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暗流洶湧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4233
  “北上莫走蠲州路,魑魅魍魎攔在途。”

  這句卦辭是常餘在剛脊城同王因然分別之時送給她的,然而百越已與蠲州結盟,朵裏誅穎要姐姐順道到北邊鄰居那裏走上一遭,王因然既然有四重天護在身邊,當真也不怕什麽妖魔鬼怪。

  要真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牛鬼蛇神,四重天還真不怕它,偏偏常餘這卦辭裏的“魑魅魍魎”不是什麽精怪,卻是活生生的人。

  蠲州那幫腐朽的舊舜老臣,地盤還沒打下多少來,官僚臭氣倒漲了五倍十倍。

  當王因然趕到蠲州時,正趕上舊舜大軍東出大川。秦三友不在,事情難辦了許多,前前後後耽擱了半個多月方才辦妥。

  算算時日,想要趕在五月卅到達木鱉城,剩下的路要抓緊走了。

  緊趕慢趕,要在預定日期趕到木鱉城還是難,不過將近咽羅河時得到一個好消息:靖寧軍拿下河北,靖王已移駐寂磬城。

  這下少了不少路,五月廿八這天傍晚,王因然一行人進到了寂磬城中。

  五月廿九,四重天已將靖王府周邊情況摸清,隻等著明天常餘進城,便要仗著他那一張臉,將王因然引薦給靖王了。

  五月卅當天,左等右等,南邊官道上就是不見常餘的影子,臨近傍晚,奉命在南門外等候的鹹桂天和明輪天向天空發射了本門的通訊煙花,隻要叢載天常晏天能夠看到,必定回以煙花。

  然而南邊暮天靜悄悄什麽都沒有,難道說他們已經走過了寂磬,傻傻地向著木鱉城去了?

  沉善天立刻打馬向木鱉城探尋,六月初一晚上回來,說也沒有他們的消息。

  王因然一路沾染的風塵在這時起了火,這臭男人爽自己的約麽?叢載天常晏天怎麽辦的差事!

  第二天一大早,王因然派出鹹桂天明輪天向南邊道上找去。剛過辰時,玄空天鬱瑪夔帶了一個好消息:尹菩軒到了。

  這真是意外之喜。

  這是王因然的第二套方案,她過椒江時叫沉善天拐道鍾玄給尹菩軒送信,邀她共同北上複仇,本來沒想著她一定能來,此刻正在為常餘爽約而焦急,偏偏靖王最願意見到的人上門了,怎能叫她不歡喜。

  王因然問道:“表姐現在何處?”

  “她們落腳在東城上下海。”

  “她們!還有誰?”

  “菩軒身邊伺候著雨蘿,另一個姑娘我卻不認得。”

  “我立刻去見表姐。”

  盛夏時節,饒是地處北方的寂磬城也是一團火熱,太陽烤在皮膚上火辣辣的疼,陰影裏卻涼快,不像鍾玄城那般哪兒哪兒都是悶熱悶熱的。

  上下海的一頃碧波給蔥蔥鬱鬱的垂柳圍了個密實,這時節沒幾條遊船願意到湖心暴曬,倒是多了許多戲水的百姓集中在南岸淺灘。

  尹菩軒住的酒店開在上下海西岸,門頭雖不大,裏邊卻十分寬敞整潔。

  鬱瑪夔輕輕敲了敲門,裏邊傳來雨蘿的聲音。“哪位?”

  王因然壓不住歡喜:“表姐,是我,茵兒。”

  房門吱紐一聲打開,雨蘿當先露麵,歡喜溢於言表:“茵姐姐快請進!”

  窗邊站著尹菩軒,臉色略顯蒼白,顯然是趕路的疲憊還未褪去。“茵兒來啦。”

  王因然猛然瞅到尹菩軒青絲遮擋下的半麵傷痕,心頭一揪,幾步走上前來拉住她手,緊盯著傷口。“表姐……你……這是怎麽了?”

  尹菩軒淡淡一笑,並未立即回答,而是指了指走出套間的紫苑,為兩邊做介紹。“這是我在遴甄坊的姐妹紫苑。紫苑,這便是我表妹因然。”

  王因然和紫苑相互見禮,隨後尹菩軒拉著王因然坐在桌前。“家裏還好麽?”尹菩軒問的自然是百越。

  “母親和誅穎都好,大事也已成功,隻不過折損了天外天穀,師父和三位師姐都遇難了。”

  尹菩軒歎了口氣:“不易呀!”

  王因然越看尹菩軒的傷痕越是心驚,追問道:“表姐的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什麽人傷的你?”

  尹菩軒輕輕歎了口氣:“都過去了,皮肉之傷而已,不足掛懷!”

  王因然急道:“這怎麽能是小傷呢,傷在臉上,往後可怎麽……”她竟一時語咽,滴下兩滴淚來。

  雨蘿憤憤不平說道:“能有哪個這麽歹毒,還不是惠彌軒那**幹的!”

  “惠彌軒?”王因然柳葉眉如劍立起。

  “雨蘿!”尹菩軒佯嗔,“不相幹的事情不要插嘴,這事和惠彌軒沒直接關係。”

  雨蘿還是替自己主子惋惜:“要不是她,您至於受這麽些苦麽!”

  尹菩軒瞪了雨蘿一下,轉向紫苑道:“外邊柳蔭不錯,你帶雨蘿出去散散心吧!”

  紫苑知道她們要談事情,急忙拉著雨蘿出了門。

  兩人走後,王因然繼續詢問尹菩軒的遭遇。

  麵對著親人,尹菩軒也不刻意隱瞞,除了樟蒲城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曆,其他的都向王因然簡述了一遍。

  王因然聽罷恨恨說道:“別叫我碰上這個惠彌軒,否則我把她一身皮全扒嘍!”

  尹菩軒對此事已經看開,倒不希望王因然替她出氣。

  “你若真遇到了惠彌軒,聽表姐一句話,離她遠點,她現在使毒邪乎得很,比毒藥更狠的是她的心,咱們大事當前,沒必要節外生枝,記住你的使命,別的雞毛蒜皮一概靠後。”

  終於轉上了正題,王因然道:“茵兒本來留了一張底牌準備來北邊使用的,沒成想被這家夥爽了約,正在煩惱無法接近高犁文那廝,偏巧表姐到了,若是你出麵,那廝必定可以接納我的。”

  尹菩軒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問道:“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王因然充滿自信地說道:“隻要叫我能接近他,必定能令他傾心於我,到那時,他還不是砧板上的一塊肉麽!”

  她既有了黃石山底奇遇,又在剛脊城成功地實踐了一次,當然首選是“美人計”。

  尹菩軒卻輕輕搖了搖頭。

  王因然不解:“表姐覺得有什麽不妥?”

  尹菩軒道:“你的法子可以一試,但他上不上鉤還在兩說,另外,我是暫時不能見他的,門路還需要你自己來找。還有,在一個人到寂磬之前,你還不能動手。”

  “你不見他?”王因然迷惑,“為什麽?還要等多久?”

  “實話告訴你吧,他的大女兒生了怪病,等著藥醫治,在她病好之前,咱們不能動手。”

  王因然微感不快:“孽障生的孽種有什麽好憐惜的?”

  尹菩軒冷冷掃了王因然一眼:“他的債要他本人來還,關他女兒何事,總之請你耐心等一等吧!”

  王因然按住性子,問道:“那要等多久?”

  尹菩軒計算了一下:“治好治不好,最多也就兩個月吧。”

  “好,茵兒聽表姐的。”王因然轉而問另外一個問題,“為何表姐現在不能見他?”

  尹菩軒道:“說到底牌,我才應該是你最後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時,你我的關係不能暴露!”

  “這又是顧忌什麽?”

  “我和他打交道比較多,他手底下能人有不少,我們必須謹慎行事,每一步都要籌劃周密,便是我在寂磬的消息也不能叫他知道,我們要做大事,細節不得不摳!”

  王因然強按胸中的不滿,點頭道:“那全依表姐的,我板等那爽約的混球罷了,他總歸是會來的!”

  尹菩軒道:“其實還有一條路子,你沒想到麽?”

  “什麽路子?”王因然聞言轉喜。

  “你還記不記得在鍾玄司天監的時候,有一個道姑找過你?”

  “道姑?”王因然想了想,“好像是有一個,說是來化緣的,同我聊了兩句。”

  “你還記得她叫什麽名字麽?”

  “好像是叫雲遊道人吧。”

  “她是假道姑!”

  “假的?”王因然不知尹菩軒要表達什麽,“表姐什麽意思?”

  “她不是什麽道姑,她乃是高犁文的正妻,遊雲!”

  “遊雲!雲遊!那她到司天監找我……難道是咱們的大事敗露了?”王因然臉色刷的變了。

  尹菩軒輕輕捏了捏王因然的手:“放心,不是察覺了,是另外的事情。”

  “什麽事情?”

  尹菩軒勾引往事,輕輕歎了一口氣:“她那是在為高犁文私訪合適的女子,準備收納為側妃的!”

  尹菩軒的事情王因然知道,因此跟著歎了一口氣:“哎,高犁文害了表姐,又想來害我!”

  尹菩軒強打精神笑了笑:“陳芝麻爛穀子了,還為它煩惱做什麽!你現在知道我要告訴你的門路了吧?”

  “雲遊……遊雲還能認得我麽?”

  “去試一試吧,她現在正在寂磬。”

  既然有了目標,王因然便著手去實施,他同玄空天沉善天輪流到靖王府附近打探,一方麵多刺探一些王府周邊的消息,另一方麵等待遊雲外出的機會。

  王府內部的消息沒什麽有價值的,軍政方麵的消息倒是得到了一些。

  自從拿下河北之後,靖寧軍休養生息,全力恢複河北的耕產,追了一季的莊稼,秋天有望豐收。

  另外一個有趣的消息是,海外有個零創國來了使團,同這邊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麽事情。

  正事不管,市場上的西洋珍奇玩意倒是多了不少,王因然畢竟是女孩兒,對閃閃發光的和香撲撲的稀罕貨一樣經不住誘惑。

  這天正輪到王因然“當班”,她扮作賣花姑娘,推著小車遛到了王府東便門,牆裏便是家眷住的後院,在這兒賣花再自然不過了。

  “香草、杜鵑、金芍、蘇子、木蓮,賣花嘍!”

  門衛士兵掃了她一眼,見是個普通賣花女,沒有理睬。

  王因然將小車停在胡同口,解下水袋喝了一口,繼續叫賣。

  不一陣,院裏出來一名小丫鬟,衝著王因然喊道:“賣花姐姐,有水仙麽?”

  王因然點點頭。

  丫鬟挑了三株水仙芽,王因然一邊找錢一邊搭訕:“一般的達官貴婦們都愛買些牡丹玫瑰的豔花,你們家主人好雅致啊,水中仙子,清新脫俗。”

  丫鬟聽王因然誇自己主人十分開心:“我家王妃可不是一般的貴婦,她老人家可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關鍵是三十多歲了還不見老,真是羨煞我們這些當奴婢的了!”

  王因然逗她話道:“都三十好幾了,再年輕能年輕成什麽樣?能比姐姐你還水嫩麽?我才不信!”

  “嘿!”丫鬟上了勁,“你也別誇我,不就買了你幾株水仙麽,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打賭?什麽賭?”

  “我家王妃要是看上去比你年輕,你輸我一盆茉莉。”

  王因然扮賣花小妹故意畫得老了醜了一些,嘴裏卻假裝不服氣;“我好歹是二八年華,怎麽也不可能比一個大我一倍多的女人瞅著老吧?你說,你要是輸了怎麽樣?”

  丫鬟將下巴一翹,得意道:“我是不可能輸的!”

  “萬一呢?”

  “萬一,那我買你家一年的花!”

  “行,跟你賭了!現在請你家王妃出來吧!”

  “呸!”丫鬟眼睛一瞪,“王妃是你想見就見的?”

  王因然陰陽怪氣:“人都見不著,那你這賭打個什麽勁兒?”

  丫鬟轉了轉眼珠:“這樣吧,後天王妃要到城隍廟給大公主祈福,你一早到這兒候著,保管你能見到王妃!”

  “好,那一言為定了!”

  “小姑娘你等著輸吧!”丫鬟正要回院子,突然瞅到路上來了一個人,急忙迎了上去。“大小姐,今兒怎麽來啦?”

  “我來看看王妃,順道送些木蓮糕!”

  王因然正在低頭整理花草,猛然聽得這聲音無比的熟悉,待抬頭觀瞧,直給她看得又驚又喜。

  來者不正是司天監同窗朱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