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〇章 豪宅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319
  尹菩軒同齊駿、雲非雪是五月初一到的鍾玄。

  本來三人四月廿一便上了路,若走水路逆江而上,再慢五天也到了鍾玄,可這一路卻走了十天。

  一來三人再也不敢在五幫十二派掌控的椒江上露麵,二來齊駿滿腔悲憤化為內火,出東海城未及一日,高燒已然躥了起來,燒得他滿口胡言,神誌也不清醒了。

  其時是在個小鎮甸上,左右沒有好郎中,胡亂抓了些清熱解毒的藥也不見效,雲非雪急得一遍遍為齊駿溫水擦身,這才叫他稍有好轉。

  待清醒了,看到自己**的上身敷著七八塊濕巾,齊駿也不知是害臊還是感激,竟閉上眼不敢與雲非雪對視。

  好歹挨過了心火最肆虐的時期,低燒卻遲遲不退。

  趁著齊駿恢複了些體力,雲非雪雇了輛車,帶著三人到了一座縣城中,針灸服藥,如此將養了三日,低燒這才減退。

  這一耽擱已過去了六天時間,再趕了四天旱路,虧得一路平安,眾人才在初一的傍晚趕上最後一趟渡船進了鍾玄。

  尹菩軒已經聽聞了遴甄坊的事情,任她如何淡泊,仍舊暗自傷心。

  自東貔門進城之後,雲非雪正要張羅著找客棧,尹菩軒叫她不用勞神。

  由尹菩軒帶路,從大街轉入小巷,來到一處幽靜的胡同,胡同裏隻有一扇小門,她伸手輕輕叩了叩門環。

  不久門開,裏邊探出一個小丫頭的腦袋,精亮的小豆子眼正看到尹菩軒,急忙開門跳了出來。

  “小姐,您回來啦!”語氣一半恭敬一半驚喜。

  “雨蘿。”尹菩軒微微笑了笑,吩咐這丫頭。“這是我的兩位朋友,把劉媽喊到我房間,你也一起過來。”言罷大大方方進了小門,招呼著齊駿雲非雪跟上。

  進門是個十字回廊,鏤空雕花的梁下懸著一提提桃花紙燈,暖融融照著青磚地板。

  與巷子裏的僻靜不同,院子中能聽到靠主街方向傳來的絲竹聲音,似乎正挨著哪家藝樓。

  尹菩軒帶著二人鑽出長廊,由踩水拱橋上跳過一汪蓮花碧池,撥開層層柳蔭,又進到一處院落,這裏卻比進來時的院子敞亮多了。

  燈燭映照下,滿院奇花異樹爭相競容,後邊坐著一棟雙層閨樓,雖然黑著燈,但從形狀上也能看出主人家的素雅與高檔。

  此處已是蟲鳴蛙語的地界,前邊的絲竹給茂密的樹木擋住,幾不可聞。

  尹菩軒指了指小樓:“這是我的小院兒,雲姑娘便睡在一樓吧,齊公子還要委屈一下,到前院客房休息。”

  雲非雪下巴險些沒掉下來。

  能在東市如此地段擁有一套獨門獨院的小樓,如此得幽閉寂靜,得要多少兩銀子才能置辦得下來?看方才那小丫頭畢恭畢敬的模樣,恐怕這一整套大院都得是尹菩軒的。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惠彌軒花了煉貞坊將近七成的活錢,方才在東市盤下了一個嬛脂樓,也隻是一樓三層的門臉而已,卻遠沒這院子闊綽。當真沒看出來,尹菩軒居然有這麽厚的底子!

  其實她哪裏知道,憑著尹菩軒的財力與麵子,又怎能置辦下這麽一份家業,還不是因為有大靠山。

  當年穎王南征前本來已與尹菩軒私定終身,卻沒想到凱旋之日成了尹菩軒受難之時。尹菩軒慘遭玷汙,穎王實在挨不住心障,去娶了鄭聰的女兒鄭璿,致使尹菩軒收到身心雙重打擊。

  穎王在背棄蘭台誓約之後,心裏總是不安,為了補償傷心人,抑或是為了自己的良心稍安,便動用了親王的人脈和財力,方才在鬧市之中拓下這麽一片淨土。

  然而尹菩軒並不常來這裏,一來遴甄坊實在繁忙,二來獨居於此,難免不勾起幾樁傷心的往事,平常就留給親信的管家打理,因此並無幾人知道此院子真正的主人是她。

  三人也就等了半盞茶時間,踩水橋上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柳枝一晃,當先進來一名掌櫃打扮的憨直漢子。

  這人見到尹菩軒,立即雙手抱拳單膝跪地,遠遠地便行上了大禮。他手腳幹淨利落,沒有半點管家的俗氣,倒是一身練家子的姿態。

  “小姐真是急煞屬下了!這一遭音信皆無,叫人真個心神不寧!”

  尹菩軒急忙迎上去,輕輕攙起來人。“孔將軍切莫多禮,教您費心了。”

  齊、雲聞言一愣。來人的身形舉止早已與管家不合,尹菩軒一句“將軍”出口,更叫二人驚訝。

  卻聽這“孔將軍”道:“小姐再莫羞臊屬下,哪裏還將軍不將軍的,叫外人聽了去不笑話!”

  尹菩軒笑道:“那孔叔叔還自要稱‘屬下’麽?咱這兒是家,不是軍營,他那裏的臭規矩在咱家不興的。”

  此人乃是追隨穎王南征北戰的一員貼身親衛,是作為此院子的“附贈”送過來的。

  穎王本意是叫他護佑尹菩軒的安全,但尹菩軒總覺著他如影隨形跟著自己不自在也不方便,後來慢慢發覺了他有些個做生意的手段,索性將他提為管家兼掌櫃,一應負責前院的事務。

  孔掌櫃身後跟進來一個精幹婆子,搶上來拉住尹菩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待看到青絲遮掩之後原本玉璧一般的臉上隱隱裂著幾道疤痕,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你這孩子到底受了多少磨難,怎得就將……”

  劉婆子不忍再觸及尹菩軒身心上的傷疤,硬將話吞進了肚子,拎起袖子擦了把眼淚。

  “都還沒吃晚飯吧,我這就去張羅。”

  尹菩軒也確實有些餓了,笑著點頭,劉婆子拽起小丫頭雨蘿出了柳蔭,張羅一應家居事務。

  孔掌櫃早見有客,他是武將出身,一眼即知齊雲兩個的身份,急忙向二人拱手:“敢承二位英雄護送我家小姐回家,孔某在此謝過,請教二位英雄上下。”

  齊雲二人報上姓名。

  待聽得齊駿的名字,孔掌櫃倒吸一口冷氣,一對虎目圓睜:“恕孔某耳背,少俠可是聽雷城的齊駿?”

  尹菩軒急忙過來圓場:“孔叔切莫誤會了,齊少俠與遴甄坊的事情實在沒什麽關係,莫要聽外邊人亂吹風,此行若非他全力相護,我今日也回不到家來!”

  一句話能殺人,一句話亦能救人。

  這話聽得齊駿熱血翻湧,險些掉下淚來,莫說過往受的磨難幾如煙雲般輕飄了,便即刻為了紅顏粉身碎骨又有何不可。

  雲非雪卻是放下了一塊石頭,砸倒了一瓶陳醋,心裏說不出來的酸辣鹹淡。

  孔毓方眼睛睜得更大了,雙手舉過頭頂,向著齊駿深深一揖:“孔某有眼無珠,錯怪了齊少俠,萬望恕罪!”

  齊駿頂著個大紅臉向孔毓方回禮。

  他自然是同遴甄坊慘劇脫不了幹係的,可尹菩軒卻全力回護他,叫他不知如何回應孔毓方,隻能尷尬地回道:“孔英雄禮重了,齊某如何能夠承受!”

  一個疙瘩未結便解,主仆客人均感輕鬆。孔毓方急忙開鎖掌燈,請三人在小樓客廳裏稍歇,又親自泡了茶,未等茶葉散開,劉婆子已帶著雨蘿拎著兩個大食盒跳了進來。

  前院在夜裏正是迎客的高峰,吃食都是現成的,劉婆子挑了幾樣尹菩軒平常最愛吃的菜,又選了幾味自家的招牌,調了壺安神酒,趁熱擺在八仙桌上,招呼三人落座。

  尹菩軒又請孔毓方和劉婆子一道用餐,兩人正好想打聽尹菩軒這一路上的事情,樂得坐下,雨蘿也好奇,在一旁邊添酒邊聽。

  尹菩軒無外乎講些海外的異域風情與驚險經曆,直聽得主家三仆瞠目結舌,卻跳過了自己在樟蒲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時光。

  講完自己的曆程,尹菩軒便詢問鍾玄的情況。

  孔毓方答道:“小姐失去連絡後,鍾玄很發生了些大事,天災人禍,官民變更,著實算個災年,大的事情想必小姐也聽說了,卻有些小道消息駭人聽聞,十傳七真,總是有些根據的。”

  “哦,是些什麽傳聞?”

  孔毓方終究是穎王的老人,又是個大老爺們,想法沒那麽多,首先要講的一定是他。

  “王爺離開鍾玄的原因就是因為一種人身馬的怪物,據說這怪物刀槍不入,嗜血食肉,普通兵卒都不是他的對手,因此……”

  劉婆子白了他一眼,製住他這不應景的話:“道聽途說,別拿來在餐桌上惡心人。”

  她接過了話頭:“皇帝輪流做,關老百姓什麽事,咱們還不一樣的吃喝拉撒?照我說,遴甄坊是可惜了,不過卻照應的咱家生意好了起來,小姐剛才進門聽到沒,夜夜爆滿,連邵大才子也經常往咱家來。”

  尹菩軒稍稍吃了一驚:“他到咱家來?”

  “是啊,隔三差五就過來,以前在遴甄坊他也沒這麽勤過,許是年紀大了,山南水北的跑不動了!”

  孔毓方和劉婆子你一言我一語講些鍾玄的事情,一個無外乎官場軼聞,一個無外乎家長裏短,雖然不是尹菩軒最想知道的消息,聽著佐餐卻也有趣。

  她向雨蘿瞅了瞅,小丫頭回以眼色,這是有話要講。

  飯菜吃的也差不多了,又聊了一小會便散了席。尹菩軒請孔毓方領齊駿上前院客房休息,叫劉婆子在一樓安頓雲非雪,自己拉著雨蘿上到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