵盡秋給耽誤了,好在第一個行陣已經這麽精彩,後邊的指不定得精彩到什麽程度。

  第二個上場的是靖王府兵,這可以說是靖王從南邊帶來的步兵精銳,一色皮甲輕衣,左手皮盾右手長刀,陣列看上去鬆鬆散散,似乎映襯著戰士也不如玄甲軍有氣勢。

  常餘以為第二陣能更加精彩,誰知無論將官、士兵、還是排兵布陣,都沒有玄甲軍剛才的氣勢與陣仗,亂糟糟跑來跑去,揚起半人多高的黃土塵,真是沒意思。

  尋常老百姓並看台上的大部分文官也有同感,剛才聚精會神那股勁登時散了,底下開始交頭接耳嗑瓜子嚼檳榔,台子上的眼球也開始上下左右注意別的東西了。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以靖王為首,一眾武將看得可是聚精會神。

  四百府兵看似淩亂,實則亂中有序,乃是在演練攻防陣列轉換。

  雁形防禦陣兩翼向後收緊,變作突擊用的鋒矢陣;鋒矢陣似乎遇到強阻力,箭頭急停,箭尾緊跟,變作標準圓陣;圓陣緩緩轉動,似在抵禦千軍萬馬;忽而散開,五人一隊,變作散梅花陣,化整為零,各自為戰;緊接著又重新聚攏,呈品字形布陣。

  演陣迅速,形雜而勢不亂,彰顯出府兵訓練有素的根基。排兵布陣本身是要極大地適用於實戰,因此視覺效果雖差,但所有武將無一不挑大指稱讚。

  朱鎮幽暗暗心驚:虧得那天玄甲軍沒有動真格的,萬一碰上他家府兵,玄甲軍有得虧吃。

  步兵演了兩陣,接下來是步兵弓箭手演練,一長排百人橫隊,一張張人高的長弓排出了一層波浪。隨著領軍將領的號令,步弓手抽箭、搭弦、斜舉、引弓,一個個力士將步弓拽得溜圓。

  就這麽撐了約有十彈指,號令發出,百根弓弦齊齊釋放,演武場內外響起密集的箏鳴。百支長弓斜向上下海飛去,密密如同蜂群,在雲朵邊上低下頭,呼嘯著紮向湖心一艘草船。

  百支長箭無一遺漏,盡數紮在草船上,小船半舷變重,斜斜地歪向一邊。

  三十步後又有一條草船,步弓手再次放箭,這次中者有八成。三十步後有最後一條小船,步弓手放箭,中者五成,其中有一成人射程不到。

  再後邊已到了海子東岸,岸上紮著十個草人,這已是兩百步開外的距離了,尋常步弓是射不到這麽遠的。

  隻見自步弓手陣中走出十名赤膊大漢,由外場送進來十杆鐵胎弓。這鐵胎弓比木胎弓強十倍不止,非有千斤的膂力不能將其拉圓。

  十名大漢手抄鐵胎弓,手臂胸背肌肉隆起,拉著弓弦硬生生將鐵胎弓一點一點拽開,場外似乎都能從這吃力的動作中聽到鐵胎弓不情願的吱呀聲。

  十張弓給十名大漢拉得圓圓的,大漢放鬆,取箭搭弦,瞄準東岸草人,拉弓放箭。十枝響箭鏑鳴著飛向東岸,準準地紮進草人身體,現場登時爆出熱烈的歡呼。

  精彩還沒結束,十名神箭手中又走出一人,精瘦的身材彰顯彪悍,他從箭壺中抽出十枝箭,連珠價向東岸射去,每一箭都將紮在草人上的羽箭打掉,而且連珠硬拉鐵胎弓十次,不僅是膂力和準頭了,這份耐力十足驚人。

  這一場博了個小**,現場掌聲歡呼聲不絕於耳,靖王起身鼓掌,傳令叫帶神箭手上台。

  神箭手將上衣穿好,拜在台前。

  靖王微笑道:“你是誰人治下?叫什麽名字?竟有如此超能,實在厲害!”

  神箭手抱拳答道:“小卒乃遊氏雙雄標下柏小三,多謝主公誇獎。”

  “在海上豈不是小用了你!”靖王轉臉對遊舟道,“怎麽樣,孤挖你個牆角可好?”

  遊舟是靖王的大舅子,正經八百的一家人,哪裏有什麽牆角不牆角的,當下回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主公盡管帶走,回頭還我十門炮來。”

  主臣眾人哈哈大笑,那邊賞賜了柏小三,演武繼續。

  常餘熱鬧看得正興,旁邊突然傳來一陣小騷動,回頭一看,竟然是邵盡秋找來了督查軍官。

  邵盡秋指著隔離帶內的竹聲:“就是她,混進了裏邊。”

  督查軍官繃著臉要拉竹聲出來,常餘連忙攔住:“這是我家屬,不是普通人。”

  督查軍官胡子一翹:“你又是何人?”

  “呀嘿,本官是紫金台司丞,怎麽你認不出來麽?”

  軍官正兒八經道:“那你坐著,這姑娘出來!”

  “不能帶家屬麽?”

  “不能!”

  常餘瞅著邵盡秋氣不打一處來,犯了強勁:“那我要是偏把她留在裏邊你能怎樣?”

  軍官眉毛一橫:“你要敢,我就報於主公,給你軍法發落!”

  牛氣了沒眨眼的功夫,常餘便慫了,眼睜睜看著竹聲被拽出隔離帶,邵盡秋得意洋洋的麵孔,真恨不得一腳給他踹稀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