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李夫人到底活了這麽大年紀, 見識的事情比較多，雖然因為女兒沒了守宮砂, 她陷入了崩潰之中，不過很快她便調整好了情緒，抹幹眼淚坐了起來。

  現在也不是傷心難過的時候，關鍵是調查清楚女兒守宮砂沒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其實李夫人和女兒李芳菲之間的的關係很好，李芳菲被李夫人從小嬌寵著長大，有什麽事情她都會跟李夫人說，從來都沒有瞞過李夫人任何事情。

  但是從剛剛李芳菲給自己穿了那麽多的衣服，又蓋了那麽厚的被子這件事情上來看，李芳菲應該知道自己的守宮砂是怎麽沒了的。

  原本李芳菲有什麽大事小情都會告訴自己, 可是這次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李芳菲卻並沒有告訴自己, 這顯然是極不正常的。

  想到女兒身上青紫色的痕跡, 再聯係到李芳菲最近的變化，李夫人心裏更是恨的厲害, 盯著熟睡的女兒, 她的眼淚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李夫人恨那個糟蹋了李芳菲的人，但同時她也在恨著自己, 明明自己和女兒之間的關係這麽好，明明她平日裏也經常跟女兒見麵，但是李夫人卻從來沒有發現女兒不對的地方。

  倘若她多關心女兒一番，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李夫人緩緩地將李芳菲身上的衣服給穿了起來, 想到她身上那青青紫紫的痕跡，她眼睛一酸又想哭了。

  其實李芳菲最近的變化還是很大的, 但是李夫人以為是因為鬧狐妖的緣故, 所以才導致女兒的性格變化, 現在看來並不是因為狐妖的緣故，而是因為女兒遭遇了這種事情。

  李芳菲今年才十六歲，還是一個妙齡少女，遇到這種事情，她的性格如何能不變？

  雖然這個年代對姑娘家的貞潔看得不並不像先前的朝代那麽重，現在這個年代，失了貞潔的姑娘也不會被沉塘浸豬籠。

  可是女兒家的名聲到底十分重要，丟了清白之身，她的女兒未來又如何能找到好的婆家？

  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李夫人的腦子裏麵已經想了很多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袖中的瓷瓶拿了出來。

  李夫人想起了自己過來之前戚妄曾經跟她說過的話，那會兒她還不相信戚妄所說的，但是現在看到女兒這個樣子，他對戚妄的本事又有了全新的認知。

  原來在她過來之前，戚妄就已經算好了現在的這一切。

  李夫人折騰了這麽久，李芳菲卻仍舊沒有醒過來，這顯然是極不正常的，自己女兒的睡眠很淺，這一點李夫人很清楚，有時候李夫人陪著李芳菲睡覺的時候，夜晚稍稍有一些動靜，李芳菲都能清醒過來，而且醒過來後很久都無法入睡。

  但是現在李夫人把李芳菲的衣服脫了又重新穿上，但是李芳菲卻仍舊閉著眼睛昏睡著，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她這種情況顯然極其不正常。

  李夫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後掏出戚妄給的白瓷瓶子，之後將瓶蓋擰開，然後將那白瓷瓶子放在了李芳菲的鼻子下麵。

  一股淡淡的白色煙霧從瓶子裏麵飄了出來，伴隨著這淡色煙霧同時出現的是一陣甜到發膩的味道。

  白色煙霧順著李芳菲的鼻子鑽了進去，她的身體動了動，睫毛輕輕顫動了起來來，過了片刻工夫之後，李芳菲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剛剛醒過來的李芳菲那雙大大的黑色眼睛裏麵充滿了濃濃的迷茫之色，好半響之後方才重新恢複了清明。

  當發現坐在床邊的李夫人時，李芳菲眨了眨眼睛，啞聲開口喊了一聲：“娘。”

  這聲音一出來，李芳菲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這樣子的嗓音太過沙啞了一些，就像是已經喊了很長時間似的，李芳菲在聽到自己發出這樣的聲音之後，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李芳菲的眼睛發紅，被嗆得劇烈咳嗽了好一會兒之後方才緩過勁來。

  “娘，你怎麽來了？”

  咳嗽了一會兒之後，李芳菲的聲音終於恢複了正常，在聽到自己的聲音恢複正常之後，李芳菲鬆了一口氣，她撐著胳膊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坐在床邊的李夫人，李芳菲抿了抿嘴角，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大方的笑容來。

  李芳菲的容貌和李夫人有八成相像，但是李芳菲的性格其實是有些跳脫的，她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模樣嬌憨可愛，與李夫人溫婉大方的笑容完全不同。

  但是現在李芳菲似乎在刻意模仿著李夫人的笑容，她這麽一笑，與李夫人之間的相似度便像了十成十，乍一看去，帶著溫柔笑容的李芳菲就仿佛年輕版的李夫人似的。

  看著女兒這個樣子，李夫人的心中更加難受了起來。

  她伸出手去，原本是想要將李芳菲給攬入懷中的，隻是想到她滿身的痕跡，想到那作假的守宮砂，李夫人生生地把伸出去的手給收了回來。

  “菲兒，我有話要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看到李夫人的表情之後，李芳菲的心裏麵咯噔一下，她心裏升起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來，神情也變得慌亂了起來，好一會兒後，李芳菲又勉強笑了起來，輕聲開口說道：“娘，你這是怎麽了？你要說什麽事情直接說就是了，何必擺出這種嚴肅的模樣來，你嚇到我了。”

  說著李芳菲便伸出手去扯李夫人的胳膊，想要跟她撒嬌，然而她的手剛剛放到李夫人的胳膊上，李夫人便將手抽了回去，李芳菲的手落了個空，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

  李芳菲滿臉受傷地看著李夫人，滿臉委屈地說道：“娘，我做錯什麽了，你怎麽能這麽對我？”

  李夫人目光沉沉地看向了李芳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菲兒，你胳膊上的守宮砂是怎麽回事兒？還有，你睡覺的時候為什麽穿著這麽多衣服，蓋著這麽多的被子？你身上的痕跡是被誰弄出來的？”

  李夫人的聲音不大，但是那一句接一句的問話太過咄咄逼人，伴隨著她的問話，李芳菲臉上的血色退得幹幹淨淨，眉宇間也浮現出了濃濃的驚恐之色。

  “娘！你別問了，你別問了！”

  李芳菲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似的，滿臉驚恐地喊了起來，她抱住了自己的頭，將自己縮成了一團，身體跟著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了，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和身體似乎都被撕裂了一般，李芳菲嚇壞了，她不知道如何排解這樣子的恐懼，隻能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她這一口咬得十分用力，血腥氣瞬間在口腔之中彌漫開來，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看到女兒這個樣子，原本準備繼續逼問下去的李夫人也慌了神，她急忙張開手臂，將縮成一團的李芳菲抱在了懷中，看著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女兒，李夫人滿臉慌亂地說道：“菲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別害怕，娘娘在這裏，娘會保護你的。”

  然而此時的李芳菲卻根本聽不進任何話，濃烈的恐懼感如影隨形，將她整個人整吞食殆盡。

  她覺得有一隻可怕的野獸就在她的身邊對她虎視眈眈，那隻野獸撲到了她的身上，將她血肉骨骼都吞噬殆盡，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皮肉被撕開，骨骼被咬斷的聲音，她似乎看見了那隻赤紅著眼睛，貪婪者咀嚼著她血肉的野獸，那隻野獸仿佛在對她說，她逃不掉了……

  李芳菲張了張嘴，她想要喊救命，但是卻發現自己像是被剝奪了發聲的能力似的，根本就喊不出一點的聲音來。

  明明自己的母親就在身邊，明明自己的母親正抱著她，可是李芳菲卻覺得沒有人能幫助她。

  恐懼到了極致，李芳菲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撕裂了似的，她無聲地慘叫著，像是承受不住這樣子的痛苦，眼睛一閉，徹底暈厥了過去。

  抱著暈厥過去的女兒，李夫人嚇壞了，此時的她哪裏顧得著什麽大家夫人的形象，直接扯著嗓子喊了起來：“秀梅秀菊，你們趕快去把老爺請來，菲兒出事兒了！”

  外間伺候的丫鬟聽到李夫人驚慌不已的聲音之後，也顧不得旁的，跌跌撞撞地朝在外麵跑了過去。

  “老爺，老爺不好了，三小姐出事兒了，夫人讓您快點過去。”

  正廳之中，李員外和戚妄相談甚歡，正聊到盡興處，卻聽到外麵傳來了丫鬟大呼小叫的聲音，因為隔著一道門，聽不太清楚丫鬟喊些什麽，李員外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些下人們越發沒規矩了，戚公子，小門小戶管束不嚴，還請戚公子莫要見怪。”

  戚妄點了點頭，以他的耳力，自然是能聽出丫鬟說了些什麽——李家三小姐那邊兒出事兒了，李夫人派人請李員外過去。

  戚妄抬手一揮，緊閉著的房門瞬間打開，急匆匆跑過來的丫鬟被門檻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看到這一幕之後，李員外嗬斥道：“毛毛躁躁成何體統？沒看到有客人在嗎？你的規矩都學到哪兒去了？平常夫人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丫鬟秀梅立馬爬了起來，不停地磕頭認錯：“對不起老爺，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也是心急，還請老爺莫要責怪。”

  怕李員外繼續嗬斥下去，秀梅急急忙忙地說道：“老爺，是夫人讓奴婢來的，小姐出事兒了，夫人讓您趕快過去。”

  聽到丫鬟說小姐出事兒了，李員外猛地站了起來，急聲說道：“菲兒出事兒了？她出什麽事情了？你快點說！”

  女兒剛剛回去沒多長時間，院子裏又有這麽多人守著，難不成又是狐妖來鬧事兒？

  秀梅慌亂地開口說道：“奴婢不知，夫人讓奴婢來的，奴婢就趕忙跑來了……”

  見這丫鬟一問三不知，李員外擔心自己的女兒，也沒工夫繼續追問下去，他大步朝著門外走去，走了兩步之後，突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向戚妄。

  “戚公子……”

  戚妄已經站了起來，他看著李員外，開口說道：“李老爺，我跟你一起過去。”

  見戚妄要跟著自己一起過去，李員外方才放下心來，有戚妄陪著，就算是有狐妖作祟，憑著戚妄的本事，也能把狐妖給抓住了。

  其實戚妄來了之後，也沒有露出多少手段來，但是李員外就是本能地相信戚妄，覺得隻要有他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兒。

  再說了，之前戚妄不是也說了，林家作祟的不是狐狸精，是人，隻要是人，那就更好辦了，他就不相信了，林家上上下下這麽多人，還治不住一個壞人了？

  李員外和戚妄帶著人匆匆地去了李芳菲的屋子外麵，因為這是李家小姐的閨房，戚妄不好進去，李員外便請他在外麵候著，自己邁步走了進去。

  李員外繞過外間的屏風，走進了內間裏麵，一進去，就看到自己的夫人正坐在床邊兒默默垂淚，而自己的女兒則雙目緊閉地躺在床上，看樣子像是昏迷過去似的。

  看到這一幕後，李員外急了，連聲問道：“這是怎麽了？菲兒她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夫人你哭什麽？出什麽事情了？”

  看到李員外進來，李夫人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她站起來撲進了李員外的懷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老爺，我心裏難受，菲兒她的命好苦啊……”

  因為顧及著外麵的人，李夫人甚至都不敢大聲哭，說話的聲音也刻意壓低了，因為拖著哭腔的緣故，李員外都有些聽不清楚李夫人到底說了些什麽。

  “夫人，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你別哭，先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兒。”

  李夫人擦了擦眼淚，小聲將自己發現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到李夫人的話後，李員外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你說什麽？菲兒她……”

  李夫人點了點頭，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剛剛她突然像是犯了病似的，就這麽暈了過去，我也不敢讓人找大夫，那個戚公子剛剛給的藥很有用，你去問問戚公子還有沒有了，不管怎麽樣，我們得先喚醒了菲兒再說。”

  女兒的清白都沒了，有些事情得她清醒了才能問出來，左右自己和夫人都在，戚妄就算進來了，也不會有什麽閑話傳出去的。

  這麽想著，李員外幹脆出去將戚妄給叫了進來。

  戚妄沒多問什麽，跟著李員外一起踏入了李芳菲的屋子裏麵。

  雖然這是臨時收拾出來給李芳菲做閨房的，但是布置的依舊十分用心，戚妄目不斜視，一路被帶到李芳菲的床邊去。

  “戚公子，小女剛剛就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表現的十分痛苦，煩請你看看，她到底是怎麽了。”

  因為要見客的緣故，李夫人也簡單收拾了一下，模樣看起來不像是先前那麽糟糕了後，她這才開口說道：“戚公子，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你料事如神，還請你救救我的女兒，她才十六歲，不能就這麽毀了。”

  戚妄點了點頭，溫聲說道：“李老爺，李夫人，我既然進來，自然便有把握救人，煩請二位退後一些，我好為李姑娘診治。”

  李員外急忙扶著李夫人後退了幾步，二人眼睛一錯不錯地看著戚妄，想要看看他是如何救治。

  夫妻兩個原本以為戚妄會捉妖手段，出手便是玄乎其乎的法術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會看到戚妄像是變戲法一樣從袖袋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木盒打開之後，裏麵露出了一排銀針。

  李員外&李夫人：“……”

  所以戚妄這還兼職做大夫嗎？

  戚妄自然不知道這夫妻二人內心之中在吐槽些什麽，隻見他隨手一揮，銀針激射而出，紮入了李芳菲頭上的穴位之中，白色霧氣蒸騰而起，隨著李芳菲體內的藥力被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在房間之中彌漫開來。

  李芳菲臉上流露出了痛苦之色，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來，她嘴裏發出破碎的呻/吟聲，就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似的。

  看到女兒如此，李夫人有些心疼，可是她也知道戚妄這是在救自己的女兒，雖然心疼，她還是生生忍了下來。

  過了約摸半刻鍾後，戚妄收手，將李芳菲頭上的銀針一根根拔了出來。

  隨著銀針被□□，李芳菲臉上的痛苦的神情慢慢消失不見了，等到全部的銀針被□□後，她也跟著睜開了眼睛。

  “爹，娘……”

  清醒過來的李芳菲跟之前的她有些不同，當看到自己的爹娘之後，她心中的委屈不停地翻湧著，喊了一聲之後，便哭了出來。

  李員外和李夫人急忙上前，將女兒攬入了懷中。

  “菲兒別怕，爹爹和娘都在這裏……”

  接下來的話並不適合戚妄聽，雖然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些什麽，不過事關姑娘家的清譽，他留在這裏，對李芳菲沒有任何益處。

  戚妄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這一家三口人。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隻有妖怪會為非作歹，人類同樣也會。

  其實這個世界的妖物真的不如人類聰明，人類會栽贓陷害，大部分的妖物卻並不會，有妖物這個人類的仇敵頂在前麵做幌子，利用藥物和其他一些手段偽裝成妖物作祟的樣子，如此便天、衣無縫，大家的目光放在本不存在的妖物身上，自然也就會忽略了作惡的人。

  出來了之後，戚妄彈了彈手指，一抹暗芒飛射而出，循著殘存的味道沒入了做惡之人的身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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