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撲朔迷離,神仙打架
作者:瓷穆      更新:2020-10-22 02:28      字數:10807
  “哦,好好好!”陶夭夭受寵若驚地一把抓住了帶子的末端,在右手手腕上纏了幾圈之後,她又用左手扯了扯帶子。

  下一秒,她的手腕一緊,身子便騰空而起離開了水麵,朝著上方的水廊直直地飛了上去,然後“啪”地一下落了地,正好落在了洛雲錫身邊。

  她低頭看了自己胸前一眼,暗自罵了一聲娘。

  真該死!一落水落得走光了!

  她飛快將手上的帶子解了開去,雙手環抱在胸前躲在了洛雲錫身邊,眾人隻當她是落水寒冷,倒也沒太多人注意她。

  更多的人則是聚在了水榭之下,三五成群地望著水裏的侍衛尋人。

  陶夭夭吸了吸鼻子,這麽久了人還沒找到,十有**是沒救了。

  “皇上駕到!——”一聲太監悠長的通報聲從水榭的另一頭傳來,一陣匆忙雜亂的腳步聲過後,九淵皇藍泓到了,跟在他身邊的還有皇後傅梓荷。

  傅子荷看了一眼現場的眾人,扶著藍泓坐在了臨時搬來的椅子上,二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原本喜樂的宮宴忽然出了這檔子晦氣事,那邊還有柳家當家夫人方氏撕心裂肺的嚎哭聲,他們臉色能好看了才怪。

  陶夭夭垂了眸,悄悄往洛雲錫身後挪了挪步子,躲開了正對著的藍泓和傅子荷的視線。

  “人還沒救上來嗎?”藍泓咳嗽了兩聲,沉聲對著夏遠開口。

  陶夭夭抬頭打量了一眼四周,這才發現除了洛雲錫和夏遠之外,在場的還有薛嵩,薛嵩後麵站著的是薛楚玉,似乎受了驚嚇,正掩著臉小聲抽噎著。

  “回皇上,臣已經派了十名熟悉水性的侍衛下水了,相信馬上就會有結果了,不過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恐怕……”

  夏遠的話不難理解,柳如意落水這麽久沒動靜,就算找得到人,怕也隻能是具屍體了。

  他的話音落下,藍泓的眉頭鎖得便又更緊了一些,而一旁跪趴在欄杆旁邊的方氏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還一邊對著身邊站著的柳如煙使勁推搡著。

  “怎麽不是你!怎麽不是你去死!你這個賤種!……

  我的如意啊!你讓母親怎麽活啊!——”

  方氏哭得淒淒慘慘,絲毫不顧藍泓的在場,倒是她身邊的柳映伸手扯了扯她的胳膊。

  方氏回頭看到藍泓,哭聲小了些,卻依然不停地捶打著柳如煙。

  柳如煙鎖在木質欄杆的角落裏,胳膊上已經被方氏掐了好幾把,她一聲也不敢吭,隻無聲地哭泣著,顯得楚楚可憐。

  至於陶夭夭最先救上來的定遠侯府的桃依依,正一個人孤零零地抱著肩膀站在柳如煙對麵的角落裏,身上穿的仍舊是落水的那一身衣裳,腳下是一個水汪,看樣子從上岸之後就沒挪動過。

  “究竟怎麽回事,調查清楚了嗎?”藍泓沉聲問道。

  夏遠點點頭:“初步猜測,是意外。”

  “怎麽可能是意外!”聽到夏遠話的方氏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了藍泓的麵前。

  “皇上,臣婦的女兒如意向來謹慎,她不懂水性,遇到有水的地方從來都是避著走,絕對不可能失足落水的!

  而且這欄杆這麽高,若非有人故意推搡,她怎麽可能掉下去!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掉下去,我家老爺也說了,這池子裏的水不深,如意她不可能到現在還不見蹤跡啊!”

  方氏雖然哭得淒慘,條理倒也說得清楚,她重重地對著藍泓磕了個頭:“還請皇上給我家如意做主啊!如意啊!——”

  “行了,等找到如意再說吧。”柳映弓著身子上前,跪在了方氏的身邊,低聲嗬斥了方氏一聲,然後低頭跟藍泓道歉。

  藍泓看了一眼遠處站著的一群人,咳嗽了兩聲之後開口:“當時在場的都有誰?把她們都叫過來。”

  “是。”夏遠應了一聲,低聲對著身邊一名官員耳語了幾句,那名官員點點頭,匆匆跑去了水榭外。

  “阿嚏!——”陶夭夭的一個噴嚏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在寂靜的水榭亭子下顯得尤為響亮。

  “皇上,臣身邊的書童下水救人回來之後還未更衣,秋夜寒涼,請皇上恩準臣帶他回去更衣。”

  對上眾人打量的目光,洛雲錫忽然開口。

  藍泓看了洛雲錫一眼,眼神停頓了片刻之後才點點頭:“朕已經聽說了,你身邊的書童救了人,做得不錯,先讓他去更衣吧,回頭朕還有賞。”

  “謝皇上。”洛雲錫道了謝,轉身看了陶夭夭一眼:“還不謝恩?”

  “小人陶季多謝皇上!”陶夭夭慌忙對藍泓行禮,將腦袋伏得極低,表麵上看是恭敬與虔誠,實際原因隻有她自己知道。

  藍泓沒心思去管陶夭夭,隻對著他擺了擺手,陶夭夭如獲大赦,慌忙跟在洛雲錫身後低著頭就往外走,胳膊自然也是不敢放下的。

  二人一前一後匆匆出了水榭,卻在水榭盡頭遇上了匆匆趕來的一群人。

  走在前麵的是長公主藍琪,身後是她見過的定遠侯桃桓他的兩個兒子,桃灼和桃崢。

  除了他們幾個之外的人,陶夭夭便都不認識了,隻垂了頭笑了笑,便跟在洛雲錫身後跟他們錯身而過。

  遠遠離開了人群,還未走到宮人指引的那座瑤華宮,他們又遇上了一個人,是抱著衣裳匆匆趕來的紅兒。

  “世子,陶兄弟的衣裳取來了。”紅兒手裏抱著一套衣裳,低頭給洛雲錫見禮,又關切地問了陶夭夭兩句。

  洛雲錫嗯了一聲,示意陶夭夭將衣裳接過來,然後看了一眼紅兒:“你去水榭上等我。”

  紅兒應了一聲,她看了一眼陶夭夭懷中的衣裳,再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陶夭夭,便轉身去了水榭。

  接收到紅兒眼神的陶夭夭微愣,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衣裳,慌忙抱得更緊了些。

  “世子,您不用親自帶我去的,我找個宮人打問一下位置就行。”想到洛雲錫說要帶自己去更衣,她就莫名有些心虛。

  “你想多了。”洛雲錫忽然停下了腳步。

  悶著頭走路的陶夭夭一個不查,狠狠地撞在了洛雲錫的後背上。

  她“嘶”地一聲捂住了額頭,決定回去之後開始調整洛雲錫的菜譜,得多給他弄點肉吃吃,這後背都是骨頭,硌死人了!

  “過來。”洛雲錫指了指一旁的暗影處,率先走了進去。

  早在洛雲錫跟皇上說要帶自己去更衣的時候,陶夭夭就知道洛雲錫是有話要對自己說,因此便很配合地躲在了暗影深處。

  “如果待會有人問你水下的事情,你隻說救人就好,其餘的什麽也別說。”洛雲錫轉身,看著陶夭夭說道。

  “為什麽?”陶夭夭疑惑地問道。

  從她開口對洛雲錫呼救的時候,她就知道水下的事情根本瞞不過洛雲錫,卻不知道洛雲錫為何不讓她聲張,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因為我怕麻煩。”洛雲錫淡淡地開口,沒有放過陶夭夭眼中一身而過的蔑視。

  “方才我已經檢查過了,你們落水的那一麵欄杆,最上麵橫著的那一根斷掉了,斷口處是被人用內力震斷的。”

  洛雲錫再次開口,這下陶夭夭更加疑惑了。

  “落水之前,你都看到了什麽?”洛雲錫又問。

  陶夭夭仔細想了想之後搖頭:“那個時候我跟薛楚玉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是聽到驚叫聲之後才過去的,驚叫聲響起的時候,她們兩個已經落水了。”

  她說的是實話,她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剛才夏遠說是意外,她也以為是意外。

  可是洛雲錫忽然又說到欄杆一事,難道真的有人之前動過了手腳?

  “公子。”一個聲音響起,祁風從角落裏走了出來,頭發和衣裳都還是濕著的,神色有些凝重:“對不起公子,屬下沒有捉到那個人,隻傷了他,傷口在左肩。”

  “看清他的樣子了嗎?”洛雲錫皺眉,這句話既是對著祁風問,也是問的陶夭夭。

  “沒有。”祁風慚愧地低頭,“隻知道功夫不弱,水下功夫也不差,不過好在也沒算跑空,我已經按世子的吩咐將東西丟水裏了。”

  洛雲錫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陶夭夭又問:“你呢?那麽近的距離,可有什麽發現?”

  陶夭夭搖頭:“我隻聞到了麝香的味道……對了,他拿的那把匕首有什麽特殊標誌嗎?

  要不,讓人下水找一找那把匕首?我聽到了匕首落水的聲音,祁風把那人的匕首打落在了水裏了。”

  “我在水裏沒來得及救你,是世子救了你,匕首也是他打落的。”祁風看了陶夭夭一眼,伸手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來。

  “看見了沒,就是這把匕首。”祁風拿著匕首在陶夭夭眼前晃了晃,伸手遞到了洛雲錫的麵前。

  借著天上的月光,陶夭夭看了一眼那把匕首。

  匕首手柄漆黑,刀尖鋒利無比,是把上等兵刃,卻沒有任何標誌,想找這把匕首的主人是不太可能了。

  洛雲錫掂了掂手裏的匕首,便又遞回了祁風的手中。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將東西處理掉,回去看戲。”

  “處理掉?”陶夭夭緊追了一步:“世子,這東西是物證,您不打算交出去嗎?那賊人膽大包天,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啊!”

  洛雲錫回頭,嫌棄地看了看渾身狼狽的陶夭夭,並沒解釋什麽,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趕緊將衣服換了,待會皇上會找你問話。”

  “哦,好。”陶夭夭原也沒指望洛雲錫能為她答疑解惑,她點了點頭,剛走了兩步忽然心中一動,便猛地站住了腳步。

  “對了世子,你剛才說到那個被內力震斷的欄杆,我能不能問一句,若是以我這個年齡,能修煉內力到那種程度,大概得需要多少年?”

  洛雲錫涼涼地瞥了陶夭夭一眼,有些嫌棄地歎了一口氣,抬步轉身離開,遠遠地丟下了一句話:“至少十年起步。”

  十年……

  陶夭夭砸了咂嘴,那她這輩子是別想了,別說十年了,就是十天,她估計都堅持不下來。

  一陣涼風襲來,她打了個哆嗦,慌忙抱著衣裳轉身離開,不隻是身上涼,心裏也同樣涼得透透的。

  她想到了無意中看見的薛楚玉,在離開柳如意她們幾名女子之時,雙手似乎有意無意地在欄杆上撫摸了片刻。

  是她嗎?

  若真的是她,她又有什麽目的?

  難道她跟柳如煙有仇,故意激怒柳如意,好讓柳如意推柳如煙下水?

  依現場的情形來看,最先動手的確實隻可能是柳如意。

  可是既然柳如意先動的手,為何她卻成了落水的那個,而且看她被水流衝走的距離,確實是柳如意先落水的,因為她最先救起的桃依依。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那個定遠侯府的桃依依又是怎麽落的水?

  陶夭夭想了又想,頓時覺得有些頭疼,便加快了腳步去了宮人指引的偏殿。

  在換衣裳的時候,她打開紅兒遞給她的那套衣裳,果然不出所料,衣裳的最裏麵,裹著的是一條長長的裹胸布。

  看到那條裹胸布,陶夭夭便更加煩躁了。

  這個紅兒,這是連裝都不想裝下去了,這就是跟她挑明了。

  紅兒是真的想幫她,還是另有所圖?

  苦思冥想未果之後,她使勁揪了一把頭發,匆匆換好了衣裳。

  將裏衣換過之後,她又將自己換下來的裹胸布在中衣外麵腰上纏了好幾圈。

  沒辦法,濕點就濕點吧,總好過沒地方處理這麻煩東西,腰粗一些,也多一些男兒氣魄。

  陶夭夭收拾好自己之後,又匆匆出了偏殿,趕去了水榭處。

  等到她趕過去的時候,柳如意已經找到了,不出眾人所料,已經死透了。

  屍身被人打撈了上來,蓋著白布平放在一張門板上。

  遠遠看去,屍體旁邊似乎還蹲著一個人,陶夭夭上前兩步看了一眼,從背影認出了那人是定遠侯府的桃灼。

  方氏沒在場,她低聲問過祁風之後,知道方氏因為太過激動哭昏了過去,被人抬下去了。

  “雲錫,那個是你身邊的書童嗎?讓他上前來說話。”陶夭夭正悄摸摸地低著頭找尋自己之前脫下來的外衫,冷不防被藍泓叫了一聲,她嚇得慌忙轉過身來。

  洛雲錫透過人群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她的那件外衫,還有放在外衫上的那兩個大大的荷包:“過來。”

  “是!”看到自己的東西被洛雲錫看護得好好的,陶夭夭心中一輕,慌忙低著頭走上前去,然後對著皇上行了一禮。

  “你叫什麽名字?”藍泓對著陶夭夭開口。

  “回皇上話,小人陶季。”陶夭夭將外衫穿上,又將那兩個裝滿了吃食和瓶瓶罐罐的荷包一左一右斜跨在了肩上。

  “不愧是雲錫身邊的人,膽識不錯。”藍泓的聲音再次響起,陶夭夭忙不迭地低頭:

  “皇上過獎了,是世子爺教導得好,再說了,人命關天的事兒,任誰見了都不會坐視不理的。”

  陶夭夭牢記著自家胖管家的教誨,該謙虛的時候,一定得謙虛,該把功勞讓給主子的,一定得讓給主子。

  “說得好,有賞!”藍泓讚賞地點點頭。

  他對著身後一個太監服飾打扮的人揮了揮手,那小太監應了一聲,捧著一個托盤走到了陶夭夭麵前。

  陶夭夭看了一眼托盤,一個巴掌大的小銀碟子,中間放著幾粒金燦燦的小東西,是真正的很小,大不過花生去。

  她眨了兩下眼睛,沒看出來是什麽個意思,便疑惑地抬頭看了洛雲錫一眼。

  卻見洛雲錫眼神微閃,示意她將東西收下。

  “還不謝恩?”他看了陶夭夭一眼。

  “是是是!小的謝皇上賞賜!”陶夭夭一把將銀碟子裏的那幾顆小東西抓在手裏謝恩。

  “這是你應該得的。”藍泓擺了擺手,又看了周圍那些人一眼:

  “一個下人,都知道見了人命關天的事情不能坐視不理,你們又是怎麽做事的?

  朕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出任何差池,水榭這裏為何沒安排侍衛巡邏!”

  “皇上息怒!臣等知罪!”幾個以薛嵩為首的官員對著藍泓低了低頭,站在最後的是柳映,如同失了魂似的,表情有些木然。

  藍泓冷哼了一聲:“將人都帶上來,朕親自過問。”

  身邊的人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帶了幾個人上來,陶夭夭看了一眼,認出了幾個熟麵孔。

  柳府的柳如煙,定遠侯府的桃依依,還有剛才圍觀的幾名女子,除了她們這些人之外,薛府的薛楚玉也站在其中。

  “臣女見過皇上,萬歲萬萬歲。”諸女對著藍泓行跪拜之禮,陶夭夭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從見了這個皇上,似乎還從沒跪過。

  洛雲錫沒跟她說要跪,別人也沒提醒她,她竟然忘了。

  陶夭夭這樣想著,手心裏攥著的那幾顆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小東西頓時被浸上了冷汗。

  “世子,這是什麽?”陶夭夭往洛雲錫身邊湊了湊,背著人偷偷地張開手掌心。

  “你這麽貪財的人,不認識金瓜子?”洛雲錫壓低了聲音。

  “金瓜子!”陶夭夭雙眼放光,慌忙握緊了手心,“純金的?”

  洛雲錫不語,隻回給了陶夭夭一個看白癡的眼神。

  陶夭夭心中一陣狂喜,慌忙將手心裏的金瓜子小心地收進了荷包裏的夾層。

  “仔細聽著,別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洛雲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音極低。

  陶夭夭點點頭,立刻豎起了耳朵。

  “都起來吧,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朕說一遍。”藍泓的聲音響起。

  “謝皇上!”諸女站起了身。

  藍泓開口問道:“落水的一共兩個人,除了柳府的那個小姐之外,另外一個是誰?”

  “回皇上話,是臣女。”桃依依眼神紅腫,小心地上前回話。

  陶夭夭看了她一眼,見到她身上多了一件男子的外衫。

  陶夭夭在定遠侯那一家子人裏搜尋了片刻,便看到了桃灼,已經不知何時從柳如意的屍身旁邊走了回來,站到了定遠侯桃桓的身邊,身上恰好少了件外衫。

  “你是如何落水的?”藍泓又問。

  桃依依先是看了遠遠的那個蒙著白布的屍身一眼,才有些懼意地小聲開口:

  “回皇上,臣女也不知道為何會落水,隻知道當時如意姐姐想打如煙姐姐,臣女擔心如煙姐姐吃虧,便好心想要上前拉她一下,可是沒想到忽然被誰那麽一推,身子就翻出了欄杆,就這麽落了水。”

  “你說有人推你?”藍泓的聲音沉了下來,“是誰推的你?”

  他又看了一眼眾人:“你們誰看清楚了?”

  那幾名女子不知是被柳如意的死嚇著了,還是被藍泓的嚴肅嚇怕了,都支支吾吾地沒人吭聲,隻搖了搖頭,唯獨站在最邊上的柳如煙似乎欲言又止。

  “那個穿綠衣的女子,你可有何話要說?”藍泓看了柳如煙一眼。

  柳如煙怯生生地點了點頭:“皇上,桃小姐方才說的話,臣女有一事不明,想問一問桃小姐。”

  “你問吧。”藍泓點了點頭。

  柳如煙上前一步,站到了桃依依的對麵:“依依小姐,方才你說你落水之前覺得被人推了一下,是真的有人推你,還是你自我感覺有人推你?”

  “自然是真有人推我。”桃依依看了柳如煙一眼說道,“如煙姐姐為何會這麽問?若非無人推我,難道我自己還能往水裏跳不成?”

  柳如煙冷笑了一聲:“依依小姐,你剛才已經說了,是你拉著我的手準備離開,諸位姐妹也都看到咱們確實是手拉著手的,可是你後來又說有人推你,這不明擺著說是我推你下水的嗎?

  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又幫了我,我為何要害你?”

  桃依依臉色一紅:“如煙姐姐,你說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沒點名道姓說是誰推我,誰做了虧心事誰心裏清楚!”

  “你血口噴人!”柳如煙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噗通”一聲跪在了藍泓麵前:“請皇上明察,臣女敢對天發誓,若是臣女推了桃小姐,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對著藍泓磕了一個頭,然後猛地回頭,眼裏閃過一絲狠意。

  “皇上,臣女不僅沒推桃小姐,而且還看到,如意妹妹之所以落水,就是被桃小姐一把扯下去的!

  可憐我那妹妹不會泅水,就這麽被她一把拽了下去,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下場!最後她還反咬一口,說臣女推她下水,求皇上為我柳家做主!”

  柳如煙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瞬間一片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桃依依和定遠侯府在場的那幾人。

  桃依依被氣得渾身發抖,她猛地上前一步:“你胡說!我根本沒有扯任何人下水,在場的人都可以為我作證!”

  她一邊說,一邊抬頭看著其他幾名在場的女子:“你們告訴皇上,分明是我先落水的,在我落水之後那柳家小姐才落了水,你們說啊!”

  那幾名被桃依依指出來的女子麵麵相覷地相互對視了半天,卻無一人開口答話。

  這也怪不得這幾個人,莫說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是在晚上視線受阻看不清。

  即便是看清楚了,也沒有人會想要惹麻煩上身的,自然是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桃依依看到沒人幫她作證,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她在人群裏看了一眼,將希冀的目光投放到了定遠侯府那幾個人身上。

  “父親,大哥,三哥,我真的沒有拉柳如意下水,你們相信我!”她滿臉委屈,哭喊著說道。

  陶夭夭順著桃依依的目光看去,不解地皺了皺眉頭。

  看來她之前猜的沒錯,這個桃依依在定遠侯府,確實不怎麽受寵,單看定遠侯桃桓漠不關心的臉色就能看出來。

  至於那個小霸王桃崢,更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神色,當然,除了那個溫潤如玉的桃灼。

  “大哥……”桃依依麵如死灰,對著桃灼小聲開口。

  不同於之前的始終含笑,這次的桃灼麵色有些清冷,他站在原地看了柳如煙許久才走上前來。

  桃灼對著藍泓拱了拱手:“皇上,臣有幾句話,想問一問柳姑娘,還請皇上恩準。”

  藍泓擺了擺手:“準。”

  “謝皇上!”桃灼道謝之後,轉身走到桃依依旁邊,他用眼神安撫了桃依依片刻,然後對著桃依依對麵的柳如煙開口:

  “敢問柳姑娘,這裏的欄杆有半人多高,即便是有人刻意往下跳,也需先攀爬之後才能跳下去,你說如意姑娘是舍妹拉下去的,在下實在是想不通,究竟多麽大的下墜力量才能在那一瞬間將如意姑娘扯過這道欄杆去?

  況且,舍妹剛才說,離她最近的應該是柳姑娘你,這如意姑娘又是如何到了欄杆邊上的?”

  桃灼的聲音不大,且溫潤好聽,聽起來沒有一絲情緒起伏,可是在場的人都能聽得出來,這幾句話中的每一句,都是在咄咄逼人。

  那柳如煙本就是孤身一人,柳府跟進來的下人都去陪了昏倒的方氏,雖說柳映就在一旁,可是痛失女兒的柳映卻根本沒有替柳如煙解圍的打算。

  柳如煙的臉紅了白,白了又紅,還沒想好如何回話,桃灼又再次開口。

  “柳姑娘不妨想明白了再回答,畢竟,欺瞞聖上,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沒有欺瞞皇上,如意就是被桃依依拽下去的!”柳如煙終於承受不住桃灼無聲的威壓,她大聲開口,然後猛地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欄杆。

  “那欄杆是從裏麵斷掉的,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兩個人的重量!”

  柳如煙的聲音極其尖利,此言一出,四周鴉雀無聲,隻有柳映的臉色,似乎更白了幾分。

  許久之後,桃灼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藍泓拱了拱手:“皇上,臣的話問完了。”

  桃依依聽到這裏,似乎是想起什麽了,她上前一步,“啪”地一聲狠狠地甩了柳如煙一個巴掌,巴掌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極為響亮。

  “好你個柳如煙,我好心幫你,你竟然要害我!

  我這個落水之人都不知道那個欄杆是從裏麵斷掉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桃依依還想再繼續打第二巴掌,卻被桃灼伸手握住了手腕。

  “大哥!你為何要攔我!這柳如煙就是個害人精!她早知欄杆斷了還故意呆在那兒不走,就是想害我……我剛才說有人推我,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桃依依大聲吼道。

  “快回去!是非公道皇上自由論斷!別吵吵嚷嚷的,丟了定遠侯的臉麵。”桃灼放開了桃依依的胳膊,沉了臉對她說道。

  桃依依被桃灼忽然沉下來的臉嚇了一跳,慌忙住了口後退了一步。

  柳如煙被桃依依一個巴掌扇在了地上,左邊臉頰腫起了老高,她哭著上前扯住了柳映的衣擺。

  “父親,您知道女兒的,女兒從來不說謊,女兒真的沒有推桃小姐下水!女兒跟她無冤無仇,為何要推她啊!您救救女兒啊父親!”

  柳映的臉色鐵青,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掀起衣擺也跪了下來。

  重重地對著藍泓磕了一個頭之後,柳映沉聲開口:“皇上,小女的脾氣秉性微臣再清楚不過,若說她沒看清楚桃小姐是否拉如意姑娘下水微臣相信,但若是說她動手推桃小姐,微臣是絕對不信的,請皇上明察!”

  “你們先起來吧,即便是她沒有推人,就憑她事先知道欄杆斷裂而不提醒這件事,她也絕非什麽良善之人!

  還有你,你身為上林苑監證,苑中欄杆斷裂都沒有查到,難道不是失職嗎!”

  藍泓雖然沒有直接判罰,可是在場的人都已經聽出來了。

  這柳家,怕是完了。

  絕非良善之人這句話出自一國之君之口,這柳如煙今後怕是再也不可能進什麽高門大戶了,還有柳映的官位,怕也是前途渺茫了。

  陶夭夭也在心裏歎息了一聲,這柳映死了女兒,又受了責罰,確實有些可憐。

  不過想也不難理解,所謂官官相護,一個五品官員,對上的是定遠侯府這種爵位加身的貴族,即便是有理,到最後或許也會變成理虧的那個。

  想到這裏,陶夭夭不由自主地又朝洛雲錫身邊靠了靠,自古以來那句老話就說得好,背靠大樹好乘涼,在她有本事完全獨立不被欺負之前,她可得靠緊了這棵大樹才是!

  她抬頭看了一眼柳如煙,再看看桃依依,潛意識裏,她忽然覺得這兩個人似乎都在說謊,至於原因,她還真是說不出來,純粹就是下意識地認為。

  她的第六感覺很準,這是經過驗證的。

  不僅如此,她的第六感覺還告訴她,那個薛府的薛楚玉,絕對不是無辜的。

  說來也巧,就在她剛剛這麽一想之時,那個坐在皇帝身邊一直未曾開口的皇後傅梓荷卻突然說話了。

  隻見她微微笑了笑,然後柔聲開口:“皇上,您剛才還說不能隻聽信一人之詞呢,在場之人可不隻有那幾位姑娘,不是還有薛相家的玉兒小姐和洛世子身邊的那個書童嗎?您為何不聽聽他們的意見?”

  聽到這裏,藍泓“嗯”了一聲,視線頓時朝著陶夭夭和薛楚玉看了過來,陶夭夭咽了咽口水,心中牢記著洛雲錫的吩咐。

  她沒有等來傅梓荷的詢問,卻見那薛楚玉已經上前了一步對著藍泓和傅梓荷福了福身子。

  “皇上,皇後娘娘容秉,臣女當時確實在場,不過距離如意小姐落水之處有些遠。

  當時臣女剛好跟這位陶公子說完話,我們正要起步離開的時候,就聽到了落水聲。”

  不同於柳如煙和桃依依聲音的尖利,薛楚玉的聲音很好聽,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說到陶夭夭的時候,她還往陶夭夭這邊看了一眼,但是這一眼,卻讓陶夭夭看出了不對勁。

  薛楚玉右邊耳垂上的耳環吊墜,竟然缺失了。

  她仔細想了想,就在方才,柳如意和桃依依落水之前,薛楚玉跟她說完話轉身離開之時,右手似乎是輕輕撫了撫耳墜的。

  陶夭夭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個欄杆,腦海中又回想起薛楚玉撫摸欄杆的情景。

  這二者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是自己想多了嗎?

  但是,哪裏來的那麽些巧合?

  就在她想了又想卻沒想通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傅梓荷“咦”了一聲:“玉兒小姐的耳墜似乎少了一顆呢。”

  隨著傅梓荷的這句話,眾人的目光都朝著薛楚玉看去,果然見薛楚玉少了半邊耳墜,確切來講,少的是耳墜上麵的珠子。

  她右邊的耳墜上麵,隻有鎏金鑲邊,裏麵的那一顆紅寶石不見了。

  眾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半天,誰也不知道這麽嚴肅的場合,一向端莊的皇後為何會將話題扯這麽遠,就連她身邊的藍泓似乎也皺了皺眉頭。

  隻有站在陶夭夭身後的洛雲錫似乎輕笑了一聲。

  笑聲很輕,輕到陶夭夭差點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直到她回頭看到洛雲錫微揚的半邊嘴角,她才確信了自己的耳朵。

  “回皇後娘娘的話,臣女的耳墜早在二位小姐落水之前就丟失了,已經讓身邊的丫鬟沿路去找了,還沒找到。”

  薛楚玉淡笑著開口,又說:“好像跟陶公子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不知陶公子注意到沒有。”

  陶夭夭幹笑了兩聲,粗著嗓子擺了擺手:“玉兒小姐說笑了,這些女孩子家的貼身物件,我一個大男人又如何能注意到,也就是皇後娘娘細心,才能一眼就看出來。”

  一句話,既沒能如了薛楚玉的意,又將自己遠遠摘了出來,還間接恭維了皇後。

  薛楚玉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聲音依舊好聽:“陶公子說得沒錯,是我疏忽了。”

  她轉身對著前方再次福了福身子,又說:“二位姑娘落水一事,既然皇後娘娘想聽臣女的意見,那臣女便鬥膽直說了。”

  她看了一眼遠處那具柳如意的屍身,臉上劃過一絲哀傷,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才說:

  “今日這個意外,原本是不該發生的,不過是因為如意如煙二位姑娘的幾句口角而已……

  臣女原還想著勸解,卻沒能勸解成功,不僅害如意姑娘殞了性命,還間接地害桃姑娘落了水,是臣女疏忽了,臣女也有責任,還請皇上和皇後娘娘責罰!”

  薛楚玉的幾句話,讓陶夭夭都快忍不住給她鼓掌叫聲好了。

  這麽輕飄飄的幾句話,不僅將責任推在了柳家姐妹倆的家事身上,還將她自己遠遠地撇了個幹淨,既取悅了定遠侯府,又讓皇上和皇後對她讚賞有加。

  嘖嘖嘖,果真是好口才。

  對於自己認親這件事,陶夭夭再次打起了退堂鼓,她還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小書童兼小廚子吧,薛府這趟渾水,她越來越並不想去淌了。

  這些後宅裏勾心鬥角的事情,太傷腦筋了!

  “那個小書童,你有什麽話要說?”傅梓荷靜靜地看了薛楚玉半晌,忽然對著陶夭夭開口。

  陶夭夭張了張口,猶豫片刻之後才說:“二位姑娘落水之前,柳府的兩位姑娘確實起了爭執,定遠侯府的桃姑娘也確實勸了,當然,薛府的玉兒小姐也勸說了幾句,這些事在場的諸位姑娘都可以作證。

  至於究竟是如何落的水,還有桃大人說的欄杆斷裂一事,小人實在是不清楚,不過,這欄杆斷裂一事,小人覺得還是應該詳細查一查比較好。”

  她不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隻能實話實說,但是欄杆一事若是她不說,就真的讓凶手逍遙法外了。

  “此話說得有理,夏遠。”藍泓看了夏遠一眼,夏遠點頭上前,附在藍泓耳邊耳語了幾句。

  聽到那幾句話,藍泓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桃愛卿,屍體你檢查得如何?”藍泓問的是桃灼。

  桃灼拱手低了低頭:“回皇上,如意姑娘確為溺水而亡,不過……”

  桃灼停頓了片刻,視線從在場眾人緩緩掠過,抬手舉起了一樣東西。

  “在如意姑娘的手中,微臣發現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