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到夏曉數，甘九冒慢慢深深意識到自己這大半輩子過得有些莫名其妙。

  甘九冒是個心靈手巧之人，幹啥象啥。

  按理說，成家立業、發財致富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兒，然而，造化弄人，遇到夏曉數之前，六十好幾的人了，甘九冒還是個落魄的老羊倌。

  方圓百裏，論牧羊，沒誰敢跟甘九冒比高低。

  可是，除了能多吃幾口鮮美無比的新鮮羊肉，甘九冒一年到頭也攢不下幾個小錢。

  也許地是貪戀牧羊的逍遙自在吧，甘九冒一身的本事居然絲毫施展不開，稀裏糊塗地就混成了老光棍。

  偶爾想想，甘九冒覺著自己可能踏錯人生節奏了，錯過了就錯過了，想彌補，胡子拉碴的，年紀已經一大把了……

  小時候跟著賣豆腐的大爺練習武功，純粹是學著好玩，還能在朋友圈裏“耀武揚威”。

  再大一點兒，甘九冒漸漸明白，練好武功也就起點強身健體的作用，大冬天的，人家都穿棉衣了，甘九冒就穿一身單薄的絨衣絨褲也不覺著冷。

  不僅如此，在甘九冒的印象裏，幾十年如一日，自己似乎從為沒有感冒過。

  一身精湛的武功，也就這點兒好處了。

  成人之後，四海飄零，甘九冒難免遇過幾個不大講理的人，那時候，精強的身手還真可以用來防身。

  除此之外，甘九冒再無展露武功的機會。

  每天早晚，隻有在練功的時候，甘九冒偶爾才會想起自己是個會功夫的人。

  久而久之，甘九冒也就不以為意了。

  現如今，一身功夫可以用來幫著夏曉數拍廣告，除了那部看著挺高檔的攝影機，瞧著也沒什麽成本，甘九冒心底突然浮生出幾分成就感。

  這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這種感覺讓甘九冒覺著自己挺有價值，活得有意思。

  示範了一路拳法，甘九冒笑著讓夏曉數試著走上一趟。

  跟常人比起來，現如今的夏曉數身手可不是一般的靈巧，閃、轉、騰、挪……早已練得嫻熟無比。

  尤其經金鄴玉母親指點之後，更覺得身輕體健，一趟簡單拳法走下來，那可是協調多了。

  在夏曉數眼裏，傳統武術其實也是物理運動和空間距離騰挪的藝術，以前他從未留意過，現在發現，傳統武學拳法套路其實與物理運動和數學測算多有暗合之處。

  以這種奇特的視角觀摩甘九冒剛才走的那趟快拳，夏曉數自然比一般人學得要快得多。

  類似拳譜、口訣、心法、招式、身法、腿法、步法……對夏曉數說來，統統變得沒多大意義了。

  按理自己的理解，雪地裏，模仿著甘九冒的運動軌跡，夏曉數走了一趟快拳。

  “你倒是學得挺快的，不過……怎麽瞧著有些似是而非啊！”撓了撓頭，甘九冒嘟囔了幾句。

  “我看著跟您剛才打的那套拳法幾乎一模一樣呐！夏老師記性真好，這麽短的時間裏就全記全了，換我可不行，甘爺爺打得太快了，眼花繚亂的，根本記不過來呢！”呂小於在旁邊插了幾句嘴。

  “叔！我沒傳武的功底，隻能從物體運動的軌跡規律和空間距離轉換的角度去理解您剛才打的那路拳法，難怪您老瞧著有些別扭，嗬嗬……可有明顯的錯誤之處？”收住拳腳，拱拱手，夏曉數笑著問道。

  “錯倒是沒錯，不過，用勁、起承轉合、手眼配合……方方麵麵瞧著不是那麽回事兒啊！算了，拍廣告嘛！隻要有個花拳繡腿樣子就是了，是吧？”

  “這倒是，不過，叔！跟正經八百的廣告公司比起來，咱們拍攝的這種廣告成本隻有人家的幾十分之一呢！所以……咱還得來點兒真格的，您老那路拳法打出來，虎虎生威，一看就有幾十年功力，那力道、氣勁、威勢、功架……整體氣質一看就是高手風範，甭管多麽外行的人他也看著帶勁，這是咱們的優勢，作為配角，我也不能太不象樣子了，否則，影響廣告收益呢！”夏曉數笑著解釋了一番。

  “是這話，收人錢財，與人了事！咱既然拿了人家的廣告費，就不能糊弄人家，你說吧，咱怎麽改。”

  “這樣啊！叔！剛才我哪兒打得不對，您揀那關鍵地方指點指點，我試著糾正糾正。”

  “嗯……它是這樣的……比如說這一拳，你得讓氣勁兒和力道源自腳底，轉至腰眼，再從腰眼兒擰著一股子勁再旋轉著打出去，對！就是這樣，這樣打出的拳掌合五道氣勁兒，尋常人等根本吃不消的，腿法也是同樣的道理，你再試試。”說著話，甘九冒耐心地指點了一番。

  腦子裏過了幾遍，屏氣凝神，深吸一口長氣，一哈腰，夏曉數又打了一遍那路快拳。

  “不錯，不錯！這就有點兒武林氣質了，你學東西還真是夠快的。”甘九冒不由地誇了夏曉數兩句。

  一旁觀望的呂小於瞧著有趣，也依葫蘆畫瓢地學了幾招。

  二十多分鍾過後，夏曉數這路快拳已經打得有模有樣了。

  由於夏曉數的理解方式十分特別，甘九冒發現，這路拳法在夏曉數手裏展現出一種十分特殊的氣質，內行看門道也好，外行瞧熱鬧也罷，怎麽看著都很舒服。

  “還可以，現在我告訴你幾句口訣，你領會一下，待會兒將呼吸節奏、頻率、長短……調節一下，這樣可以前拳腳的速度提高三倍左右。”說著話，甘九冒耐心地指點了一番。

  不遠處，呂小於正練得起勁兒呢，甘九冒這邊又刻意壓低了嗓音，小於自然什麽也沒聽到。

  甘九冒並不忌諱呂小於偷學武功，隻是他牢記賣豆腐大爺的囑咐，武學之事，輕易不可示人，否則，容易招禍。

  幾十年的習慣早已成自然了，一旦涉及正經武學，甘九冒不由自主地就壓低了嗓音，以免不相幹的人聽到。

  夏曉數照著甘九冒的指點以慢動作的方式演練了半天，覺著差不多了，略微休息一下，調節好呼吸節奏，夏曉數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一趟剛才的拳法。

  這一下，頓時將呂小於給驚呆了。

  “不是吧？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可以練得這麽快啊？簡直跟閃電一樣，一氣嗬成，太厲害了！甘爺爺，等我放了暑假，您能教教我嗎？”

  “想學啊？你今年多大了？”甘九冒笑著問道。

  “20多了啊，怎麽啦？”

  “韌帶拉開了嗎？”甘九冒繼續追問道。

  “沒！”

  “那還是啊！錯過年齡嘍！不過，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套長拳，用來強身健體還是挺不錯的！”

  “謝謝甘爺爺！”

  “跟我還客氣啥！行了，估計夏老師也有點兒累了，咱們坐那兒歇會吧！”說著話，甘九冒招呼著夏曉數和呂小於上一邊歇息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