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是何等的剔透心思，見她這麽說，心知便是今夜除夕，陳王未曾回京勾起了她的心事。

  “娘娘別這麽說，今年除夕陳王雖未被詔回京，也並非是聖上不在意他。”虞玦含笑的說道，“時下京中局勢複雜，陳王不在京中，反倒是更好些。”

  舒妃倒沒想到虞玦年歲尚輕，卻能夠如此透徹，一時間微微愣在了那。須臾之後，倒是笑了，眉宇之間悵惘之意倒是淡了幾分，道：“看，這大過節的倒是還得讓你這個做小輩的寬慰我。”

  “宮中的人，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如今煦兒有了封地，靈犀……也有了歸宿，我這輩子也沒什麽掛念的了。”

  虞玦聽她這麽說，心知她尚且不知靈犀車駕遇襲的事，猶豫了會兒，還是沒說什麽，免得她擔心。如今北蠻那邊和親公主失蹤，消息是被壓了下來，燕宸曦已經安排了陸錚去北蠻，再加上那賀蘭梟雖然性格古怪了些但對靈犀也是上心的，應該不會有事的。

  幸好，舒妃並沒看出虞玦的異常，二人說話間便去了偏殿的暖閣。

  此時正是除夕，宮中一派歌舞升平，暖閣的侍女們也躲懶去看煙火去了，暖閣中隻剩下虞玦陪著舒妃，卻見舒妃換好了衣服遣退了身邊的宮女，對她招了招手，竟是拿了一隻成色極好的玉鐲戴在了虞玦手腕上。

  “娘娘您這是……”

  舒妃這些年在宮中雖說是衣食無憂，但畢竟不得寵，再加上皇後雖然明裏不敢為難但暗中克扣是有的。這樣成色極好的鐲子，對於舒妃而言也是稀罕之物。

  “你和祁王成親，母妃沒什麽好送你們的。這鐲子是當年我的母族尚且未曾沒落的時候，留給我的陪嫁之物。本是一對，其中一隻我給了靈犀，這一隻是留給你的。”

  說到此處，舒妃輕歎一聲道：“祁王到底是我名下的養子，他那裏我這個做母親的幫不了他什麽，這鐲子算是你替他收下吧。”

  見她這麽說，虞玦隻好道：“母妃都這麽說了，虞玦若是不收下，倒是虞玦的不是了。”

  說話間，倒是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舒妃看著眼前乖巧的小姑娘，心中也頗為欣慰道：“若是她還活著，看見這一幕不知有多麽高興……”

  虞玦隨即問道：“母妃，您說的她是？”

  “是祁王的生母，琉璃夫人。”

  虞玦微微有些詫異，隨即笑道：“我聽王爺說，琉璃夫人是死在火災中的，隻是再多的他也記不得太清楚了，也不知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他不願意多說。”

  聞言舒妃倒是沒多想，生怕虞玦會誤解燕宸曦，便笑道：“那時王爺年歲尚小，再加上當時時局混亂，他不記得也在情理之中。”

  舒妃與虞玦這個小輩十分合眼緣，再加上上次靈犀的事也是越從中幫忙周旋，心中很是感激。琉璃夫人的事本是宮中禁忌，她素來小心謹慎，不想要招惹麻煩，如今主動提及也是不想這個小姑娘深陷宮廷漩渦之中。

  就如當年一般……

  “當年琉璃夫人在宮中的時候，寵冠六宮，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當時不過是小小的一個美人。她站在聖上為她搭建的鳳凰台上，一襲天水碧，織就世間芳華……”

  提到當年那個豔絕天下的女子，舒妃眼中帶著一絲感慨，道：“縱使這麽些年過去，如今回想起初見她時的場景，也是記憶猶新。宮中佳麗三千，六宮粉黛，卻在她麵前都失去了顏色，那般美貌，僅平生之罕見。”

  當年的虞玦也曾在燕宸曦的留下的畫卷中看到過琉璃夫人殘存的畫像，隻是根據當年畫師所言，他的畫筆珍之下竟描繪不出琉璃夫人美貌的一半。

  聽到舒妃這麽說，就連虞玦都不禁有些向往著那個被帝王力排眾議帶進宮中的異族女子，究竟是何等的絕色。

  就在虞玦思索之間，便聽舒妃巋然一歎道：“可偏偏，紅顏薄命，誰曾想到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那樣一個結局。”

  大多是世間好物不勞堅，彩雲易散，琉璃易碎。在幾年後，留鸞閣的一場大火讓那個站在雲端，美的不似凡人的女子香消玉損。

  而當年，站在台下遙遙的望著她的小小美人，竟在這詭譎的後宮得以平安了這些年，生兒育女，一生順遂。

  隻能說，世事無常。

  在舒妃心中感慨之時，原本一直靜靜聽著的虞玦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敏銳的問道：“娘娘的意思是……當年留鸞閣的那場大火並非是意外，而是琉璃夫人自己……”

  話還沒說完，舒妃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如今你已經成了祁王的妻子，夫妻一體共同進退，這後宮中風雲詭譎，遠遠沒你看的那般簡單，你要小心的，不止是皇後……”

  虞玦聽出舒妃話裏有話，正想要說什麽的時候，便聽舒妃道：“我們出來的時間太久了，還是早些回去，免得祁王掛念。”

  見她不願意多說了，虞玦心底雖然一肚子好奇，但也隻好扶著她的手出了暖閣。

  暖閣裏麵炭火燒的足足的，一出來寒風一吹，不過虞玦還沒覺得冷旁邊伺候的宮女已經將手中捧著的大氅為二人披上了。

  二人走了一會兒工夫，舒妃被太後身邊的宮人叫走伺候了，原本虞玦也想跟著去，但舒妃卻道：“這個時候恐祁王喝醉了，你還是早些過去看看吧。”

  虞玦知道舒妃是怕太後為難她，想到她和金綺華之間的恩怨，虞玦點了點頭……

  誰知舒妃剛走沒多久，虞玦卻被一個渾身帶著酒氣的人攔住了去路。

  虞玦心中一驚，一旁的繪錦和驚羽反應極快的攔在了虞玦的前麵，嗬斥道：“什麽人！竟敢對王妃如此無禮。”

  那人連忙道：“王妃恕罪，是小王失禮了。”

  卻見攔住他們的不是別人，竟是寧王燕宸朔！

  他身邊沒有帶侍女，從宴席上出來隻穿了一身單衣，約莫是有些醉了，白皙的膚色泛著淺淺紅暈，一雙桃花目此時望著虞玦，說不出的瀲灩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