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突然拜訪
作者:半夏微醺      更新:2020-10-21 02:04      字數:2072
  她笑得那樣溫和恬淡,可她越是這樣,曾廣聞心裏就越難受,如果可以,他寧可她怨他恨他,也總好過她像現在這樣,把所有事情都壓在心裏……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年梁州發大水,連綿不絕的暴雨越下越大,他在河壩上住了整整一個月,督建工事,書嵐懷著六個月的身孕還要替他安撫城裏的百姓,那段時間裏,夫妻兩個明明都在梁州城,卻連一次麵都未曾見過。

  後來,老天慈悲,連日的暴雨終於停下,河壩保住了,兩岸的百姓也都保住了。

  可他卻永遠地失去了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

  書嵐因為這次小產徹底傷了身子,兩個人這麽多年再無所出。

  他知道,那個孩子一直是橫亙在書嵐心頭的一根刺,盡管她從未怨過他一字半句。

  這些年來,他一心撲在梁州的政務上,對書嵐疏於關懷,兩個人似乎都選擇性地遺忘了那一段錐心刺骨的疼痛,誰都不曾提起。

  可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及就能被抹去的。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咱們兩個就很好!”曾廣聞笑著安慰,仿佛剛才的話隻是一句不經意的戲言。

  沒有人能代替那個孩子在他們心中的存在,沒有。

  淩氏卻認真道:“其實過繼一個孩子也不錯,我們兩個慢慢老了,有個孩子陪著,將來至少不會覺得……”

  “書嵐,再等等,再等等。”曾廣聞打斷了她,像個孩子似的把頭靠在她身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像是在做著什麽重要的宣誓,對著書嵐,也對著自己。

  等他這一任期滿,他就向朝廷請辭,離開梁州,離開這個承載了他大半輩子心血,卻又葬送了他和書嵐唯一孩子的地方。

  欠她的,他會用整個餘生來彌補。

  這個時候的曾廣聞相信來日方長,可後來有一天他明白,來日,終究等不過方長。

  ……

  翌日一早,燕西樓來到曾府登門拜訪,也見到了這個梁州城的父母官。

  說是曾府,其實就是一出普普通通的三進院落,整個府裏也沒幾個下人,但收拾得很幹淨。

  曾廣聞一襲淡青色長衫,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瘦,下巴蓄起胡須,臉上雕刻著歲月的痕跡,但卻依稀能窺見幾分那個當初在殿試上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少年模樣。

  “久聞曾大人高風亮節,兩袖清風,如今一見果然人如其名!”一進門,燕西樓自然是先客套地稱讚了一番。

  曾廣聞從未同錦衣衛接觸過,對於眼前這個有著雷霆手段的年輕人雖然說不上不反感,但顯然也並沒有太多熱情,隻是略一頷首:“燕世子過譽了。”

  聽到這個稱呼,燕西樓不禁微微挑了挑眉,在官場上大家習慣了以官位相稱,似曾廣聞這般稱呼自己“燕世子”的倒是少數。

  看來這位梁州知府大人很是瞧不上自己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呢!

  入座後,下人奉上了茶水,燕西樓嚐了一口,茶葉一般,用來泡茶的水卻是不錯。

  半盞茶後,曾廣聞主動開口了:“曾某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做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事,有些話我便直言了,我與燕世子素未謀麵,不知燕世子此行特意來我府上拜訪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燕某在金陵便時常聽聞曾大人治下有方,心中著實仰慕已久,正巧,錦衣衛前些日子剛結了個大案,皇上體恤,準了我一個月的假期,故而趁此機會來梁州城看看,順便拜訪一下曾大人。”在錦衣衛待久了,燕西樓這滿口冠冕堂皇的胡話張嘴就來。

  曾廣聞聽罷不由哂笑一聲:“燕世子怕是有些言過其實了吧?曾某這個人別的的誇讚曾某卻是萬萬不敢肖想的。”

  “曾大人快人快語,燕某佩服!”燕西樓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胡扯。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裏,不管曾廣聞怎麽問,燕西樓俱是顧左右而言他,打太極似的給繞了過去,仿佛他就真的隻是慕名而來一般。

  終於,曾廣聞耐心告罄,直言道:“寒舍簡陋,曾某就不留燕世子用膳了。”

  這話說得直白,就差直接把“送客”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可惜燕西樓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怎麽,一臉誠懇地道:“曾大人這話就太客氣了,燕某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就一條,不挑食,什麽都吃。我與曾大人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今日我就厚著臉皮在府上蹭個飯,曾大人應該不會嫌棄吧?”

  曾廣聞一聽,臉色明顯黑了幾分:“時候不早了,衙門還有些公務要處理……”

  “曾大人,這燕某就少不得要說你兩句了,我知道你是一心為民,可也不能不顧念自個兒的身子不是?該吃飯還是要按時吃飯的!”燕西樓擺出一副為他身體著想的口吻,把曾廣聞未出完的話給噎了回去,臉色愈發難看了。

  習凜在一旁瞧著自家世子如此厚顏無恥的行為,簡直沒臉看了,心裏默默腹誹:人家曾大人隻是不想留你吃飯,又沒說自己不吃,怎麽到您這兒就成了人家為了公務廢寢忘食了?

  燕西樓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曾廣聞雖然不樂意,但還是吩咐廚房多加了幾個菜。

  席間,燕西樓忽而好奇地問道:“早就聽聞曾大人夫妻伉儷情深,怎麽今日不見尊夫人?”

  “拙荊身子不好,不便見客。”曾廣聞語氣略顯冷硬地說道。

  如果說一開始曾廣聞還看在大家同僚一場的份上,給燕西樓幾分薄麵的話,那麽此刻的他已經完全把“不耐煩”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偏偏燕西樓像是全然察覺不到似的,自顧自地說道:“那真是可惜了,聽聞尊夫人身子不好,我恰好認得一個醫術不錯的大夫,本來還想介紹給曾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