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一章 遲到的原因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587
  蠲州政變.

  秦無傷親信五千餘眾拚死護著秦劉氏與佩環佩璿向城外闖,然而寡不敵眾,突圍的人群很快被層層圍擋並分隔成了兩撥,一撥人護著秦劉氏與秦佩環向東門衝,另一撥護著秦佩璿向北門衝。

  北門守備暗中已成了莊無名的親信,他得了主子的密信,偷偷放了一馬,八百餘人護著秦佩璿狼狽出城,隱入重山逃遁去了。

  東門卻無人網開一麵。

  秦三友親自督陣,數萬人馬像絞肉機一般圍剿無傷殘黨,很快便將這一撥人盡數斬殺,並把秦劉氏與秦佩環的首級懸城示眾。

  至此,蠲州兵變告一段落,同時宣告著大清洗的開始。

  護送秦佩璿的親信不敢向南走,隻在山中穿梭,先北後東再南,遠遠兜了個大圈子,這才涉過大江,從溯峽南的蒹葭穀出了蠲州。

  他們本來想著去百越周邊尋找秦無傷,但不久後碰上了霄冠山於戰派來打探蠲州消息的斥候,這才引著眾人到南海道匯聚。

  當突圍的勇士趕到霄冠山時已剩下五百餘人,幾乎沒一個不掛彩的。

  秦無傷本想帶這些忠勇老兵一起北上歸附靖王的,可一來人數不少,容易成為朝廷截擊的目標,十分不利於潛行,二來於戰這裏急於用人,人家這麽大的恩情不能不報,因此幾乎將自己所剩無幾的本錢全部留在了霄冠山。

  秦無傷最後僅從其中挑選出六名精勇,並沈升、佩璿,九個人喬裝成商旅,挑了六擔南海的土特產上了客船。

  本來秦無傷在秦簪走後半個月便動身海航了,可為什麽卻走到了已在鍾玄轉了一圈的秦簪後邊呢?

  原來在航途中,秦無傷苦惱自己投靠靖王拿不出什麽像樣的見麵禮。他的愁容給六名隨行精勇中的薑儒看在了眼裏。

  薑儒在蠲州時曾協助辦理過財帛事務,這一段經曆此時派上了大用場。

  蠲州地土有限,若要作為舊舜複辟的中心,僅依靠普通糧賦根本入不敷出,好在蠲州物產豐富,尤以茶、酒、藥、錦為特色。

  這些貨品的大宗買賣主要是同大寧中原做,但其收入仍然滿足不了軍隊的巨大開銷,尤其是莊無名來到之後,各種火器的研造更是耗資巨大。

  蠲州的偏僻山區非常適合種植麻藥阿芙蓉,大寧境內是禁止此藥流通的,因此種植規模一直上不去,但海外的需求量特別大,蠲州主管財賦的官員早就盯上了這塊利好,當時正好將向海外販買阿芙蓉的計劃推上了台麵。

  秦無傷雖對這類買賣十足的不屑,但手頭實在吃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奈之下,安排了薑儒協助辦理。

  說是買賣,實際上就是一支武裝商隊打著販藥的名義偷偷在黑市交易阿芙蓉。

  為防止大寧稽查,阿芙蓉的交易地點從來不固定,可能在東海城,可能在樟蒲城,也可能在南海城,總之收藥的海船走到哪裏,哪裏便是市場。

  算算日子,收阿芙蓉的番邦海船近期應該泊在樟蒲城,薑儒獻計,在樟蒲城潛伏一段時間等候蠲州商隊,待他們交易完畢,或盜或搶,這一筆銀子足夠給靖王當見麵禮了。

  秦無傷聞計大喜,這一計不僅搶了銀子,還能給秦三友後背紮一刀,一箭雙雕的買賣,關鍵是能出氣,因此便在樟蒲港停了下來。

  等了十來天,到五月頭裏,販藥的商隊終於到了樟蒲。

  黑市裏做完買賣,商隊半數人依舊到城外半山上“逛花市”,秦無傷便在此刻動手。

  沈升並六名精勇趁人不備,將留守客棧的二十幾人盡數做掉,再守株待兔,於黎明時在半途中偷襲了“放鬆”歸來的餘眾。

  當時辦事不利索,給跑了兩人,趕去報了官,秦無傷拖著十幾箱現銀走不了路,隻得藏匿在山中等風頭過去。

  結果還是沈升有手段,查到了逃跑的那兩人,輕輕鬆鬆幹掉。

  原告失蹤,這案子查不下去啦,官府便偷了懶。

  到了五月中旬,風頭已經過去,一行人這才重新啟航,雇了艘漁船作為掩護,將現銀盡數塞到魚艙當中。

  秦無傷能得手,並非蠲州商隊武裝不足,而是商隊一直以來都十分順利,從未遇到什麽棘手問題,因此放鬆了警惕,這才被“自己人”劫了財害了命。

  秦無傷有了大把銀子,原本以為複仇大計可以一帆風順的,誰成想剛到東海城地界便出了岔子,竟給海盜船盯上,本來他不想節外生枝,打算一走了之,誰料海盜船狗皮膏藥一般貼著不放,這才惹得沈升大開殺戒。

  可話又說回來,若真遁走了,秦簪肯定攔不住秦無傷,等在前邊的便是大批隊的精英海盜,專門候著秦無傷這個“舊舜餘孽”的。

  秦氏父女三個正在互道別來情景,翻譯官瞅到了遠處駛來的雙桅海盜船。

  依著這些天他同海盜們打交道的經驗,估計那艘大船上的海盜不下三十人,出海收捐的都是小海盜船,能出動如此大的艦艇,擺明了就是等秦無傷的。

  沈升舔舔手指側了風向,急請眾人登上大漁船,吩咐船家全帆行駛,向西南岸上躲避。

  翻譯官連忙阻止:“使不得使不得,你這單桅的漁船再快能快得過人家雙桅的海盜船?恐怕沒等走一半就給人家追上了!”

  秦無傷護女心切,急切詢問翻譯官:“那你說該當如何?”

  翻譯官反向指了指正東,海麵上坐著幾個山頭。“到島上躲避!”

  沈升斥道:“你可是害我等的?向東側逆風,怎麽跑得快?”

  翻譯官反問道:“是單桅逆風強還是雙桅逆風強?”

  沈升被噎了一道,轉而又問:“到島上又如何躲藏?”

  翻譯官道:“那邊是蟶子島,一個大島圍著七個小島,退了潮隨便跑,想到哪個島到哪個島!”

  “難道要躲一輩子不成?”

  這次沈升終於成功地反噎翻譯官,翻譯官尬巴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最終還是秦無傷發話了。

  “咱們總共就這麽幾個人,在海上起了衝突勢必吃虧,如今隻能先躲到島上,隻要他們敢上島,咱們就有辦法對付,萬一真要是把咱們困住,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翻譯官這時又向著沈升說話了:“可……可是萬一招來更多海盜,恐怕咱們得躲到島裏最深處了!”

  沈升問道:“這島有多大?”

  “大倒是不大,和東海城差不多吧,但是山多洞多。”

  秦無傷看看秦簪焦急地瞅著海盜船,虧欠她的情緒又上來了,當下下了決斷。“實在沒辦法,這一船銀子怎麽著也能贖幾個人吧!”

  海盜船果然夠快,雖在側逆風較大的情況下,仍靠著幾十人的力氣追近了大漁船。眼瞅著再有一箭之地就能衝上沙灘了,海盜船的撓鉤卻已搭上了大漁船的船舷。

  當先從海盜船桅杆高處跳來五個凶惡的海盜,沈升提刀迎了上去。

  一照麵,他仍當這些人如同小海盜船上那些膿包一樣不堪一擊,誰知這五名海盜格外的凶悍,隻一招便成功合圍,還將沈升的左肩砍傷了。

  沈升大怒,劈刀猛砍,將傷了自己那人砍翻在地,再將另四名海盜死死纏住,不叫他們去襲擊秦無傷父女。

  海盜船甲板上的五人很快也跳到大漁船上,沈升想來阻截,卻給之前那四個牢牢地反纏,蠲州六名精勇不得不衝上來抵擋,雙方一時形成僵局。

  海盜船既然已經追上了大漁船,艙底劃槳的幾十名海盜紛紛抄家夥衝上甲板,若真給這夥人衝過來,秦無傷這幾個人武功再強也抵擋不住。

  大漁船猛地一震,在淺灘上擱淺。

  沈升放聲大喊:“秦將軍速速上岸躲避,這邊由我撐著!”言罷反向海盜船跳去,以一人之力阻截眾海盜奪船。

  蠲州精勇死力抵住大漁船上的九名海盜,已是傷痕累累。秦無傷右手抱起秦佩璿,左手牽起秦簪,一躍跳下海灘,海水剛好及腰,父女三個涉水向岸上奔去。

  後邊噗通通又跳下幾個,靠前的是懷璧和翻譯官,水深處跳下的則是海盜,海盜們怪叫著奮力劃水追趕,嚇得懷璧腿一軟栽到海水當中。

  秦簪想回來救,秦無傷哪裏肯讓女兒涉險,忙吩咐她護著妹妹先上岸躲避,自己翻身回來抽刀禦敵。

  秦無傷迎住懷璧,叫翻譯官帶她先上岸,接著掄刀砍向追得最近的海盜。

  他當年也是在疆場上縱橫的好手,如今上了年紀,又重病了一場,氣力反應都大不如前了,麵對一個海盜都感吃力,後邊又衝上來兩個,他想全攔住,一個分神,給刺中了大腿,登時跪倒在地。

  海盜舉刀剛要生劈了秦無傷,海灘上翻譯官扯開嗓子喊起了海葵國方言。

  “不要殺他,他是你們颯檳國主要的人!”

  這句話乃是秦簪臨危之時為保父親性命想出來的辦法,果然海盜一愣之下,刀頓在半空,卻沒料到秦無傷已緩了過來,一刀將海盜肚皮劃開,下水流了一灘。

  隨後追來的一名海盜聽明白了翻譯官的話,想搶這個生擒的功勞,卻又不敢傷了秦無傷的性命,隻在他手臂上腿上開了好幾個口子,正要捉住他,猛地後心一涼,被渾身是血的薑儒捅了個對穿。

  薑儒正要扶秦無傷,秦無傷一指海灘,一名海盜已經追到了秦簪等人附近。

  秦簪幾個撿起鵝卵石下雨一般向那海盜扔,一時竟阻住了他。

  薑儒飛奔過去,十個照麵將那人也結果了,這時秦無傷已用刀支撐著來到了海灘。

  再看海盜船上仍在爭鬥,隱隱看到一個血人拚命阻擋海盜下水,可終究寡不敵眾,好似被什麽重物擊中,一頭栽到海裏不見了蹤影。

  秦無傷心中一歎,可憐了救命恩公沈升,致死都護佑自己,往後定要為他立牌位四時供奉。

  看看海盜已經紛紛跳到淺灘,大漁船上的蠲州精勇恐怕也盡忠了,秦無傷指揮眾人立刻鑽入密林,往後是福是禍,隻有聽憑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