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玦來過東角樓數次，卻是第一次來到這傳言中的地下賭場。

  這裏混亂、血腥、暴力，若說地麵上的賭場是賭徒的天堂，地下城，則是一群妖魔的狂歡。

  一進賭場，便聞見一股異香撲鼻而來，與賭場內的血腥味、脂粉味、汗味、酒味交織在一起，刺激著神經。

  虞玦放眼看去，卻見原來賭場內設著數座數丈高的人身獸首的青銅香爐，裏麵點著香，整個賭場都在煙氣繚繞中，令人昏昏欲醉。

  這香有問題！虞玦咬著舌尖，讓自己清醒了數分，看向蘭燼落。卻見他神情如常，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繼續向前走去。

  虞玦壓下心中疑問，連忙跟上。

  卻見這裏所見，讓虞玦大開眼界。茶座、賭桌甚至……雅間軟榻，什麽都有，隻有你有銀子，在這裏能買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在這裏，所有人都剝去了人的皮，成為了被欲望支使的禽獸。

  賭場中有蓄養的身段妖嬈的美姬，坐在那些出手闊綽的豪客，緊緊貼在一起，舉止放蕩形骸。

  這裏所有人都與他們一樣戴了麵具，因為沒有臉，所以可以不要臉。其中血腥，其中混亂，相比較起來當日虞玦在鬼樓所見所聞，簡直就是小兒科。

  他們什麽都賭，銀子、珍寶、藥材，甚至還有女人！

  虞玦看到，賭紅了眼的賭徒輸的傾家蕩產，將身邊美貌的女子推到了賭場的莊家懷中，道：“押她一個月，給我一千兩銀子，繼續賭！”

  旁邊人大笑起哄，道：“你看，這人賭了一個月，輸的傾家蕩產不算，兩個小妾已經賣了出去，自己的老婆都不放過……”

  “你還別說，這女人細皮嫩肉的又是良家，夠味！”

  那女人不斷的掙紮著，很快被兩個強壯的打手押住堵住了嘴，她抱著丈夫的腿狠狠的哀求，但那賭徒的眼隻有賭坊金燦燦的黃金。他狠狠的踢開腳邊的女人，“滾開，別擾了老子發財！”

  那個女人倒在了虞玦的腳下，虞玦心中大駭，想要將她扶起來，卻被蘭燼落攔住了。

  “你攔著我做什麽，他們這是逼良為娼！”

  “這裏的閑事，你是管不完的。”蘭燼落的聲音平靜道。

  虞玦一愣，看向四周，卻見四周何止是典當自己的妻子，甚至輸紅了眼的連自己的骨肉都不放過。

  就這一愣的功夫，那被自己的丈夫親手賣掉的女人已經被賭場的打手拖走了，絕望的眼神讓虞玦如墜冰窖。

  這裏的一切顛覆了虞玦所有的認知，不是人間，是地獄！

  “他們這是瘋了……”

  之前蘭燼落帶她所見，皆是錦繡繁華；今日方知何為人間煉獄。

  比起虞玦的震撼，蘭燼落始終淡然沉靜，那雙眼，在這樣烏煙瘴氣的地方，格外的明亮從容，問她道：“你要不要去試試手氣？”

  虞玦訕笑的搖頭，道：“算了，我又不會這個。”

  蘭燼落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道：“來這個地方不賭錢，可真是有些無趣呢。”

  “蘭公子經常來這樣的地方？”虞玦看著看今日異常的蘭燼落，按住心中的驚疑不定，好奇的問道。

  蘭燼落微微一笑，道：“偶爾而已，再帶你去一個的地方。”

  虞玦一頭霧水的跟上了蘭燼落，蘭燼落給了那看守的人一個令牌，那人神情立即變得恭敬起來，道：“這位大人，請隨我來。”

  卻見他轉動了一處機關，獸人香爐移開，後麵竟是一個彎彎曲曲的樓梯通向下麵。

  虞玦驚疑不定的看著那彎彎曲曲的樓梯，那侍從，做了個請的手勢。

  獸人青銅燈燈火幽幽，不知何處來的風，吹動著那如豆的燈火，明滅不定的燈火照著那樓梯下麵，像是無盡的深淵。

  跟在蘭燼落身後，不知走了多久，虞玦又聞到了同樣的香。這次虞玦多留了個心眼，悄悄從袖子中掏出了一粒丹藥服下，原本渾渾噩噩的思緒瞬間清醒了很多，便聽到一陣沸騰。

  這賭場下麵，竟是一個人市！

  與一般的人市不同，此處比混亂的賭場要講究許多，有雅間，有客座。

  那些客人雖戴著麵具，但從衣著打扮上來看，是很有些身份的。

  而這人市裏麵販賣的不是奴隸，關押在籠子裏年輕美貌的女子！

  有三四個二十歲左右年輕美貌穿著輕紗的女子，鎖在籠子裏如同羔羊一般溫順，顯然……以及習慣了這一幕幕。

  更讓虞玦駭然的是，籠子裏竟還有數十個孩子。那些長相精致的孩子們也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關押在籠子裏。

  如同貨物一樣，待價而沽。

  其中有一個孩子，看起來格外的漂亮，那一雙如同小鹿般澄澈的眼吸引了虞玦的注意，她也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蘭燼落付了一錠金子，並無與那些人競價之意，隻要了茶座帶著虞玦觀看。

  虞玦今日連連受到巨大的衝擊，此時已經麻木了，但見起拍開始，以萬金為底價，第一位姑娘就拍出了五萬黃金的價格。

  聽說，那些孩子的價格更高。

  縱使是虞玦，也不禁咋舌，忍不住問道：“這些，到底是什麽人？”

  這些無論少女還是孩子，都異常貌美，卻又異常溫順乖巧，不哭不鬧，倒像是……馴養過的。

  不知怎的，莫名覺得有些詭異。

  見虞玦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蘭燼落輕笑一聲，他帶著麵具，看不清神情如何，但虞玦感覺到他今日的笑容，似乎要比往常要多很多。

  蘭燼落緩緩開口道：“這些人，都是大燕的俘虜，大燕貴族的玩物。”

  他的腔調十分奇怪，讓虞玦連連皺眉，道：“你是說，他們是邊界北境的流民？”

  這些年大宸也算得上是國泰民安，唯有北境民風彪悍，與大燕摩擦連連不斷。但是這些人，過於精致的眉眼，並不像是北境的人。

  “這些年大燕鐵騎所過之處，顛沛流離的又何止是北境的流民。”蘭燼落此時聲音恢複如常那般平靜，但所說的話，越發古怪了，“又有多少部族，慘遭滅族，淪為這些貴族們的玩物呢。”搖曳的燭火下，蘭燼落清湛的目光看著虞玦，在那樣的眼神下，虞玦莫名生出一種不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