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見招拆招,搭台唱戲,洛世子的美男計
作者:瓷穆      更新:2020-10-22 02:28      字數:10929
  桃灼手心向上張開了手掌,一枚扳指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顏色碧綠,清澈如水,是上好的翡翠,扳指通體素麵,沒有任何花紋或文字,是武將的扳指無疑了。

  看到那枚扳指,眾人發出一陣唏噓聲,陶夭夭即便是再不識貨,也看出了這枚扳指的珍貴。

  “皇上,小女死得冤枉啊!求皇上為小女做主啊!”柳映一聲痛呼,“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身子微微發抖。

  他已經死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也落得個聲名狼藉的下場,如今皇上對他已經頗有微詞,他隻有趁機賣慘,博得皇上的同情,興許還能保住現有的官位。

  果然,藍泓在見到那枚扳指的時候,眼神微微一眯,隨即咳嗽得更加劇烈起來。

  倒是一旁的傅梓荷,臉上劃過一絲看熱鬧般的冷笑。

  “你先起來吧,真是豈有此理!竟然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案!真是膽大包天!”藍泓使勁拍了拍座椅扶手,臉上已經現出幾分怒意。

  下意識裏,陶夭夭往薛楚玉臉上看了一眼,卻見薛楚玉神色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她便微微皺了皺眉頭,難不成是她判斷失誤了?

  “你想到什麽了?”陶夭夭正在心裏嘀咕,冷不防耳邊傳來洛雲錫極輕的聲音。

  陶夭夭被嚇了一大跳,她慌忙回頭,就見洛雲錫已經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側,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沒什麽。”陶夭夭睜著眼睛說瞎話。

  再怎麽說,薛府畢竟疑似她的家,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她總不能將薛府推出去吧?

  她若是將薛府的人得罪了,萬一今後她認了親,在薛府那不就更加寸步難行了?

  薛楚玉啊薛楚玉,我倒是寧願自己冤枉你了,陶夭夭心想。

  “說吧,你在維護誰?”洛雲錫的聲音再次傳來,陶夭夭慌忙四處看了一眼,發現並無人注意他們之後才稍稍放了心。

  “我哪有維護誰。”她心虛地小聲嘀咕。

  洛雲錫扯著嘴角輕笑了一聲:“剛才所有人都在看那扳指的時候,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什麽?”陶夭夭下意識地問了出來,越發覺得實在不能以看平常人的心態來看待洛雲錫。

  這家夥不僅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而且總是想得比別人多一些,看的似乎也比別人要遠一些。

  “剛才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洛雲錫打了個停頓,嘴角揚起的弧度更加大了一些,“算了,還是別說了,萬一,那人是你想維護的人呢?”

  “我說了!我沒有想要維護誰!”陶夭夭壓低了聲音低吼道,“我隻是猜測!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我不想冤枉任何一個人。”

  “證據是嗎?巧了,我手裏正好還真有個證據。”說完這句話,洛雲錫便離開了陶夭夭身側。

  陶夭夭等了又等,除了看到藍泓對夏遠和薛嵩等人安排了些任務之外,並沒有等來洛雲錫說的證據。

  正在這時,水榭廊下匆匆走來一名侍女打扮的人,許是走得匆忙,那侍女的臉色有些緋紅。

  陶夭夭探頭看了一眼,認出那是薛楚玉身邊的那個侍女玲兒。

  玲兒一路小跑上了水榭回廊,在見到薛楚玉的時候鬆了一口氣,她先是對著藍泓等人見了禮,之後才到了薛楚玉身邊,手裏似乎還握著什麽東西。

  “小姐,您的墜子找到了,掉在我們方才經過的花園裏了。”玲兒一邊說,一邊展開了手掌,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個清楚。

  眾人朝玲兒手上看去,隻見她掌心裏是一顆水滴形的紅寶石,一眼望去,跟薛楚玉左耳的墜子正好是一對。

  “太好了!這是今年笄禮上母親送我的,我還以為找不回來了!”薛楚玉小心地捏起了那顆紅寶石,緊緊地握在了手心,幾乎喜極而泣。

  “你母親還在大殿等著你呢,讓玲兒先扶你回去吧,別讓你母親擔心了。”一直未曾說話的薛嵩忽然對著薛楚玉開口。

  薛楚玉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對著藍泓和傅梓荷福了福身子:“皇上,皇後娘娘,若無其他事,臣女就先告退了。”

  藍泓對著薛楚玉擺擺手,又掩著嘴巴咳嗽起來。

  薛楚玉轉身,在經過洛雲錫和陶夭夭身邊的時候,忽然被洛雲錫叫住了。

  “且慢!”

  聲音裏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連個稱呼也沒有。

  正低聲議論著什麽的眾人都被吸引過來了目光。

  薛楚玉臉色微微一變,回頭看到是洛雲錫,便勉強笑了笑,柔聲道:“洛世子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洛雲錫也笑,他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薛楚玉緊握的手心,目光又緩緩地從薛楚玉的左耳上掠過,薛楚玉被他看得臉色微微一紅,瞬間低下了頭。

  “方才薛姑娘說,這墜子是薛夫人送你的?”洛雲錫似笑非笑,一張俊臉在燈籠火把的照射下美得極為妖孽。

  薛楚玉低低地“嗯”了一聲,臉頰紅的像蘋果。

  “既然是薛夫人送的,那想必是極為珍貴之物了,外麵鋪子裏應該不好買吧?”洛雲錫笑得魅惑人心。

  “……洛世子說的沒錯,做母親的送給女兒的笄禮,自然是獨一無二的。”

  薛楚玉的聲音輕若蚊蠅,隻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了。

  “本世子的話問完了,薛姑娘請便。”洛雲錫對著薛楚玉做了個“請”的手勢,並讓開了前方的道路。

  薛楚玉點了點頭,最後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幾乎是落荒而逃。

  看著薛楚玉急匆匆走開的背影,陶夭夭眨了眨眼睛,沒搞明白洛雲錫唱的這一出是什麽戲。

  她悄悄走上前去,伸手扯了扯洛雲錫的袖子:“世子,您是不是也學我呢?”

  “怎麽說?”洛雲錫看了陶夭夭一眼。

  “美男計啊!”陶夭夭用下巴指了指薛楚玉的倩影,笑得賊兮兮,“世子,您是不是知道什麽了?說來讓小的聽聽?”

  洛雲錫的臉黑了黑,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再然後,他腳下忽然一個踉蹌,緊接著身體軟軟地朝著陶夭夭身上歪了過來。

  “世子,您怎麽了?”陶夭夭吃了一驚,還以為洛雲錫是被自己氣著了,嚇得她慌忙又是拍後背又是捏耳朵的。

  洛雲錫的身子太重,她撐不住,隻得抱著他順勢坐在了地上。

  “祁大哥,紅兒姐姐,你們快過來,世子暈倒了!”

  陶夭夭這邊的動靜不小,眾人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過來,除了快速趕來的祁風以外,陶夭夭還看到了疾步走來的長公主和桃灼等人。

  “快!去找太醫!”遠遠地傳來藍泓的聲音,聲音裏聽著似乎還有些緊張與關心,但若是有人仔細去看,他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焦急。

  “陶兄弟,我略通岐黃之術,讓我幫洛世子看一眼吧。”桃灼分開人群走上前來,一臉關切地蹲在了洛雲錫麵前。

  “哦,也好……嘶!——不,不用了!”陶夭夭的話剛說了一半,內側胳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痛得她暗罵了一聲。

  奶奶的!

  這個王八蛋洛雲錫竟然裝昏!

  裝就裝吧,竟然還敢掐她!

  疼死她了!

  陶夭夭暗地裏咬了咬牙,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

  “多謝桃大人,我們世子這是老毛病了,我知道如何讓他醒來。”陶夭夭的話中帶了些咬牙切齒的恨意。

  桃灼一愣,匆匆趕到的祁風也是一愣。

  他家公子的老毛病?

  他這個跟了公子這麽些年的貼身侍衛怎麽不知道?

  就在眾人疑惑又擔心之時,隻見陶夭夭一隻胳膊攬住洛雲錫,另外一隻胳膊從他背後伸了出來,握了握拳頭在洛雲錫臉上晃了晃,眾人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小書童可能會往洛世子的俊臉上揍上一拳的時候,卻見陶夭夭攤開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然後撿了那根指甲最長最硬的大拇指,看似輕輕地放在了洛雲錫的鼻下。

  於是包括祁風在內的眾人便都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掐人中啊!

  陶夭夭心裏哼哼了兩聲,大拇指上用了吃奶的力氣,使勁掐了一把洛雲錫的人中穴。

  敢裝暈!

  敢掐我!

  看姑奶奶掐不死你!

  陶夭夭一邊在心裏咒罵,一邊咬牙切齒地的使勁一按。

  按下去的一刹那,洛雲錫的身子微微一抖,猛地睜開了眼睛——醒了。

  “世子,您醒了!嗚嗚嗚,嚇死我了!”陶夭夭收回手來,悄悄動了動因為太過用力而被硌得生疼的大拇指。

  她的戲做得很足,原本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的,卻在看到洛雲錫鼻子下方那個彎彎的泛著深紅的指甲印記的時候,哭得扭曲了臉。

  這明明想大笑,卻還不得不裝哭的一場戲,真是太難演,也太難受了!

  “咳咳!——”洛雲錫隻睜了那一下眼,便又變得昏昏欲睡。

  他輕飄飄看了陶夭夭一眼,張了張口似乎在說些什麽。

  “世子,您說什麽?”陶夭夭湊近了洛雲錫的耳邊。

  “藥……藥……”洛雲錫對著陶夭夭伸出了手。

  “藥?”陶夭夭懵了。

  她看了洛雲錫一眼,卻見洛雲錫一副隨時準備昏過去的模樣,頓時心中一個激靈。

  洛雲錫這家夥,不會是打算讓她自己把這場戲唱下去吧?

  陶夭夭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好幾轉,他要藥?

  她荷包裏可有的是藥,既然這家夥想吃藥,那她就滿足他!

  “哦,藥!藥在這裏!”陶夭夭對著祁風招了招手,祁風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蹲下,陶夭夭嫌棄地將垂著腦袋的洛雲錫丟在了祁風身上,低頭開始在自己荷包裏翻騰起來。

  “藥在水中,讓人打撈!”就在陶夭夭將洛雲錫交給祁風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極輕極快的聲音。

  她的身子一僵,洛雲錫的唇,竟然貼著她的耳朵擦了過去。

  她伸手摸了摸耳垂,癢癢的,帶著一陣陌生的酥麻。

  藥在水中?還得讓人打撈?

  這又是什麽個意思?

  陶夭夭顧不得耳垂傳來的異樣,大腦在飛速運轉著。

  雖然她至今仍然沒弄明白洛雲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是心思微轉之間,她卻忽然想起了洛雲錫剛才提到的那個證據。

  祁風說在水下的時候是洛雲錫出手救了她,距離那麽遠,能救她的也隻有暗器了。

  她記得自己獲救之時,曾經聽到過兩個輕微的落水聲音,一個是那把匕首,另一個,應該就是洛雲錫隨手拿起擊落賊人匕首的東西。

  陶夭夭黑了黑臉,這個洛雲錫,不會真的把她荷包裏的什麽東西當暗器給扔進去了吧。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顧不上仔細查看荷包裏少了什麽東西,隻能接著演下去了。

  “陶季,怎麽回事?藥找到了嗎?”耳邊傳來祁風焦急的聲音。

  他並不知道陶夭夭和洛雲錫在演戲,還以為自家公子是真的出了事。

  陶夭夭搖搖頭,在荷包裏翻騰了好一陣子之後,她臉色挫敗地抬起頭來,急得哭出了聲:“長公主,祁大哥,世子的藥,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麽意思?是什麽藥?行宮有禦醫,能配嗎?”藍琪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邊,聞言眉頭緊鎖,聲音裏帶了幾分厲色。

  “回長公主話,那是世子的救命藥,是莫穀主千叮嚀萬囑咐讓小的保管好的,小的一直就收在隨身的荷包裏。

  可是剛才小的找了又找,一直沒找到那瓶藥,這才想起來,定是方才小的著急下水救人,在脫衣裳的時候不小心將那瓶藥給甩了出來……

  我仔細想了想,當時確實是聽到什麽東西落水的聲音,可是我惦記著水裏的兩位姑娘,就沒來得及查看。”陶夭夭伸手抹了一下並不存在的眼淚,繼續編。

  “是小的該死!小的丟失了世子救命的藥,萬死也難辭其咎了,嗚嗚嗚——”

  她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藍琪的臉色,見藍琪的眉心越鎖越緊,索性再添了一把火。

  “長公主,那藥密封得好,即便是落水了也不會進水,長公主,求求您,救救世子吧!”陶夭夭再一次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

  她偷偷看了一眼洛雲錫,見洛雲錫的臉色似乎真的蒼白了起來,她心裏不禁有些發慌,不知道洛雲錫是真的,還是裝的了。

  而藍琪看到洛雲錫臉色的時候,則是變了臉色。

  “你說那藥入水之後還能繼續用?”藍琪若有所思地問道。

  陶夭夭忙不迭地點頭:“能用能用,這是莫穀主特製的藥,那瓶子密封得極好,不怕水的!”

  “本宮知道了,照顧好雲錫。”藍琪點了點頭,擔憂地看了洛雲錫一眼之後,她轉身分開人群,緩緩地朝著不遠處的藍泓走去。

  秋日的夜分外安靜,除了陶夭夭的小聲哭泣外,人群裏無一人說話,連小聲議論都沒有,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盯緊了不遠處的藍琪。

  “皇兄,請您下令,派人去池裏撈藥。”藍琪的聲音不大,卻無比堅定。

  “撈藥自然沒問題,隻是藥瓶那麽小,夜又已經深了,視線也看不清,得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藍泓一邊說,一邊對著夏遠揮了揮手,夏遠神色凝重,隔著人群匆匆看了洛雲錫一眼,轉身離開去安排。

  藍琪走到水榭欄杆旁邊,沉著臉往水下看了一眼,然後對著一旁的柳映招了招手。

  “長公主有何吩咐。”柳映的神態很是恭敬。

  “本宮問你,這水池是剛開鑿的吧?廊下之水的源頭是哪裏?”藍琪對柳映問道。

  “長公主說得沒錯。”柳映低了低頭,“這是上個月才新鑿的小池,專門為了此次祭月節而開,跟行宮裏的那些河流都是相通的,池水不深,池裏還沒來得及放魚苗,也沒有水植,找東西的話應該不難。”

  藍琪點了點頭,轉身又去了藍泓身邊:“皇兄,臣妹建議做三手準備,找人撈藥是其一,臣妹還想請皇兄下令阻斷河流,鑿池放水,再派人去找神醫穀的莫神醫過來。”

  藍琪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一片訝然,陶夭夭也愣了。

  鑿池放水,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啊!

  長公主這麽做,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而且,她看這洛雲錫的情形,也不像差了那一味藥就會死的樣子啊,更何況,她到現在都不確定洛雲錫扔進池子裏的究竟是什麽東西,萬一放幹池水之後找不到藥,那可如何收場?

  想到這裏,陶夭夭忽然想起了臨行之前陳管家給她的那瓶藥,當時陳管家說,這藥可以拿來以備不時之需,若是洛雲錫真的暈了,那她是不是就可以試試那瓶藥了?

  這樣想著,她便想著趁這會兒有空,翻開荷包仔細看一眼,好確定丟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剛才慌慌張張那一陣翻騰,她腦子亂的很,壓根兒沒顧上仔細看。

  然而,她才剛動了動胳膊想要掀開荷包的蓋子,胳膊上再次傳來一陣刺痛,這一次,換在了胳膊肘外側。

  陶夭夭黑了臉,猛地回頭朝洛雲錫看去,該死的洛雲錫,都半死不活的模樣了,又掐她!

  這麽好的演技,這家夥怎麽不去唱戲!

  不過惱歸惱,陶夭夭心裏卻徹底放下心來。

  洛雲錫不是胡鬧的性子,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目的。

  既然沒暈,她也就不著急找陳管家給的那瓶藥了,就暫時好好陪他演戲吧。

  “世子,嗚嗚嗚!您可不能有事啊!——”陶夭夭幹嚎了一聲,抹了一把眼淚悄摸摸朝藍泓看了過去。

  不遠處,藍泓和藍琪兄妹倆依舊還在僵持。

  藍泓的臉色並不太好看,卻礙於眾人都在身邊也不好表現出來,他咳嗽了兩聲,抬頭看了一眼藍琪。

  “藍琪!一瓶藥而已……朕已經吩咐夏遠找人去撈了。”

  “皇兄,一瓶藥確實無關緊要,但若是那瓶藥關係到玄幽王世子的性命,關乎到我們九淵西北方向的門戶,您還會說無關緊要嗎?”

  藍琪神色謙恭,聲音平淡,藍泓的臉色變了好幾變,一直強忍著沒有發火,最終還是他身邊的傅梓荷開口圓了場子。

  “皇上息怒,臣妾覺得藍琪說得有理,拋開家國大事不說,單看玄幽王和藍琪的交情,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理啊!”

  “皇後娘娘請慎言!”藍琪的聲音沉了下來,“我藍琪為人,雖心狠手辣為人不齒,但卻堂堂正正問心無愧,不知皇後娘娘提到交情一事指的又是什麽?”

  當著這麽些臣子的麵被藍琪嗬斥,傅梓荷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倒是藍泓的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他拍了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來。

  “傳令下去,暫時阻斷河道,鑿池放水,朕給你們兩個時辰的時間,天亮之前,朕既要看到洛世子平安無事,還要看到凶手伏法!至於落水一事……”

  他看了一眼定遠侯桃桓,再看一眼柳映,又說:“不過都是姑娘家鬧的小脾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凶手,凶手找到之後,朕一定會還你們柳家一個公道!

  至於柳映你,處理完家裏的事情就趕緊過來吧,上林苑一直是你在打理,若是少了你,朕還真不適應。”

  “微臣遵旨。”柳映跪在地上重重地行了一禮,柳家死了女兒,他的臉上並不見多少悲傷,反而是感恩戴德的驚喜,還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柳家那邊,回頭皇後你派人去安撫一下,還有那一個叫……”藍泓指了指角落的柳如煙問道。

  柳如煙的眼睛通紅,左臉頰被剛才桃依依扇的那一巴掌不輕,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回皇上,那是小女如煙。”柳映提醒道。

  “哦,柳如煙,好名字,看年歲也差不多該到了議親之時了吧?”藍泓又說。

  “是,已經行了笄禮了。”柳映回答。

  藍泓點點頭,又對傅梓荷說道:“朕國事繁忙,回頭你替朕留意著些,看有哪家合適的公子,就給他們撮合撮合吧。”

  “是,皇上,臣妾記下了。”傅梓荷笑著應下。

  “臣,多謝皇上!”柳映臉上一陣狂喜,剛才皇上對如煙的明顯不喜,他原以為如煙這輩子就毀了,沒想到還能得皇後親自說親。

  藍泓擺了擺手示意柳映起身,又看了一眼圍在周圍的官員:“行了,都別在這裏愣著了,該做什麽做什麽去,明日還得進山,都休息好了!”

  “臣等遵命!”幾名跟這件事有關的官員匆匆應了一聲,讓開了水榭的通道。

  傅梓荷扶著藍泓緩緩離開,在經過薛嵩身邊的時候,傅梓荷忽然頓了頓腳步。

  “對了皇上,薛楚蕭薛大人身為禦前帶刀侍衛統領,怎麽這一會兒沒見他人啊?”

  傅梓荷雖然在跟藍泓說話,目光卻如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薛嵩。

  “之前藍琪跟朕提到過一次天晟圓月教的事,母後這次跟著一起過來了,我怕她老人家那邊有差池,讓楚蕭帶人去福壽宮那邊守著了。”藍泓說道。

  “原來是這樣,皇上如此推崇孝道,真乃世人之典範。”傅梓荷輕笑了一聲,扶著藍泓緩緩走遠。

  “柳映,你去找人將雲錫抬到寧心宮去。”藍琪的聲音響起,柳映微微愣了愣。

  “長公主,寧心宮是您的住所,世子住的地方下官安排在了瑤華宮,是一座獨立的宮宇。”柳映小心地對藍琪說道。

  “瑤華宮裏有地龍嗎?”藍琪看了柳映一眼。

  “回長公主,沒有,現在這個季節,燒地龍的話,是不是……早了些,而且,行宮裏並未準備燒地龍的炭火。”

  柳映擦了一把冷汗,皇上雖然走了,他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放鬆,反而似乎比剛才還更壓抑了一些。

  “既然沒有,就將雲錫送過去吧,讓人去山下運些炭火上來,在山上的這幾日,炭火就別停了。”藍琪又說。

  “這……是!”柳映不敢再多問,隻得顫巍巍地點頭答應。

  “你們誰能聯係上莫問?”藍琪朝著洛雲錫等人走來,陶夭夭低了低頭沒吭聲,一旁的祁風站起身來行了一禮。

  “回長公主,莫穀主前日離開之時還說要跟著公子一起來,卻一直沒見蹤影,他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們也不知他去了哪裏。”

  “這就麻煩了……”藍琪皺了皺眉頭,抬步到了欄杆旁,“這池水雖不深,占地卻不小,沒有一兩個時辰也是放不幹水的。”

  底下的水池邊人聲鼎沸,水裏的在打撈,岸上的在挖鑿,陣仗十分大。

  “長公主,微臣派人去試一試吧。”許久不曾說話的桃灼忽然開口。

  藍泓離開之後,周圍的人一下子散去了一大群,定遠侯府的桃桓和桃崢也離開了,桃依依卻留了下來,似乎不太敢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反而遠遠站在了一邊等著桃灼。

  “你這孩子,本宮說了多少次了,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你叫我姑母便好。”藍琪看著桃灼的時候,語氣也是和善的。

  “是,姑母。”桃灼淡笑著點點頭,“那莫穀主前幾日去定遠侯府給母親診過病,曾經留下過一個地址,侄兒這就讓人照著這個地址去尋人。”

  “那就快去吧。”藍琪鬆了一口氣。

  “是。”桃灼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在經過桃依依身邊的時候,他腳步頓了頓:“你怎麽還沒回去?”

  “大哥,我怕父親和二哥會因為剛才的事怪我。”桃依依低了頭,小心地說道。

  雖然她生在定遠侯府,可是卻遠沒有別人想象中的那麽風光。

  父親對自己漠不關心,姨娘隻想著拿自己爭寵,跟自己一母所出的親哥哥又如此從不成氣候。

  至於另外那個嫡出的三哥,則是看到自己就目露凶光,隻有這一個大哥似乎對自己沒那麽凶,可是也僅僅是不凶而已。

  她的這個大哥,對自己從來都是客客氣氣,從來不像其他小姐家裏的哥哥一樣,對自己的妹妹關懷備至。

  這麽些年了,她總也想不明白,自己雖然是庶出,卻是定遠侯府唯一的小姐,姨娘分明告訴過她,在她還沒出生的時候,整個定遠侯府裏,盼的都是女兒……

  “我還有事,你自行找人帶你回住處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說道。

  “是。”桃依依點點頭,“這麽晚了,大哥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桃灼嗯了一聲,已經走出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他看著桃依依,聲音沉了下來:“趕緊回去將衣服換了,別受了涼……

  就算你會泅水,今後這類事情也切不可再做了,當心害人不成反害己……

  這次我幫你,是怕你連累了定遠侯府的名聲,下一次,你可能就沒這麽幸運了!”

  “……大哥,我,我沒有,我真的感覺有人打在了我的後膝處。”

  桃依依緊了緊身上桃灼的外衫,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就像從暖房忽然墜入了冰窟窿裏麵。

  她的心思,大哥竟然全都知道!

  她自以為瞞過了所有人,可沒想到竟然全部被大哥看了出來。

  “你好自為之吧。”桃灼看了桃依依一眼,轉身緩緩離開。

  桃依依站在原地許久才調整好了心情,抬步下了水榭的台階。

  “桃依依,你站住!”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聽到那個聲音,桃依依的臉色變了變,緩緩地轉過了身。

  “桃依依,你我二人心知肚明,我分明沒有推你,你為何要誣陷我!”柳如煙趁著柳映跟藍琪說話的當口,追著桃依依跑了過來。

  桃依依冷哼一聲,俏臉上劃過一絲冷寒。

  “柳如煙,你還好意思過來指責我?”桃依依冷笑,“我好心幫你說話,你不知感激不說,卻還要害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嗎?”

  柳如煙眼神一閃,氣勢瞬間弱了下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聽不懂?”桃依依再次冷笑,她朝著柳如煙緊逼了一步。

  “我問你,你早知那欄杆是斷掉的是不是?我說呢,你被那柳如意都數落成那樣了,還不願意跟我走,原來心裏就是打的這鬼主意呢?

  你知道柳如意的性子,知道她會動手打你,所以你故意站在欄杆旁邊,好在她衝過來的時候引著她落水是嗎?你好狠的心啊!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敢害!”

  桃依依越說越氣,她好心幫助柳如煙說話,沒想到柳如煙看出欄杆有問題了竟然不告訴她,萬一她不會泅水,真的失足跌在水裏呢!

  “你胡說!我沒有!這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我沒有!”柳如煙的臉色蒼白,壓低了聲音對著桃依依怒吼道。

  柳如意確實是她推下去的,她早就受夠了!

  在柳家,有柳如意的地方,她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是柳如意逼她的!

  但是,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確信沒有任何人看到,這桃依依分明是想詐她!

  “有沒有的,反正死的又不是我們桃家的人,反正那柳如意晚上也不會去找我!”

  桃依依笑得陰仄仄,“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會泅水的,所以,我落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就是為了嫁禍給你,誰讓你不告訴我欄杆斷裂一事的?哈哈!沒想到吧?”

  “桃依依,你——”柳如煙對著桃依依揚起了巴掌,卻被桃依依一把握住手腕狠狠地甩了出去。

  “你還敢動手打我?”桃依依緊追了一步,一腳踹在了桃依依的小腿處,“還敢冤枉我拉柳如意下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

  “你又是什麽身份!”柳如煙捂著小腿掙紮著站了起來,“同樣是庶女罷了,定遠侯府又怎麽樣?我至少還有爹爹和姨娘疼愛,還有弟弟護著,如今還有皇後娘娘親自主婚,你呢?嗬嗬,你那父兄,是巴不得你淹死在水裏吧!”

  “柳如煙,你找死!”桃依依被柳如煙戳到了痛處,袖子一挽就要衝上來,卻別柳如煙一個轉身閃開了,等她再想衝上來時,柳如煙已經抬步出了暗處,到了燈火通明的大路,再想下手,也是不可能的了。

  “柳如煙,你最好祈求別落到我手裏!”桃依依恨恨然地跺了跺腳,轉身離開。

  遠處水榭回廊之上,柳映已經找人抬來了一張軟塌並讓人將洛雲錫放在了上邊,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卻出了岔子,原因是陶夭夭死活不肯讓自家主子離開水榭,美其名曰是怕藥撈上來了趕不及送。

  柳映在旁邊一直勸說,祁風也是一臉懵,最後還是藍琪沉了臉下來,強製性讓人將陶夭夭拉開,將洛雲錫抬走了。

  見陶夭夭還在一旁愣著不走,藍琪的臉又沉了幾分。

  “你叫陶季是嗎?之前看著你挺伶俐,今日這是怎麽了?主子都走了,你還在這裏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跟過去伺候?”

  “我……小人……”陶夭夭看了一眼水榭下麵的眾人,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她也不想留在這裏啊,是洛雲錫那家夥剛剛發話讓自己留下監視的。

  看這長公主人也挺好的,她要是實話實說,不知道回去之後會不會挨揍。

  “你想呆在這裏守著?”藍琪看了一眼陶夭夭的眼神,再看一眼池麵,微微皺了皺眉頭,眼中若有所思。

  “……是,小的擔心打撈的侍衛大哥們認不出藥瓶。”陶夭夭隻能硬著頭皮回答,說得很是委婉。

  “你跟去伺候雲錫吧,這裏本宮找人守著。”

  藍琪似是想到了什麽,又對柳映說道:“再多找些人下水,鑿池的動作也快一些,撈到任何可疑物品一律都得呈上來,若有隱瞞,以欺君之罪論處!”

  “下官遵命!”雖然不知道藍琪口中的可疑物品指的是什麽,柳映還是答應著跑開了。

  陶夭夭鬆了一口氣,小心地又問:“長公主,小人可不可以將祁大哥叫過來,讓他也幫忙守著?”

  “你信不過本宮?”藍琪轉身靜靜地看著陶夭夭,聲音雖沉,臉上卻未見不悅。

  “沒!沒有的事,長公主您誤會了!”陶夭夭趕緊賠笑著擺手。

  “罷了,你去將祁風叫過來吧,你跟過去好好照顧雲錫。”藍琪並未生氣,反而眼中劃過了一絲讚賞。

  “是!”陶夭夭如獲大赦,一溜煙地跑得沒了影。

  “顧峰。”藍琪似是累極,她招了招手,一名黑衣勁裝侍衛恭敬地走上前來。

  “長公主。”顧峰低了低頭。

  “紫璃呢?”藍琪問道。

  “回長公主話,紫璃公主已經回去歇著了,屬下派了六名好手守在宮外,安全應該無虞。”顧峰恭恭敬敬地回話。

  “本宮這幾日就先歇在紫璃那兒了,你在這裏守著吧,尤其盯緊了打撈的侍衛,不許放過任何可疑物件。”藍琪說完,轉身離開。

  “是。”顧峰抱了抱拳頭,看著藍琪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之後,他轉身去了水榭回廊的正中央,從那個位置,能將池中的情景一覽無餘。

  寧遠宮。

  寧遠宮原本是長公主藍琪住的地方,裏麵的布置全部是按照藍琪的喜好布置的。

  倉促間換了洛雲錫過來,柳映又親自帶著人將房內的家具擺設重新換了一遍,還讓人將洛雲錫帶來的行李都送了進來,當然,原本就一直跟著的紅兒也帶著行李搬了進來,隻不過礙於她是太子的人,陶夭夭沒敢讓她進內殿。

  忙完這些之後,柳映又按照長公主的吩咐讓人將庫房裏的木炭取了出來去燒地龍,最後又讓人抬了一個大大的盛滿熱水的浴桶進來,還端來了滿滿一大碗薑湯。

  陶夭夭給床上不知真暈假暈的洛雲錫掖了掖被角,剛出來臥房就看到了冒著熱氣的大浴桶。

  “柳大人,這是做什麽的?”陶夭夭指了指浴桶,“我家世子還暈著呢,不能泡澡吧?”

  柳映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笑了笑說道:“陶兄弟誤會了,這是我特意讓人給你準備的。”

  陶夭夭一個趔趄:“給我準備的?柳大人說笑了吧?”

  就算是獎賞她救人有功,也得放自個兒房間吧,就這樣擺在廳堂裏?裏麵還躺著一個不知道真暈假暈的洛雲錫。

  柳映愣了:“怎麽是說笑呢?你和桃姑娘房裏都有,你今日下水救人,還得伺候世子,可千萬不能染了風寒……對了,桌上還有薑湯,是隨行的太醫剛熬好的,你趕緊喝了吧。”

  陶夭夭幹笑了兩聲:“好好好,我一會就喝,有勞柳大人了,您先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