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綺華跟著太後過來的時候，瞧見的便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少年時便就傾心的男子，一襲玄色錦袍，模樣俊美如初，甚至氣度威儀更勝於當年。可是現在的他，身邊卻坐著一個美貌女子，與他舉案齊眉。

  縱使心裏早有所準備，可是當看見這樣一幕的時候，還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

  從來沒想過，那樣端正肅凝的一個人，竟會在這樣的場合與自己的妻子如此親密。從不吃甜食的他，竟也會吃虞玦喂的桂花糕！

  為什麽，明明他們更早遇見，更加的合適，可是偏偏他的所有溫情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她恨恨的盯著他們二人，一時失態，險些的撞到案幾。

  “郡主小心。”

  一道溫和的聲音道，一雙修長略顯蒼白的手，體貼的扶住了她，正是寧王燕宸朔！

  看著燕宸朔對金綺華如此體貼，給足了金綺華的臉麵，讓太後十分滿意。說到底，金家扶持這個毫無根基的皇子也是看在他好控製，心性軟弱。

  若他過於愚笨，不知金家的恩情，倒白費了他們一番心思。如今這些時日觀察下來，倒是看得出，這燕宸朔也算得上是個聰明人。

  “多謝王爺。”

  金綺華斂去眼中的深思，嘴角掛著端莊的笑說道，隨即順勢在燕宸朔的身邊坐了下來。

  對於燕宸朔金綺華少年時曾見過幾麵，那是個有些過於瘦弱沉默的少年，倒不知去了並州這幾年，如今被太後看上扶持回了上京，到底是他的造化。

  說到底，對於這個比女子還要俊美，又有些軟弱的燕宸朔，金綺華是看不上的。

  她喜歡的是如燕宸曦那般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如燕宸朔這般，安於天命，任人擺布的。是以縱使二人訂了婚，金綺華心中也是百般不情願。

  燕宸朔顯然已經習慣了金綺華不冷不淡的態度，他的性格素來溫和，隻是十分體貼的給金綺華倒了杯茶。此時茶已經有點涼了，燕宸朔便命一旁伺候的宮女換了一壺熱茶。

  見這位模樣俊美的寧王如此體貼，倒是讓那些未出嫁的貴女們羨慕不已，偏偏金綺華無動於衷。

  是不喜歡便就是不喜歡。她嫉妒燕宸曦對虞玦的溫情，卻對燕宸朔對她的體貼視而不見。

  此時，金綺華依舊是盯著對麵的燕宸曦和虞玦，卻見虞玦不知說了什麽，燕宸曦微微點了點頭。

  須臾之後，虞玦便帶著侍女離開了內殿，瞧著虞玦的動作，金綺華的眼底閃過了一抹暗沉，趁人不注意讓身邊的丫鬟跟了過去……

  宮宴才開始不久，虞玦坐著便有些無聊了，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舒妃使了貼身侍女讓她去外麵說話。

  原本虞玦正有此意，便同燕宸曦說了一聲，同舒妃結伴出去了。燕宸曦知道小姑娘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再加上舒妃倒也是信的過的，便點頭同意了。

  虞玦和舒妃結伴出了太極宮，到了外麵，借著燈火憧憧，虞玦道：“娘娘氣色看起來不太好，可是近些時日不太順心？”

  舒妃的身體本就不大好，半年不見，如今又消瘦了許些，眉宇之間帶著幾分化不開的愁意。

  說起來景安帝身邊的妃子不多，但是舒妃卻是最為默默無聞的一個了。她性格隱忍，與世不爭，生下了一子一女，皇子燕宸煦生來有腿疾，不被景安帝待見。

  去歲方才封了陳王，封地是在上京附近的陳郡，這還是看在燕宸曦立了戰功的麵子上。

  再怎麽說，舒妃對燕宸曦有撫養之恩，也正是因為如此不被待見的母子三人，在宮中日子方才好過些。

  隻是今年除夕，無景安帝的聖旨燕宸煦也沒回京中；而靈犀遠嫁北蠻和親，這除夕之夜本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舒妃一人孤孤零零的。

  聽著小姑娘溫軟的話語，舒妃心底湧現一絲暖意，須臾苦笑一聲道：“宮中的日子總歸都是那樣，有什麽順心不順心的。”

  之前靈犀在她身邊，她到底還有個指望，想著靈犀能夠嫁到上京世家，時常能入宮看看她。可是如今，靈犀被太後陷害遠嫁北蠻和親，連她一絲指望都沒有了。

  之後寂寂長夜，與她相伴的隻有那不眠的孤燈，這宮中的笙歌繁華，燈影如晝，皆與她無關，就像是她這平凡不起眼的一生……

  虞玦瞧著舒妃寂滅的眼神，連忙道：“娘娘可千萬不要這麽說，您的日子還長著呢。陳王殿下方才封王，尚且未曾娶妻，還等著您為他找一門好親事呢。”

  前世的時候舒妃曾幫過她，虞玦十分感激的，再加上她是燕宸曦的養母，虞玦也有心親近。

  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一片好心勸解，舒妃笑了笑，說道：“我人微言輕，他的婚事有聖上做主，我又能想看什麽呢……”

  她這一生，本就是被人推動著走，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做過抉擇。

  本是最尋常的家世、最平庸的容貌，入了宮承了一次恩寵便就有了身孕。可是她生性木訥，不善邀寵，也不會與人爭，沒有提防的被人陷害生下了有殘缺的皇子。

  唯一慶幸的是，在這冷酷的後宮皇子身有殘缺倒是保全了他們母子的性命。

  本以為他們母子就如同這宮中的螻蟻一般，默默無聞的過了這一生，可是沒想到有一天景安帝突然將那位三皇子指給他做了養子。

  從此母憑子貴，她又有了靈犀，成為宮中唯一一個有了三個孩子的妃嬪，身份水漲船高。

  隻是她為人溫和，小心謹慎，從來不喜歡與人爭什麽。燕宸曦說是撫養在她的身邊，卻也是掛個名分而已，不久之後便再度被長公主帶出宮親自教養。

  但因為景安帝對燕宸曦的看重，連帶著她這個養母、以及兩個孩子在宮中的日子十分順遂，連皇後都不敢怎麽針對。

  比起紅顏薄命的琉璃夫人，比起那些老死在宮中始終無法得見聖顏一麵的宮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生說的上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