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心動,她看上洛雲錫了
作者:瓷穆      更新:2020-10-24 02:33      字數:10934
  “大人,我已經畫好夭夭了,您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拿著這幅畫去葡萄鎮跟鄉民打聽,夭夭身後的這景物,就是葡萄鎮後山的景,是夭夭常去的地方。”

  陶靜低頭吹了吹畫上的墨汁,小心地將畫像朝著那人遞了過來。

  看著紙上陶夭夭的畫像,那人似乎失神了片刻,連陶敏從他身邊逃開似乎都未曾發覺。

  許久之後,中年男子才小心地折好了手裏的話,折得方方正正,小心地放進了自己懷中,最靠近胸口的那個位置。

  回頭看著陶靜和陶敏半晌,他忽然咧嘴笑了笑。

  隻是他的笑意,在陶靜她們看來,帶了幾分陰森的味道。

  “你……你要做什麽。”陶靜打了個哆嗦,護著陶敏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了過去。

  “想活命嗎?”那人臉上帶著笑,緩緩開口。

  “你說過我畫了畫之後就放了我們的!你總不能一再出爾反爾吧。”陶靜緊張地說道,聲音有些發顫。

  “想活命的話,就拿你的這雙手來換吧。”那人一邊笑,一邊盯著陶靜的手仔細看著,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有些惋惜。

  這雙手既然能畫給他看,今後必然也會畫給別人看,隻有廢了這雙手,他才能更好地保護他要保護的人。

  陶靜身子一震,她驚恐地看著那人一步步走近,慌忙將手背到了身後:“你……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那人嗬嗬笑了兩聲,說出口的聲音卻像是來自陰間的幽靈:“我在救你啊,廢了你的這雙手,我好放你們回家啊!”

  “不!不要!”陶靜驚恐地搖著頭,扭頭就要往外跑,那人卻一個箭步到了她的麵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幾根冰涼堅硬的手指捏住了陶靜纖細的手腕,一陣疼痛從她的手腕上傳來,力道緩緩加重。

  陶靜掙紮著苦苦哀求:“求你,不要!”

  “老爺,大公子來了,非要見您,屬下實在攔不住他!”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人腳步匆匆地小跑著進了屋,千鈞一發十分,救下了眼看就要被捏碎手腕的陶靜。

  趁著那人微微愣神的時候,陶靜掙紮著從那人手裏掙脫了出來,在陶敏的攙扶下縮到了一旁的角落裏。

  她沒敢繼續哭,怕哭聲驚擾到麵前這個喜怒不定的中年男子。

  她偷偷打量了一眼進來的這個人,這個人的打扮跟剛才那個送筆墨的黑衣人打扮不同,衣著打扮是正兒八經的侍衛打扮,也並不像剛才那人似的一言不發。

  她們被關在這裏好幾天了,除了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以外,這是她見到的第二個會說話的人。

  之前來給她們送飯的,全部都一言不發,任憑她和陶敏如何問話都不說話,她一度認為那些黑衣人是不會說話的。

  “讓他去書房等我。”中年男子回神,對著那名侍衛吩咐了一句。

  “是,老爺!”那侍衛低了低頭,抱了抱拳頭退出了房門。

  中年男子回頭,冷冷地看了陶靜和陶敏半晌,冷哼了一聲之後抬步離開。

  一直到門外的腳步聲走遠,陶敏才敢痛哭出聲,陶靜動了動自己死裏逃生的手腕,冷靜地將陶敏擁進了懷中,發現自己也已經是淚流滿麵。

  ……

  定遠侯府書房。

  “孩兒見過父親。”聽到書房門外的腳步聲,桃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麽晚了,找我什麽事?”桃桓冷著臉進了書房,徑直去了寬大的書桌旁,右手不經意間抬手,隔著衣衫摸了摸懷中的那幅畫。

  “父親,這些日子您都忙什麽呢?孩兒有些朝中的事情想要請教您,去了世安苑幾次,您都不在。”

  桃灼溫聲問道,抬步到桌邊倒了一杯茶,輕輕放在了桃桓麵前的書桌上。

  “為父早就不在朝為官了,不想操心那些瑣碎事情了,怎麽?朝中還有能難得著你的事?”桃桓看了桃灼一眼,沉聲開口。

  他的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最讓他放心的,隻要有他在,這個侯府就不會倒。

  “雖說是朝中之事,其實也是家事。”桃灼淺笑了笑,又說:

  “上次在積雲山,孩兒自崖底回來之時,太後娘娘曾經當著德妃娘娘的麵,重新提及了阿崢的那樁婚事,當時父親您不在,孩兒便也沒發表意見。孩兒一直想問一問您的意思,這幾日卻總沒能找到機會。”

  “那婚事不是早就已經退了嗎?”桃桓皺眉,“不過是十幾年前皇上的一句戲言罷了,咱們定遠侯府還沒有淪落到要跟皇室結親的地步。”

  “話雖如此,但是孩兒看德妃娘娘的意思,似乎並不打算就此作罷,太後娘娘最後也沒能說出個準確的意思來,阿崢和景秋公主他們兩個更是一見麵就鬥氣……”

  桃灼歎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事你不用管了,為父這兩日會找時間進宮一趟,桃崢的性子,是不適合娶皇室公主的。”桃桓沉聲說道。

  不僅是桃崢,還有他的女兒。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入薄情寡義的皇室之家的。

  “有父親這句話,孩兒就放心了!”桃灼似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停了片刻之後,他試探著又說:“父親,今日孩兒去看母親了。”

  桃桓“嗯”了一聲,“這些日子她情形如何?”

  桃灼淡笑著看了桃桓一眼,話中有話地說道:“母親情形如何,父親難道不應該比孩兒知道得更清楚嗎?”

  桃桓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沉下臉來:“你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你母親的事情,說吧,什麽事?”

  桃灼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猶豫了片刻才問:“父親可願母親徹底好起來?”

  桃桓皺眉:“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為父不希望她徹底好起來嗎?”

  “那父親可知道,唯一能讓母親好起來的辦法是什麽嗎?”

  桃灼的話讓桃桓徹底冷了臉:“你究竟想說什麽?”

  桃灼斂了臉上的笑,聲音沉了下來:“父親,這麽些年了,您難道不知道母親想要的是什麽嗎?”

  桃桓冷冷地看了桃灼一眼,沒有說話,徑直繞過書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早已經冰涼的茶水。

  桃灼歎了一口氣,不解地開了口:“父親,您晚上時常徘徊在玉笙居外的事情,白芨早就告訴過孩兒;

  孩兒也知道您在母親犯糊塗的時候會推掉一切事務過去哄她,更知道您這麽些年東奔西走為母親求靈藥的事情……

  父親,您為母親做了這麽多事,為何卻不讓她知道呢?您明知道母親對您也是……”

  “行了!別說了!”桃桓沉聲打斷了桃灼的話,“夜深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桃灼。

  桃灼笑了笑,眼底有些濕潤。

  “父親,您分明在關心著母親,明麵上卻又為何對她不理不睬?您知道她有多傷心嗎?”

  “這是為父和你母親之間的事,輪不到你們這些小輩來管!”桃桓冷聲嗬斥道。

  桃灼無所謂地笑笑,眼底劃過幾絲失望。

  笑過之後,他忽然沉聲開口:“那妹妹呢?您不是從來不肯相信她的存在嗎?卻又為何如此執著於打探她的下落?

  虎毒尚且不食子,您這麽做,就不怕遭來報應嗎!您……”

  桃灼的話沒有說完,忽然被盛怒的桃桓掐住了脖子。

  “放肆!這是你作為人子應該對為父說的話嗎?這麽些年,你讀的那些聖賢書都被狗吃了不成?”

  桃灼脖子被製,卻沒有一絲害怕,甚至連垂在身側的胳膊都不曾抬起,他淡淡地看了桃桓一眼,沙啞著聲音艱難地開口。

  “怎麽,父親被孩兒說中心思了,連我也要殺嗎?”

  “誰告訴你我要殺她的!”桃桓咬牙切齒地盯著桃灼的眼睛,“你們當真覺得,我是那種心狠手辣到連親生女兒都會殺的魔頭嗎?”

  親生女兒……

  桃灼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父親,您……這是承認妹妹的存在了?”

  桃桓冷哼了一聲,一把放開了擒著桃灼脖子的手。

  “你以為你背著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嗎?”

  桃灼一愣,撫著脖子咳嗽了幾聲,才恍然大悟桃桓指的是什麽。

  他低下頭,掀起衣擺跪在了桃桓麵前。

  “父親息怒!孩兒確實不該跟您作對,但是那個陶軒,不能死。”

  “他若不死,你妹妹就會身處危險之中!”桃桓厲聲打斷了桃灼的話,“既然我們能找到他,那薛狗的人也一定會找到他!

  到時候薛狗畢定國會利用他來引你妹妹上鉤!你妹妹沒有自保能力,如今又下落不明,若是薛狗的人提前一步找到她,那……”

  桃桓的話沒有說完,他回頭看了桃灼一眼,卻見桃灼正雙目含淚地含笑望著他,他頓時就冷了臉。

  “這幅死樣子看著為父做什麽!”他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慌忙扭過了頭。

  “父親,原來這些年來,孩兒一直錯怪了您!您之所以表現得這麽漠不關心,原來竟是在保護她!孩兒愚鈍啊!”桃灼哽咽著開口。

  他伏下身去,端端正正地給桃桓磕了一個頭:“對不起父親,孩兒錯怪您了,請您原諒,還有……”

  桃灼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去,然後緩緩開口:“孩兒還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孩兒已經先您一步,找到妹妹了。”

  “你說什麽?”桃桓吃了一驚,他一個大步到了桃灼麵前,伸手將桃灼從地上拉了起來:“你找到她了?她在哪裏?真的是她嗎?”

  桃灼笑著點點頭:“孩兒已經確認過了,確是妹妹無疑,而且,也已經帶她來定遠侯府見過母親了,母親難得清醒了片刻,母女連心,母親一眼就認出了她。”

  “你什麽時候帶她來的?為何不……”

  “為何不派人通知我”這句話,桃桓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他不自然地幹咳了兩聲,有些尷尬地別過了頭。

  白日裏桃灼帶人去玉笙居的時候,他是知道的。

  下人說是大公子請了一個人來送采薇回府,他便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竟是灼兒帶著自己的女兒回來了。

  桃灼將桃桓的神情看在了眼裏,他笑了笑,一語道破了桃桓的心思。

  “父親,孩兒之所以沒叫上您,是因為,您早就已經見過妹妹了,所以,便沒急著讓你們相見。”

  “我見過她?”桃桓回過頭,愣了,“怎麽可能?”

  “父親可還記得玄幽王世子洛雲錫身邊的那個小書童?”桃灼淡笑著對桃桓說道,想到他的這個妹妹,他眼底的溫柔就再也藏不住了。

  “小書童?”桃桓愕然,想了片刻之後,他臉色有些古怪地開口:“就是那個……”

  “就是那個因為降服了蒼猊神犬而被皇上特意嘉獎的小書童。”桃灼笑著開口,打斷了桃桓的話。

  桃桓悻悻然住了口,他原本想說的,其實是……那個跟洛世子傳斷袖之嫌傳得沸沸揚揚的小書童。

  “灼兒,你確認了嗎?”桃桓皺眉,“為父雖然對那個小書童不甚關注,可是既然她能得洛世子的喜愛,必定有她的本事,但是為父早就暗中去葡萄鎮打聽過,你妹妹她,從出生的時候,就……”

  “父親,孩兒已經確認過,她確實是妹妹無疑!我們又怎知,裝傻不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方法呢?”

  桃灼堅定地看著桃桓說道,歎了一口氣之後,又自嘲地笑了笑:

  “這世道紛擾,太過聰明的人,往往會活得很累,若是可以選擇,孩兒倒寧願做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桃桓抬頭,深深地看了桃灼一眼,最終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知道嗎?”桃桓沉聲開口。

  桃灼苦笑著搖搖頭:“孩兒不知道父親您的心思,又怕嚇著她,隻能先選擇隱瞞,不過,母親和白芨是知道的。”

  “我明日就進宮求見皇上,先將婚事作廢了,等做完這些事,你找個時間,告訴她吧,再選個黃道吉日,讓她入族譜,風風光光回家。”

  “太好了父親!”桃灼大喜,喜過之後卻又有些擔憂:“但是父親,這樣一來,咱們定遠侯府跟薛相,就算徹底地撕破臉了。”

  桃桓冷哼了一聲,眼底劃過一絲狠意:“撕破臉又如何?從十五年前他收買沈青對你母親下手之時,我跟他之間,就已經是不共戴天了!

  十五年前的事情,我自會一五一十地稟明皇上,請他嚴懲凶手,還我桃府一個公道!”

  桃桓越說越氣,猛地拍了一把桌子,又正色道:“在這之前,絕對不能讓薛府的人覺察出什麽動向,薛狗的人已經起疑,也在暗中追查你妹妹的下落,想要以此要挾為父,所以,為了你妹妹的安全,那幾個知道她下落的人,必須要死!”

  桃灼微微皺了皺眉頭,對著桃桓搖了搖頭:“父親,您聽我說,那幾個人,是妹妹在葡萄鎮的親人,您若是殺了他們,妹妹一定會傷心的!”

  “你我才是她的親人!定遠侯府才是她的家!”桃桓的聲音冷了下來,“她認賊作父已經認了十五年,我才是她的父親!”

  “但是這十五年,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是沈青一家。”桃灼的聲音大了一些,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鄭重:

  “父親,雖然這十五年沒有我們這些親人陪著,可是妹妹依舊過得很快樂,她今日跟孩兒分別之時,妹妹還拜托我幫她打聽她那兩個姐姐的下落,她若是知道是您害了她們,她一定不會原諒您的!”

  桃桓沒有說話,依舊冷著臉,神色卻有些猶豫。

  “還有,父親您也知道,妹妹現如今身在玄幽王府,安全自是無虞的,您沒必要再控製著她那兩個姐姐了。”桃灼的聲音軟了下來,又說:

  “明日,明日孩兒就去玄幽王府找妹妹,將她的身世跟她說清楚,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上一次跟妹妹談話,她隱隱約約還露出一絲不想認親的心思來。”

  “她不想認親?”桃桓的聲音又拔高了許多,“她不想回定遠侯府?”

  “不是的父親,我覺得,這裏麵可能有些什麽誤會。”桃灼慌忙勸道,“妹妹一直都說是來京城認親的,但是要認的是哪家的親,卻一直未聽她說過,所以這件事,還是盡早解決得好,您先將婚事退了,之後就接她進府。”

  桃桓沉聲“嗯”了一聲,沉默片刻之後,他說:“既然她顧念著姐妹之情,那為父明日就將那兩名女子放了。”

  桃桓忽然暗自慶幸起來,慶幸沒有對陶敏和陶靜下手。

  “但是那個柳氏,為父是不會放的,我還要留著她揭露薛狗的罪行,她是十五年前唯一的人證。”

  桃灼鬆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我隻答應了妹妹幫她打聽她的姐妹,卻從未答應還幫忙尋找其他人,那個柳氏,在葡萄鎮的時候也沒少給妹妹使絆子,就聽憑父親發落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有些倦意的桃桓,打算告辭離開:“時間不早了父親,您早些休息吧。”

  桃桓對著桃灼擺了擺手,在桃灼走到門口準備關門的時候,他又說:“若是有機會,再請她來一趟定遠侯府吧,留她吃頓飯……叫上你母親。”

  桃灼的腳步微微一頓,笑著答應了一聲:“好!”

  房間裏隻剩下桃桓自己的時候,他從懷裏掏出了陶靜畫的那幅畫,小心地打開,慢慢地攤平放在了桌上。

  看著畫中少女的一顰一笑,他的眉眼逐漸放開,露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溫柔。

  ……

  陶夭夭從楓樹林回去之後,收拾了些衣裳,又將那兩個荷包塞滿,早早便合衣上了床。

  半睡半醒之間,她聽到有人在輕拍她的房門,便知道已經到了出發的時候。

  “來了!”她迅速從床上爬了起來,一腳蹬上靴子,隨手拿起包袱扛在肩上,又加了一件厚外衫就出了門。

  她出來的時候,洛雲錫正衣衫齊整地站在院中,身邊是拎著一個包袱的陳忠。

  看到陶夭夭出來,陳忠將包袱遞給了身邊一個全身黑衣的侍衛,又叮囑了陶夭夭幾句,才依依不舍地跟洛雲錫告辭。

  “府中的事情,就拜托忠叔了,不出意外,我會按照約定時間回來的,若是有急事,就讓祁風去找洛飛,讓他傳消息給我。”洛雲錫對陳忠說道。

  回頭看了一眼扛著包袱的陶夭夭,他扯了扯嘴角,用下巴指了指高高的院牆:“能上去嗎?”

  “要……翻牆啊?”看著高高的院牆,陶夭夭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就她這點本事,她哪兒能上得去牆?她還指望著好歹有輛馬車,能讓她在車上補補覺呢。

  “不翻牆出去,你還想光明正大地走府門前的官道?”洛雲錫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著陶夭夭,嘴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看慣了這丫頭狡猾囂張,還有她那能活活將人氣死的氣焰,如今再一看她憋屈為難的模樣,他忽然覺得心情大好,看來這次出去的決定,果然是做對了。

  “自然是不能走官道的,嗬嗬!”陶夭夭幹笑了兩聲,回頭看了陳忠一眼,小聲問道:“陳管家,有梯子嗎?我上不去牆,得爬梯子。”

  “世子在呢,要什麽梯子啊!”陳忠笑得眼睛都快沒有了,他伸手指了指看起來心情極好的洛雲錫,“你請世子帶你上去不就行了?”

  “可以嗎?”陶夭夭狀似為難地糾結了片刻,心裏頭卻暗戳戳地有那麽一絲期待。

  “當然可以了,快去。”陳忠見洛雲錫並沒開口反對,心裏頭就更激動了,還伸手將陶夭夭輕輕往洛雲錫身邊推了推。

  “那就麻煩世子了。”陶夭夭順勢朝洛雲錫身邊偎了偎,試探著伸出手去挽住了洛雲錫的胳膊:“這樣行嗎世子?”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肘彎上的玉手,洛雲錫輕扯了扯嘴角,沉聲說了一句:“抓穩了!”

  話音落下,他就腳尖輕點從原地躍了起來。

  瞬間騰空的感覺讓陶夭夭發出“啊”的一聲驚呼,懸空的雙腳讓她一下子失了安全感,便不再滿足於僅僅隻抱著洛雲錫的一隻胳膊了。

  她伸出手去,死死地環住了洛雲錫的腰,閉緊了雙眼將腦袋縮在了洛雲錫懷裏。

  洛雲錫身子微僵,俊臉一黑到底。

  這丫頭抱自己抱得這麽緊,實在是有些影響他輕功水平的發揮,本想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道不努力練功的報應,沒想到竟然苦了自己……

  將洛雲錫當成救命稻草的陶夭夭自然不知道洛雲錫的心思,她這邊才剛剛在洛雲錫懷裏找到一絲安全感,忽然又是一陣失重的感覺襲來,洛雲錫已經帶著她從高處落了下來。

  她又是“啊”地一聲驚呼,胳膊上抱緊的力道更大了些,驚呼聲落下,便“騰”地一聲,腳尖粘了地,她安全了。

  “可以鬆手了嗎?”耳邊傳來一個暗啞鬱悶的聲音,她“哦”了一聲抬起頭來,看到的是洛雲錫放大了的一張俊臉,就是臉色不太好看。

  她不好意思地鬆開了胳膊,從洛雲錫懷裏退了出來。

  伸手整了整衣衫,她吸了吸鼻子幹笑了兩聲:“對不起世子,讓您見笑了,我……我有點恐高。”

  “恐高?”洛雲錫被氣笑了,在積雲山懸崖上往下墜落的時候怎麽沒聽她喊過一聲恐高?

  還有,將他的龍紋玉佩藏在那麽高的房梁上的時候,她怎麽就不恐高了?

  這丫頭,還真是撒謊都不帶臉紅的!

  “時間差不多了,趕緊走吧。”洛雲錫嫌棄地搖搖頭,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巷子,“跟緊一點,若是落在後麵遇上巡邏的禁軍,我可沒工夫管你。”

  “是是是!一定一定!”陶夭夭慌忙點頭答應,摩拳擦掌之後,她緊跟在洛雲錫身後在巷子裏穿梭起來。

  她一直覺得洛雲錫這是在試探自己的功夫,因為每當她有些力不從心,快跟不上的時候,洛雲錫總會緩一緩步子等她一等。

  而當她眼看就要追上洛雲錫的時候,洛雲錫的步子又會加快許多,就像背後長著眼睛似的。

  而她在玄幽王府見到的那個接過陳忠包袱的黑衣人,從出府落地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害她一度以為出來去執行任務的隻有洛雲錫和她兩個人。

  夜深人靜,秋夜寒涼,陶夭夭卻跑出了一身汗,不過好在,她雖然氣喘籲籲,卻總算沒有落下。

  不知道跑了多遠,洛雲錫停住了腳步。

  “這些日子的跑步倒是沒有落下,勉強過關。”洛雲錫沒有轉身,沉聲對著身後的陶夭夭開口。

  “是!小的一定繼續努力,絕不辜負世子的教導!”陶夭夭白了洛雲錫的背影一眼,大口喘著粗氣回答,洛雲錫的氣定神閑和平穩的呼吸實在是讓人嫉妒得緊!

  扭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景物,陶夭夭知道他們已經出了內城,如今正停在一處樹林的邊緣外麵。

  不遠處是一堵高高的城牆,城牆上挑著許多火把,上麵還有些影影綽綽走來走去的人群。

  “世子,這裏是什麽地方?”陶夭夭小心地問道,“是城樓嗎?那麽高,怎麽過去啊?”

  “噓!別說話!”洛雲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陶夭夭的胳膊被他拉著往後一扯,堪堪避過了樹林外剛剛經過的一隊巡邏侍衛。

  “這裏是紫雲城的西城樓,是守衛最為鬆懈的一座城門。”洛雲錫低聲解釋道,拉著陶夭夭的胳膊往平行於城樓的方向走去。

  看著黑暗中高高聳立的那道城牆,陶夭夭忽然想打退堂鼓。

  “世子,咱們真的要出城啊?其實,白日裏咱們喬裝改扮一番,光明正大出城也是可以的。”陶夭夭小心地說道。

  洛雲錫的輕功是不差,可是城牆那麽高,若是再帶上她,萬一再一個不留神,中途泄了氣摔下來,那不就慘了!

  “你以為呢?不出城還來這裏看風景嗎?”洛雲錫輕笑了一聲,眼底是滿滿的鄙視,“怎麽?怕了?你隻要閉緊嘴巴不再大呼小叫,我保證不把你丟下去。”

  他哼哼了兩聲,回頭看了一眼陶夭夭慢下來的步子,他又皺眉:“趕緊跟上!換崗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哦好!”陶夭夭回神,她悄悄按了按小肚子,慌忙緊走了幾步跟上,還不忘伸手扯住了洛雲錫的袖子。

  剛才肚子抽疼的那一瞬間,忽然讓她想起了一件事。

  自從她去年開始來月事之後,她的月事日子一直不準,而且,她還痛經,痛起來想殺人的那種。

  原因很簡單,她一直愛貪涼貪辣不忌口,柳氏根本懶得管她,巴不得她痛死,而祖父和軒哥哥又不方便過問,所以她便也懶得費心思去記日子,就連月事帶的縫製,還是廚房的劉嬸教給她的。

  這些女兒家的私房事兒原本應該由她身邊的丫頭去做的,可是據說她身邊那個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丫頭翠丫,在一次外出的途中被人害死了。

  她沒見過翠丫,翠丫死的那一年,她正好十歲,剛剛占據了這個身子,因為怕被人發現這個身子裏麵換了另外一個靈魂,所以便哭鬧著拒絕了祖父重新給她添置丫頭的打算,久而久之,也便習慣了無人伺候。

  再後來無意間偷聽到了柳氏和陶靜的對話她才知道,原來翠丫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柳氏暗中下的手,因為柳氏想偷偷換掉祖父給自己抓的治療癡傻的草藥,不巧卻被翠丫發現了,所以翠丫便遭了柳氏的毒手。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知道了陶靜跟柳氏,原來不是一條心的,陶靜一直在為自己說話,跟柳氏鬧得不歡而散,後來的觀察中她也看得出來,陶靜瞞著柳氏暗中幫過她好多次。

  她陶夭夭做人的原則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她講究的是有恩必還有仇必報,所以,這次才會對尋找陶靜姐妹倆如此上心,至於柳氏,嗬嗬——

  “……陶季,你想什麽呢!”洛雲錫隱忍著的低聲怒吼聲在耳邊響起,陶夭夭被嚇了一跳,她慌忙回神,抓緊了洛雲錫的胳膊。

  “對不起世子,我沒想什麽,就是有些肚子疼。”陶夭夭愁眉苦臉地說道。

  她捂著小肚子想了又想,上一次來月事是什麽時候來著?

  肯定是在葡萄鎮,但是具體的日子,她還真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肚子疼?”洛雲錫回頭看了一眼,見陶夭夭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倒不像是裝的。

  “你又偷吃什麽了?”他皺著眉頭問道。

  “我哪有偷吃什麽。”陶夭夭低下頭小聲嘀咕,她的點兒應該沒有這麽背吧!

  “可以走嗎?”洛雲錫沉聲問道。

  “目前是可以。”陶夭夭有些鬱悶地小聲說道。

  “跟我過來。”思索片刻之後,洛雲錫沉聲說道。

  他低下頭,將自己的衣袖從陶夭夭手裏掙脫出來,反手握住了陶夭夭的手腕。

  陶夭夭愣了愣,乖巧地跟在了洛雲錫身後。

  幾十步之後,洛雲錫帶著她來到了一處高大的城牆邊上,那一處的城牆距離侍衛巡邏的地方最遠,拐角處還有一個凹進去的暗影。

  洛雲錫將陶夭夭帶到了暗影裏,二人緊貼在城牆上之後,他鬆開了陶夭夭的手腕。

  “還有一刻鍾的時間換崗,這裏很安全,你等在這裏別亂走,我去去就來。”

  洛雲錫在陶夭夭耳邊輕聲說道,因為距離級近,陶夭夭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洛雲錫的呼吸。

  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陶夭夭的耳邊,吹動了她耳邊的幾根碎發絲,癢癢的,麻酥酥的。

  在洛雲錫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臉忽然間變得滾燙起來,隻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甚至都忘了問一聲洛雲錫去做什麽了。

  片刻過後,她的臉還沒從剛才的那陣燥熱中完全轉換過來,洛雲錫就已經回來了,手上似乎還拎著一樣東西。

  一個巴掌大的棕黑色長方形牌子,用繩子穿著,在他手上晃呀晃的。

  “世子,這是什麽?”陶夭夭好奇地問道。

  “應該是出城的令牌吧?從當值的首領那裏取來的,以備不時之需。”洛雲錫將令牌收好,抬頭打量起頭頂的這一堵城牆來。

  “應該?偷的?”陶夭夭忽然想笑。

  原來洛雲錫也有不知道的東西,更原來,洛雲錫也會偷東西。

  “當然不是,借的。”洛雲錫開口,絲毫沒有被說破的尷尬。

  鬼才相信,陶夭夭撇了撇嘴。

  “時辰差不多了。”洛雲錫盯著城樓上火把轉換的影子看了半晌,忽然輕聲對著陶夭夭開口。

  陶夭夭“哦”了一聲,駕輕就熟地伸手挽住了洛雲錫的胳膊。

  低頭看了一眼陶夭夭放在自己臂彎的手,洛雲錫忽然扯了扯嘴角。

  “忘了跟你說了,我剛才去借令牌的時候,在前方十幾步那個拐角裏發現了一個狗洞,你若是害怕……”

  “不要!我不害怕!”陶夭夭黑著臉打斷了洛雲錫的話。

  想讓她鑽狗洞,然後自己瀟瀟灑灑地飛過城牆,那是不可能的!門兒都沒有!

  看到陶夭夭緊張的樣子,洛雲錫心情大好,他低低地笑了兩聲:

  “那就抓緊了!若是因為害怕而大叫,吸引了守城士兵的注意的話,我可一點都不介意將你丟下去。”

  “不會的世子,您放心吧!我保證不出聲,也請您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兒上,千萬抱緊了我!千萬不要把我一人丟下啊!”

  她一邊說,一邊朝洛雲錫身邊偎了偎,抱著洛雲錫胳膊的手也更緊了緊。

  洛雲錫再次輕笑了兩聲,伸出左手攬住了陶夭夭盈盈一握的纖腰,然後腳尖在城牆上借力輕點了幾下,速度比上玄幽王府院牆的時候快了不止一星半點。

  耳邊陣陣風聲吹過,陶夭夭緊張地抱緊了洛雲錫,腦袋使勁埋在了洛雲錫懷中。

  這麽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她使勁嗅了嗅洛雲錫身上好聞的沉水香和梅香,滿意地蹭了蹭腦袋。

  “別動!”

  洛雲錫黑了黑臉,身子微微僵了僵。

  鉚足了的一口氣因為這一句“別動”差點失力。

  這丫頭還真當他是長了翅膀不成,這麽高的城牆,還得帶著一個一點輕功都沒有的小累贅,偏生這小累贅還一直拱來拱去地分他心!

  她也沒動啊!

  陶夭夭在心裏小心嘀咕了一句,卻再也不敢蹭腦袋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傳來,城牆上火把的亮光和侍衛巡邏的腳步聲也逐漸遠去,陶夭夭知道他們已經平安越過了城牆。

  她鬆了一口氣,放鬆了身體,做好了從洛雲錫懷裏出來的打算。

  然而,她想象中的腳尖著地的感覺並沒有傳來,短暫的失重感之後,她的身子忽然又飛了起來。

  這一次,她沒有忍住驚呼,慌忙又重新縮回了洛雲錫懷裏,隻偷偷露出一隻眼睛查看周圍的環境。

  四周依舊漆黑,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還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世子,咱們這是要去哪裏啊?”陶夭夭小心地開口,洛雲錫總不能這樣一直抱著她用飛的吧?

  “江夏郡黑風山。”

  洛雲錫終於開了口,聲音帶著些暗啞,陶夭夭感受到了他胸腔內的振動,還有……

  似乎超出正常頻率許多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陶夭夭疑惑地將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跳也好快!

  洛雲錫心跳加速是因為帶著自己在“飛”,那她呢?

  陶夭夭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洛雲錫,剛才臉上的那股子燥熱忽然又席卷了過來。

  陶夭夭鬱悶地皺了皺眉頭,她之前連洛雲錫洗澡都看過,也沒像現在這般的臉紅心跳啊!

  難道……

  陶夭夭狠狠打了個哆嗦,不會吧?

  她該不會是……

  看上洛雲錫了吧?

  “你怎麽了?”感受到陶夭夭身子的哆嗦,洛雲錫的速度慢了下來,從樹梢上落在了地上。

  他看了一眼陶夭夭通紅的臉,微微皺眉:“還是肚子疼?”

  “不是!……是,是的,是有點疼。”陶夭夭結結巴巴地開口,氣得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她陶夭夭可是萬綠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女中豪傑,總不至於這麽沒出息的吧?

  想到這裏,陶夭夭頓時又覺得來了底氣,她往上挺了挺身子,瞬間覺得自己又長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