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力不錯，是《京華盛夜》”，蘭燼落清湛的目光望著遙遠而古老的陵水，緩緩說道：“《京華盛夜》乃是為前朝一位樂師為討好後主所做，由磬、蕭、箏、笛等二十八件樂器百人在後主的壽宴上演奏而成，其氣勢之恢弘、曲調之華麗一時間世無其二……”

  蘭燼落的聲線清潤溫和，聽著他說話，會給人一種春風拂麵，久了會沉醉其中之感。虞玦聽著蘭燼落所言，聽久了不禁入了謎，道：“據說那時後主聽聞此曲，甚是歡喜，重賞了作曲的樂師，眾臣們也紛紛恭維此乃為盛世之音。”

  “在那之後，此曲風靡於前朝貴族之間，爭相攀比成風。而就在上京的貴族們沉浸於這靡靡之音時，百姓們卻在連年的壓榨與天災人禍中苦不堪言，紛紛揭竿而起。一年後，上京淪陷，後主不得棄城而逃，這盛世之音倒成了亡國之曲了。”

  虞玦說著，卻見蘭燼落垂眸看著她，原本清湛的眼眸中帶著莫名的色澤。

  “公子，我可是說錯了什麽？”虞玦不安的問道。

  蘭燼落將視線收回，道：“你說的沒錯。前朝帝王昏庸，寵信佞臣，便是亡國之起因……”

  不知是不是虞玦的錯覺，總覺得蘭燼落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人人十分費解的感慨之意。

  就在虞玦心中暗自思索的時候，蘭燼落忽而又換了個話題，道：“在前朝亡國之後，世人將這《京華盛夜》稱作為亡國之曲，卻不知在這曲子背後，還有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虞玦好奇的問道。

  “當年後主的壽宴之上，此曲一出，眾人紛紛叫好諂媚，唯有豫章王慕容朔斥退伶人，當眾諫言而被貶謫。不過……”說到此處，蘭燼落的語氣頓了頓，道：“也正是因為如此，前朝慕容皇室，才保得一絲血脈尚存。”

  虞玦聽著蘭燼落淺淡的語氣，聽到此處的時候，心中儼然隱隱察覺到似是有些不對勁，可具體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此時的虞玦並沒有注意到，原本蘭燼落清冷的眼眸，如今染上了一層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熱之色。

  “豫章王慕容朔，又是何人？”虞玦好奇的問道。

  不過須臾之間，蘭燼落已經斂了眼中異樣的色澤，垂眸看著虞玦，道：“你年紀尚小，又是閨中女子，沒聽說過他也正常。”

  “大禦亡國之後，慕容朔一脈為複國憚盡心血。可惜雖英勇無匹，但後世子孫過於平庸，唯一驚才絕豔，繼承了他的風骨的，是他最小的孫女，後人被稱之為凰羽公主……”

  “凰羽公主……”此時湖上煙波，歌聲飄渺，遠處的香煙霧氣似是越來越濃，麵前的蘭燼落看的也越發的不近真切，一切都變得虛無起來，唯有蘭燼落的聲音，才是真實存在的。

  “凰羽公主……”虞玦反複的說著這四個字，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問道：“她，叫什麽名字？”

  “她叫……”

  “虞玦！”

  一道清冷的聲音，似是撥開了眼前的煙霧，原本的虛無縹緲的一切忽然變得真實了起來。此時虞玦才陡然發現，自己和蘭燼落竟隻有咫尺的距離！

  二人靠的這般近，近到虞玦幾乎可以聞得見蘭燼落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

  虞玦麵上一紅，隨即後退了兩三步，與蘭燼落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才陡然抬眸，卻見燕宸曦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

  未曾想到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此猝不及防的遇到燕宸曦。

  那人依舊著一襲白衣，站在不遠處的煙柳燈影之下，遠處歌聲邈邈，近處月華如水，那人如同一副古畫中走出來，那般的雋逸出塵。

  看著那一張熟悉的俊美無鑄的麵容，虞玦十分不爭氣的呼吸微窒了片刻。不過須臾片刻之後，虞玦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將自己的身影藏在了蘭燼落的背後。

  燕宸曦將虞玦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原本清冷的麵容臉色繃了繃，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見過祁王殿下。”蘭燼落溫潤的聲音，打斷了燕宸曦的視線，“聽聞祁王殿下這些時日忙於政務，沒想到竟也有夜間遊玩的雅興啊。”

  燕宸曦的目光從虞玦身上收回，淡淡的掃了一眼蘭燼落，道：“本王不是來遊玩，是來找人的。”

  說著，清冷的目光落再度在了蘭燼落身後的虞玦身上。

  蘭燼落故作不解道：“不知祁王殿下尋在下有何要事？”

  燕宸曦深深的看了蘭燼落一眼，原本清冷的麵容，此時嘴角卻挑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淡淡的說道：“本王還真有一樁事要請教無雙公子，關於那《霓裳羽衣曲》的……”

  話音落下，卻見原本蘭燼落清冷的神情臉色微變，清亮的目光驚疑不定的看著燕宸曦。

  虞玦敏銳的察覺到了燕宸曦和蘭燼落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一時間有些雲裏霧裏的，蘭燼落與燕宸曦之間的關係之前不是一直很不錯麽，怎麽如今倒是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無雙公子，此事當真要本王在此處就明說了，還是改日再去泠音閣，向您請教？”燕宸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但虞玦了解燕宸曦，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冰冷意味。

  蘭燼落深深的看了燕宸曦數眼，方才收回目光，道：“看來祁王殿下今日有要事，在下先告辭，我們改日再聚。”

  說著準備離開，臨離開之前，似是想到什麽一般，對縮在一旁的虞玦道：“泠音閣得了一個新曲子，明日葛先生來閣中填詞，你也一道過來吧。”

  話音落下，虞玦還未曾說話呢，卻見燕宸曦的神情率先冷了下來，清冽的目光看著虞玦，隱隱帶著警告之意。原本虞玦對此事興趣不大，但見燕宸曦如此模樣，為了故意氣他，便道：“好啊，明日我會準時去的。”

  蘭燼落看了臉色鐵青的燕宸曦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才離去。見蘭燼落走了，虞玦一人也不知如何麵對燕宸曦，便也想跟著溜走，卻沒想到還沒走幾步，卻被燕宸曦擋住了去路，道：“阿玦……”聽到這一聲熟悉的‘阿玦’，虞玦手指死死的掐住手心，才控製住自己，沒有流露出什麽異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