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字，是上輩子她死前，他曾對她說過的。

  蘇青綰心底劇震，一時間目光有些迷離。

  很快，她又回過神來，憶起陰陽交界，如今她是在這一輩子，斷情絕愛。

  蘇青綰霍得推開抱住自己的人，退開他身側幾步。

  “慕凜夜，你想死嗎！”

  慕凜夜眉頭擰起，冷哼一聲，“戰場上生死瞬時，我能百戰而不退一步，小小瘟疫我何懼之有。”

  他說著，伸手又要去抓蘇青綰。

  手背上狠狠挨了一下，對上蘇青綰帶著寒意的眼眸。

  他有些懊惱，再不偽裝溫柔，長臂勾住蘇青綰纖細腰肢，把人死死按回自己懷中，不論蘇青綰如何掙紮卻是越握越緊。

  他眼前劃過一道金光，眼疾手快握住蘇青綰慘白的手腕，咬著牙道，“你紮，你有種往這裏紮。”

  他昂起脖子，露出最脆弱的咽喉，拽著蘇青綰的手，金針就要紮入死穴。

  關鍵之際，蘇青綰掙紮著縮回了手。

  她眼底漸染怒意，抬手扣住慕凜夜下巴，“你現在應該在戰場上！”

  她的外祖父一家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她從小受母妃言傳身教，所有的道理都是出自家傳。

  家國天下，堂堂主帥竟然為一己私情拋下千軍萬馬獨自回京。

  這樣的廢物，蘇青綰看不起。

  慕凜夜終於明白她在怒什麽，粲然一笑，握住蘇青綰扣著自己下巴的手，放在唇間親了親。

  “戰局已定，如今不過遛著那幫蠻子玩，這場仗拖得久，陛下才能安心。”

  蘇青綰怔了片刻，很快會意。

  慕凜夜這是故意隱藏實力，本朝這位君主生性多疑，便是自己的兒子都會接連諸多試探，更何況是重兵在握的臣子。

  若是一場仗贏得太快，皇帝便會恐慌。

  戰拖得越緊，看似越膠著越激烈，非但軍功更高，皇帝也不至於忌憚慕凜夜用兵如神的才能和手下將士的戰力。

  這樣的法子，上輩子她的外祖父也常用。

  草屋裏的氣氛有些尷尬。

  撇開眼，不再提這事。

  蘇青綰收斂淩厲的氣息，掙開了慕凜夜的懷抱，“你莫要這樣抱著我，我……”

  她話未說完。

  抱著他的人反扣住她的下巴，呼吸漸近，猝不及防間涔薄的唇就那樣驟雨般吻落下來。

  那一吻漸深，是侵略，是占有，是劃地為王。

  蘇青綰的呼吸被剝奪，掙紮不能。

  終於，在蘇青綰快要窒息的上一瞬，唇與唇鬆開一點間隙，迷蒙的眸子氤氳上淡煙薄霧，遠山霧靄間對上一雙含笑的鳳眼。

  他難得溫如似水，喑啞的聲線裏多了七分隱忍，“二小姐，你走的每一步路，我都陪著你。”

  蘇青綰輕輕喘息著，推開他，扶住牆勉強才讓自己站穩了。

  這一個吻，叫此刻的她有些混亂。

  推開窗，任風撲麵而來，人也清醒了一些。

  蘇青綰才鬆了口氣，問麵前笑看著她的男人，“你來幹什麽？”

  慕凜夜一臉“有了肌膚之親就是我人了”的無賴樣子，牽起蘇青綰的手，輕輕捏著她柔軟的掌心，“帶你走，我給你做靠山。”

  蘇青綰剜了他一眼。

  自他手心抽出自己的手，“我不走。”

  慕凜夜眼底的血色又濃重了一些。

  眼看著這人有強搶民女，帶回去，關起來的架勢，蘇青綰忙補了一句，“此事我自有謀劃，七日之內，我必能風光而歸。”

  慕凜夜嗯了一聲，沒動。

  蘇青綰抬頭，笑裏有幾分蒼涼，“再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這些不算什麽。”

  她又伸手推了推慕凜夜，“你先回去，留在這裏礙我的事。”

  慕凜夜仍舊是不動，目光直勾勾盯著蘇青綰的臉。

  氣氛有些不對勁。

  等蘇青綰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她被人製住，一隻手扣住她的臉，帶著薄繭的指腹狠狠擦過她的臉。

  紅色斑跡暈開，淡去，成了一抹浮於表麵的色。

  嗬。

  耳邊傳來了慕凜夜一聲森冷的低笑，他自牙縫裏咀嚼出她的名字，恨不得狠狠咬碎，最終還是舍不得，用舌頭小心翼翼包裹，“蘇青綰！你騙我！”

  兩人間的溫馨果然溫存不到片刻。

  每每碎裂成渣，拚都拚不起來。

  這個說謊的女人，這個磨人的小騙子，慕凜夜扣著她，指尖的力道在蘇青綰的臉上落下一道淺淺紅痕。

  她痛得掙紮開，被扣得更緊。

  蘇青綰痛得狠了，脾氣也漸次上來，“我沒有要你幫助，更沒有求你帶我走，你自己一廂情願趕來，還要栽贓我騙你！”

  她一生氣，先發火那個就軟下來，屋子裏凜冽森寒的氣息收斂，漸漸回暖。

  歎了口氣，慕凜夜轉身走出草屋。

  過了會兒，他端了一盆溫水來，水裏飄著一條白巾。

  慕凜夜擰幹了白巾，一點點擦拭著蘇青綰臉上的紅色斑跡。

  蘇青綰抹開他的白巾，“走開！”

  慕凜夜的語氣軟了幾分，“洗洗，我見不得你現在這樣。”

  許是他的話太過溫柔，蘇青綰的氣也生不起來，抬眸仍由慕凜夜給她擦臉。

  半晌，才聽見慕凜夜皺著眉，老老實實說，“醜，還滲人。”

  蘇青綰的笑裏滲出冷意，劈手奪過慕凜夜手裏的白巾，狠狠拍在他的臉上，“滾！”

  ……

  果然。

  蘇青綰一語成讖。

  第六日時，榮王帶著儀仗浩浩蕩蕩趕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莊子上的管家一聽榮王要見蘇青綰，戰戰兢兢得把人請到了莊子後頭的茅草屋。

  草屋外頭，蘇青綰靠在慕凜夜給送來的搖椅裏，眯著眼睛，懶懶曬著太陽，即便是榮王來了也沒打算起來行禮。

  榮王見她如此，快步上前就要把人從搖椅裏頭扯了起來，手伸到半空卻忽然僵住，虎口處就像是火燒一般。

  榮王劇痛難忍，連忙後退數步，警惕盯著蘇青綰痛斥，“蘇青綰，你寫的到底是什麽藥方，為什麽患病的大臣們吃了藥越來越嚴重了！”

  因為藥方是榮王獻上，寫藥方的人又是蘇楚楚，所有矛頭直指榮王府，百官彈劾，聖上震怒，日日將他叫到跟前申斥。

  天下學子作詩謾罵蘇楚楚，不少百姓還拿著臭雞蛋爛菜葉天天往榮王府大門上砸。

  榮王府的下人連出個門都要被套麻袋。

  蘇楚楚當初有多風光，現在就十倍百倍得被人唾棄，如同過街老鼠。

  而今蘇楚楚除了每日躲在自己屋子裏哭，連門都不敢出，被榮王狠狠抽了兩鞭子之後終於說出這藥方是從蘇青綰那裏搶來的。

  榮王恨鐵不成鋼，更恨蘇青綰寫出這樣的方子陷害。

  他怒氣衝衝上門興師問罪，可這罪魁禍首卻是一派悠閑的樣子，似乎並非是來禁足關押的，更像是來悠閑度日的。

  蘇青綰挑眉對上榮王怨怒的眉眼，仍舊是在躺椅上不動，慢悠悠問出一句話。

  “父親在說什麽，天下人都知道，那藥方是三妹妹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