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雲跟在旁邊，聲音很低：“五公主，你……別損了胎氣。外頭的事，還等著你去張羅呢。”

  曹家雖然答應了，但他們會不會臨行倒戈，也還是個未知數。

  如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她們想要在這潭死水裏活下去，說來說去，還是得自保。

  多活一天算一天。

  活下去，才有希望！

  人死如燈滅，死了就一切都沒有了。

  皇甫玥是親眼見證了杜若的死亡。

  她想到了杜若那時候失去心頭所愛的時候，是怎麽樣度過那段黑色時光的，沒想到，時隔一年，竟然輪到了她！

  那時候，杜若一心求死，隻待孩子生下來，她就想追隨皇甫賀而去。

  後來，被柳拭眉一頓臭罵後，終究是振作起來。

  不想，卻遭人毒手！

  皇甫玥她……

  她會想死嗎？

  輕生，不過是騙曹家人的。

  她要拖延時間。

  並不是說，失去了公冶卿她一個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而是她不能走杜若的老路！

  第一，她不想自殺；

  第二，她也不想被他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捏著帕子擦了擦眼淚，抬起頭來、昂起胸，道：“出去吧。”

  再出來的時候，這位剛剛成為寡婦的南吳皇後，除了眼圈是紅的以外，臉上已經沒有了半點脆弱！

  她一出來，便有大臣來奏：“皇後娘娘，君上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上離去匆匆，未曾留下子嗣……”

  皇甫玥幽幽地打斷了他的話：“誰說，君上未曾留下子嗣來著？”

  她環顧一圈，帶著她皇甫氏嫡公主的傲然，下巴輕揚，道：“本宮已經有孕三個月！諸公如若不信，可隨便傳太醫來把脈！”

  這話，仿若在池水裏丟下了一枚炸雷！

  沒錯，就是大蜀西征北戰用的那種炸雷！

  一下子，炸沸騰了一池水、炸飛了一塘魚！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吃驚無比。

  公冶卿，竟然有遺腹子？

  皇甫玥對他們的反應，自然是早有預料，冷冷地問：“怎麽？君上留下了一個孩子在本宮腹中，你們瞧著……好像很不高興？”

  這話帶著威壓。

  不管她現在是不是孤軍深入敵營，花架子總是有的。

  剛才提出“國不可一日無君”的臣子，隻能捧場：“這可是不幸中的萬幸啊！老祖宗保佑，天神保佑啊！”

  對他這誇張的說辭，皇甫玥沒有絲毫表情，而是朝曹泰看去，問：“曹家舅舅，本宮自認沒有大蜀女帝那般英勇，我一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婦道人家，當不得什麽一國之君。不過……我腹中孩兒是個男胎，可否可遵先君遺願，繼承大統呢？”

  曹泰既然心裏有所圖謀，當然是順著她的話說：“不錯！君上想必留了遺旨，皇後娘娘，不如取出讓諸位大人心服口服？”

  一個胎，就能繼承皇位？

  不少人想要反駁。

  但！

  曹家既然都這麽說了，他們的反駁，有用嗎？

  現在，曹家的勢力有多強大，隻要眼睛沒瞎，都能看出來，好嗎！

  南部的混戰，已經被曹家打下來了。

  那就意味著：曹家的地盤又擴張了！

  如今南吳十八部，至少有十個部族歸順了曹家。

  曹家說君上的遺腹子可以登基，他們必須說：可以！

  哪怕曹家說，君上的孀妻可以登基，他們也必須指鹿為馬說：行！

  因為，他們拚不過如日中天的曹家！

  而曹家的圖謀，那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

  無非是想要以國舅的身份攝政、霸權。

  至於以後……

  以後的事，誰知道呢？

  這也是為什麽，一聽說出事，都來不及先見公冶卿的遺體，皇甫玥立刻做出反應——

  找曹家商談！

  因為，這時候，隻有靠曹家她才有活命的可能。

  而她跟曹家說，等孩子生下來，她就會追隨公冶卿而去。

  那當然是騙他們的。

  公冶卿傾盡所有去愛她，她替他守護最後一絲血脈、養大他的孩子，難道不應該嗎？

  死不可怕。

  養大一個孩子，往後餘生，漫長的孤寂、無盡的思念，才需要勇氣啊！

  皇甫玥看了一圈，道：“諸公若沒有意見，那從今日起，本宮便代為攝政。曹家國舅乃先君親舅舅，也是本宮的舅舅。從此後，有勞舅舅扶持了！”

  她轉頭，道：“梅源。”

  梅源將一道聖旨取了過來：“先君遺旨！”

  曹泰領著曹家一幹文臣武將，上前一步撩開衣袍跪下：“臣等接旨！”

  他們帶了頭，其他人在心裏暗罵曹賊奸猾，卻也隻能吞下心頭不滿，齊刷刷地跟著下跪。

  梅源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後皇甫氏腹中孩兒，若為男，則立為太子；若為女，則立為太女。若生變故，封曹公曹泰為理政王，協助皇後扶持幼帝！……欽此！”

  一個懷著孩子的寡婦，不足為懼。

  所以，皇甫玥就這麽成了太後，肚子裏三個月的胎兒，不管生下來是男是女，都將繼承皇位。

  但是，這也意味著，從現在開始，她身邊將殺機四伏！

  想要奪位之人，必定要先殺了她。

  如此，就能把這個遺腹皇太子給鏟除，打曹家一個措手不及！

  帝皇發喪，葬入帝陵。

  皇甫玥麵對的一切，都是死寂。

  梅源仍舊沒有去休息養傷，戴傷安置皇甫玥身邊的防護。

  他提出了問題：“娘娘如今可是靶子了。”

  “曹家能沒想過這些嗎？”皇甫玥麵無表情，臉色也是白的，眼神裏一點兒光彩都沒有。

  她幽幽一歎：“曹家也不過是拿我做一個過渡罷了，等他們想出新的法子、找到新的合作人，我便是一粒棄子！”

  “娘娘也莫要說喪氣話。”梅源歎了一口氣，道：“還是聽君上的，隻待大蜀來人，娘娘便帶著咱們……回大蜀去！”

  他說“回”。

  也不奇怪！

  梅源本來就是大蜀人，隻是後來遇上了梅玉卿，跟梅玉卿一起做乞丐。

  後來，梅玉卿被相中進了戲班子，梅源也就跟著去。

  梅源比梅玉卿的性子要圓滑世故得多，就一直幫梅玉卿做事。

  這麽多年，培養出了深厚感情。

  其實，如果梅玉卿還活著，他也會說：回大蜀的！

  因為，南吳對他來說，從來都沒有歸屬感。

  梅玉卿之所以做回去公冶卿，不過是為了心弦上之人放手一搏。

  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這世上的一切得到，本來就應該是要付出代價的。

  在他博的心上人恩愛之後，也無法放下這一切、必須麵對這一切了！

  大蜀帝京。

  皇甫玥那邊陷入了焦急等待，柳拭眉也在掐著指尖盤算著日子，等待皇甫玥的消息。

  而這時候——

  傳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啟稟陛下，征西大元帥已經殲滅西魏殘部，肅清西魏所有地界！即日起，可班師回朝！”

  ——

  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