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她，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穿著海棠錦，如同記憶中那般高傲——不是如虞詩薇那般故作的姿態，長在宮中的鳳凰，是有高傲的資本。

  她的出現，將會奪走所有人的光彩，攝取所有人的魂魄。

  紅萼郡主金綺華，如同她的名字那樣，高貴華麗，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這是虞玦一直以來的感受，她一直活在紅萼郡主的陰影之下，哪怕聽到這個名字，都會下意識的害怕，害怕她奪走自己擁有的虛無的一切。

  但是……

  現在的她再度見到金綺華，心情竟然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甚至以一種打量的目光看著金綺華。

  她的容貌生的好，一眼驚豔，卻經不住久看；她那一身海棠錦，是春初的時候宮中賞的，華麗無匹，可上麵的刺繡太多，反而過於匠氣繁瑣，壓住了衣服本身的顏色……

  虞玦在打量金綺華的同時，她也看向了虞玦，臉上得體的笑容微微的凝滯了片刻。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黛色雲裳，衣著不是十分華貴，也沒有過多華麗的裝飾，但在她身上竟有幾分清冷的味道。

  昔日的稚嫩，蛻變成了清冷出塵，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風華。

  金綺華下意識的攥緊了手心，更重要的是……她的年紀還那般的小，而她……明年快二十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是金綺華心中所想。

  皇後將虞玦與金綺華之間的風雲暗湧盡收眼底，眼中閃過了一絲滿意的神情。

  不過須臾片刻，皇後神情恢複如常，目光落在金綺華穿的海棠錦上……

  海棠錦，她如何不認得。

  今歲織造府方才造了兩匹出來，一匹賜給了太子，一匹給了祁王。當然，金綺華這身肯定不是燕宸曦送的，她的好兒子啊！

  皇後氣的牙癢癢的，麵上倒也沒怎麽顯露出來，問金綺華道：“怎麽你一人入宮了？”

  金綺華笑道：“我是同母妃和姨娘一起入宮的，正想來給娘娘您請安呢，接過被太後詔了去。母妃讓我先來給娘娘您請安，晚些她再來給您賠個不是。”

  皇後心中冷笑連連，不過麵上說的卻是：“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說起來今日皇上正好也在宮中擺宴呢，太子王爺還有一些世家子弟都在，正好大家一齊熱鬧熱鬧。”

  原本靜靜聽著的虞玦，聞言心中微動。

  燕宸曦也進宮了嗎？也不知他的傷好了沒。

  想到待會兒要見到他，虞玦心中很是複雜，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而金綺華，眼中喜色溢餘表麵。

  父王進宮之後，姑祖母定要逼著她做選擇。她不想嫁給太子那個窩囊廢，自始至終，她想要嫁的人，隻有祁王殿下！

  “不過如今離開宴的時辰還早，這詩會方才進行到一半，還是得繼續下去。”皇後含笑的說道，似是沒看出金綺華眼中的急切。

  一旁的素娥最是知道皇後的心思，笑著道：“咱們娘娘可是最喜歡熱鬧的，各位小姐可不要辜負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啊。”

  “娘娘您這是在為難我們呢，有紅萼郡主和虞四小姐這兩個大才女在，誰敢在她們麵前獻醜啊。”

  原本是和著皇後開玩笑的話語，讓金綺華的臉色凝了凝。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參加了多少詩會，結交了多少名流，才拿到這上京第一才女的名聲。這虞玦，不過是僥幸拜了蘭燼落為師而已，憑什麽和她相提並論！

  這人，肯定是皇後用來故意羞辱於她的。

  金綺華冷冷的看著那說話的小姑娘，看向虞玦的目光越發冰冷，道：“既然承蒙娘娘抬舉，不如四小姐與我比試一番如何？”

  素來行事周全的紅萼郡主，竟然就這樣對虞四小姐下戰帖了？

  圍觀的眾人心中短暫的詫異之後，不過也了然。

  畢竟這紅萼郡主成名已久，盛名在外，可是上京赫赫有名的大才女。才女心氣高傲，相互之間想要拚一把，也是常態。

  畢竟自古文人相輕麽。

  不過……這紅萼郡主可是公認的大才女，這虞四也不過近日才有了些名聲，她有膽量，敢接下紅萼郡主的挑戰嗎？

  眾人都看著虞玦，她一襲黛衣身量嬌小，在金綺華的灼灼光芒之下宛若螢火之微。

  金綺華也在居高臨下的看著虞玦，雖是在笑，但是漂亮的鳳眼深處帶著鄙夷之意。生性高傲自負的她，除了燕宸曦，她從未看得起任何人。

  包括對她大獻殷勤的太子。

  麵對金綺華的咄咄逼人，虞玦神情平靜如水。

  若是以前的虞玦，定然是不敢的。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紅萼郡主啊，就連燕宸曦那樣的人也放在心尖上的朱砂痣，她一個名聲盡失、無家可歸的侍妾，如何與她比？

  可如今……

  虞玦微微一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道：“承蒙郡主看的起，臣女，卻之不恭。不知郡主想要怎麽比？”

  佛家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曾經的她懼怕皇後，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行成為宮中的笑柄，丟了燕宸曦的臉麵。又將金綺華當做高不可攀的存在，是因為……將燕宸曦看的太重要了嗎？

  所以現在，她能夠如此平靜的麵對一切，是因為……已經放下了？

  虞玦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心，空蕩蕩的一片……

  而在此時，虞玦的話音落下，眾人一片嘩然。

  “這虞玦竟真的敢應下紅萼郡主的挑戰呢。”

  “哼，不自量力罷了，紅萼郡主三歲識字、六歲成詩、九歲作賦，太後請的都是當世的大儒教她的。與紅萼郡主比別的或許還有活路，比詩文……自討苦吃吧。”

  “有的人以為參加了幾次詩會得了無雙公子的誇讚，就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待會兒，咱們就等著看熱鬧吧！”

  這句話，也說出了虞詩薇的心聲。

  雖然虞詩薇也知道，虞玦確實才學尚可，那些詩文也都還能入得了一般人的眼。但和虞玦比的，不是一般人，是盛名遠在虞玦之上的紅萼郡主！

  就算虞玦做出與紅萼郡主相同水平的詩文，但是……一個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一個是師承大儒、名揚東陸的才女，這所做詩文，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等著看虞玦如何輸給紅萼郡主，如何從被眾人捧著的神壇上狠狠摔落在深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