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張留峰的樣子太過丟人, 柳平城默默地往旁邊挪動了一步，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而李尋安和宋子奇也遠遠地避開了他。

  但是張留峰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些人對他的態度不對，見他們都不說話, 他也不在意, 轉而看向了秦維頌, 尋求他的支持。

  而在場的這些人之中, 隻有秦維頌知道戚妄的真正身份, 他自然明白身為一個半人半機器的存在, 戚妄看上張留峰的可能基本為零。

  找茬也不是這麽找的。

  秦維頌有些心累，他揉了揉眉心, 開口說道：“留峰，你誤會了, 周淺安他沒有那個意思, 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他已經解釋清楚了, 以後大家還是兄弟，你們不必用異樣的眼神看他。”

  這話一說出來, 不止是張留峰，柳平城宋子奇和李尋安三人的麵色齊齊變了。

  “指揮官，你……”

  秦維頌自然知道他們要說些什麽, 周淺安之前做的事情太過了, 他們無法接受他的存在也是正常。

  但是秦維頌知道, 戚妄並不是周淺安，現在讓他頂替周淺安的身份也是權宜之計, 至於之後如何, 還要等戚妄展現出了他的價值再說。

  “你們不用再說了, 我自有分寸，先把周淺安送回去，至於原因我會告訴你們的。”

  秦維頌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們身為下屬，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幾人看著戚妄的眼神都十分危險，顯然覺得是戚妄蠱惑了秦維頌。

  戚妄：“……”

  總覺得在這幾個人的眼中，自己像是一個蠱惑君王的小妖精。

  一定是他的錯覺。

  從監牢裏麵出來後，一行人帶著戚妄前往人類居住的區域。

  從監牢到人類聚集地還有一段距離，他們是步行過來的，一行人的身體素質不錯，走過去也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離得遠了還沒有什麽感覺，等到走進了街道之中，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類，一下子就好像從荒蕪之所來到散發著煙火氣的人間。

  走在人群之中，處在這樣子喧鬧的環境裏，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忘記這個時代跟過去已經不同了。

  龍炎基地和耀陽基地一樣，有不少的機器人存在，不過人形機器人從外觀上來看，跟人類沒有多少差別。

  人類害怕機器人擁有自主思維，卻又害怕機器人不像是人類，他們設定好了程序，讓機器人也有人為創造出的喜怒哀樂，如果隻從外觀上來看，是很難看出機器人和人類的分別。

  不過同為機器人的戚妄還是可以分辨出街上的這些行人有多少是人類，又有多少是機器人。

  這麽一路走來，服務行業以及其他一些工種基本都是機器人，而並肩而行的行人之中，其中必定有一個是機器人。

  這麽放眼望去，繁華的街道上麵，人類的數量甚至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而且這些人類大都是男性，女性的數量十分稀少。

  災難發生之後，幸存的人類數量之所以越來越少，有一部分的是因為人類的生育力受到致命影響的緣故，還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女性數量的稀缺，現在的女性數量連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都沒有，男女比例失衡，人類生育率自然便又低了許多。

  但是可悲的是，女性人口變得稀少之後，女性的地位並沒有上升，這個世界的女性作為緊俏的生育資源的，被重重‘保護’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女性實行分配製，自由戀愛基本並不存在，婚姻製度也差不多處於廢除狀態，除了位高權重的男人可以擁有一個固定的女性伴侶外，其他的男性想要擁有伴侶，便要靠基地分配。

  女性成年之後，根據條件篩選後，便會分配給基地內的男性，她們陪在男性身邊的時間隻有一年，這一年的時間內若是沒有懷孕，她們便會被收回，重新分配給下一個男性。

  如果可以懷孕的話，那麽女性便可以留在這個使她懷孕的男人身邊，從此不必再參與分配。

  不過這種情況很少，絕大多數的女性，在自己生命結束之前，就這麽被按需分配到需要女性的男性身邊，一年又一年，直到生命終結。

  戚妄被送回到了原來周淺安居住的地方，那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別墅，安保措施做得十分到位，為了保護他不受傷害，秦維頌派了十二個機器人過來保護他。

  對於秦維頌派機器人過來的目的戚妄心知肚明，不過他並未多說什麽，坦然接受了秦維頌的安排。

  秦維頌到底是一個基地的指揮官，並不會因為戚妄的一麵之詞而相信他，在證明自己的價值，以及證明他無害之前，想必秦維頌是不會放鬆警惕的。

  然而張留峰看到秦維頌給戚妄安排了十二個機器人後，眼睛都氣紅了。

  之前他一直壓抑著，直到離開了戚妄家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氣呼呼地開口說道：“指揮官，你不覺得你對周淺安太過優待了嗎？他背叛了龍炎基地，將我們的研究資料全部損壞了，可以說他毀壞了我們的立足之本，你為什麽還要給他那麽多的優待？”

  性子稍好一些的柳平城也不明白為什麽秦維頌對待戚妄為什麽要如此上心。

  周淺安做的事情已經突破了底線，就算是秦維頌曾經對周淺安有情，可是跟整個龍炎基地相比較起來，這份感情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要知道那一項技術他們花費了那麽多年的時間，浪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才完成的，好不容易技術已經趨於成熟了，結果周淺安卻突然在背後狠狠地給了他們一刀。

  曾經他們有多相信周淺安，現在就有多麽憎恨他，他辜負了他們的信任。

  跟在秦維頌身邊的都是他的心腹手下，他們跟了秦維頌這麽多年，對他還是十分了解的。

  秦維頌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周淺安犯下的錯本來就是不可饒恕的，依照他的性格，應該不會原諒他的。

  但是現在秦維頌不但原諒他了，而且看起來還不再追究他曾經做過的那些錯事兒，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緩和了下來，雖然不像是情侶那麽親密，但是也沒有什麽劍拔弩張的敵對。

  這有一點不太正常了。

  就連一直堅定認為秦維頌可以處理好這件事情的宋子奇也忍不住開口說道：“指揮官，我們並非質疑你的決定，但是我們覺得我們有資格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眾所周知，周淺安偷了我們的核心技術資料，並且將我們所有的備份全都摧毀了，最後他又帶著這一份資料逃了出去，去的又是跟我們一直不對付的耀陽基地，我們都清楚地知道，周淺安背叛了我們，他是我們的敵人。”

  “古人雲，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待自己殘忍，就算是周淺安把他盜走的資料還回來了，這也不代表他所做的一切都可以抹平，並不代表他可以獲得原諒。”

  宋子奇是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如非必要，他很少會說話，現在之所以說這麽多，也真的是被逼急了。

  柳平城和李尋安的態度都是一樣的，他們不了解秦維頌的做法，如果秦維頌不解釋清楚的話，這件事情就會像是一根刺兒一樣，狠狠地紮在他們的心口上。

  一旦裂痕產生了，他們就會對秦維頌產生懷疑，這對他以後的統治是極為不利的。

  看著自己手下那認真的表情，秦維頌明白，如果這件事情不解釋清楚的話，他們是絕對過不去這個坎兒的。

  “跟我到會議室裏，我告訴你們原因。”

  秦維頌如是說到，之後便帶著手下人去了會議室。

  戚妄真正的身份越少知道的人越好，所以秦維頌並沒有公布他的真實身份，而是將他所擁有的技術說了出來。

  “周淺安說，他掌握了可以讓男性生子的技術。”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張留峰他們被震得說不出話來，眾人瞠目結舌地看著秦維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事情。

  不是，等會兒，他們聽到了什麽？男性生子？開玩笑的吧？男性怎麽可能生孩子？

  但如果拋開別的不說，男性若是可以生子的話，那麽人類的繁衍問題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要知道現在這個世界現存的人口總數不足一千萬，女性的人口占據了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的女性就隻有不到五十萬。

  女性人口數量很少，生育力又極其低下，若是繁衍問題無法解決的話，過不了幾百年，人類就要滅亡了。

  如果男性可以生孩子的話……

  想到這裏，柳平城下意識地看了宋子奇一眼。

  宋子奇察覺到了柳平城的目光，他默默地移開了視線，提出了一個發自靈魂的拷問：“我們假設這項技術是真的，但是指揮官你有沒有想過，有多少男性願意生育？”

  人類自從誕生開始，女性一直擔負著生育繁衍的責任，在人類的思維認知之中，女性生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現在有了男性生育的技術……

  且不說這項技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這項技術是真的，有多少男性可以拋開羞恥心去懷孕的？

  “如果不生的話，人類就要滅亡了，為了延續人類這個種族，總有人願意的，過去確實沒有男性生育的例子，但是過去還沒有隕石和變異的動植物呢，過去的人類也不會麵臨滅亡危機，他們知道如何選擇。”

  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的話其實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了。

  如果周淺安真的擁有這項技術的話，原諒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也並不是不可以。

  四人對秦維頌留下戚妄再沒有意見了。

  ***

  夜色很快降臨了，照顧戚妄的機器人將今天的食物送上來了。

  其實說是食物也不恰當，正確來說，機器人送上來的是各種口味的營養液。

  許是因為過去動植物一直都是人類食譜上的食材，在隕石降臨之後，動植物產生了變異，而變異之後的動植物不止模樣發生了變化，就連味道也發生了變化——幾乎所有的動植物都變得十分難吃，讓人難以下咽。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的糧食儲備足夠多，加上後來人工合成的營養液誕生，人類恐怕早就因為沒有食物而滅亡了。

  機器人改造過的身體有了嗅覺和味覺，人工製造的胃部也會有饑餓感，需要進食來消減這一份饑餓感。

  戚妄嚐了嚐營養液，味道倒是出奇好，喝下之後，很快便有了飽腹感。

  等到饑餓感消失後，戚妄便沒有再喝營養液，他打發了機器人下去，自己則想要出門轉一轉。

  不過當他流露出想要出去的念頭後，這些負責保護他的機器人便齊齊攔在了他的麵前，製止了戚妄離開。

  “周先生，指揮官吩咐過了，沒有他的允許，您不許離開這裏，希望您可以體諒我們，不要離開這裏。”

  看來秦維頌對他的防備一直都沒有消減，派來這些機器人照顧他是假，看著他是真。

  不過都是些沒有自己思想的機器人罷了，戚妄自然不會為難他們，既然不許他出去，戚妄自然也就沒有提要出去的事情。

  在院子裏麵活動了一下手腳後，戚妄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慢吞吞地回到了臥室之中。

  這裏是周淺安曾經住過的地方，到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當初周淺安逃離這裏的時候很匆忙，許多東西都沒有收拾，房間裏顯得有些淩亂。

  戚妄簡單收拾了一下後，換了幹淨的床單被罩，然後躺在了床上。

  身為機器人的戚妄並不覺得累，不過難得消閑，戚妄打算用睡眠來消遣這無聊的時光，躺在床上沒一會兒的功夫，他便陷入進了深度睡眠狀態。

  ***

  “阿衍，你怎麽還不睡？”

  耀陽基地之中，周淺安從睡夢之中醒來，發現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旁邊的被褥冷冰冰的，主人顯然已經離開了有一段時間。

  周淺安看著空著的床鋪，臉上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慢慢地坐了起來，披上一件睡袍，朝著陽台走去。

  正如他所料的那樣子，謝衍此時正站在陽台上抽煙，他不知道抽了多少煙，腳邊扔得全都是煙蒂，而他的身上也帶著濃濃的煙味兒。

  周淺安看到謝衍這個模樣，心不由得揪了起來，他其實知道謝衍是因為什麽發愁，他也知道謝衍整夜整夜不睡覺是在擔心些什麽。

  可就算是知道，周淺安的心裏仍舊不舒服，當初送戚妄去的人是謝衍，他從未要求過讓謝衍幫他，是謝衍主動提出來的，可是現在把人送走了後，謝衍又是現在這個樣子……

  周淺安心裏很難受，可是作為利益既得者，他又說不出旁的話來。

  “阿衍，你是不是在想他？”

  謝衍愣了愣，神情有片刻的恍惚，隻是看到周淺安那泫然欲泣的模樣時，謝衍心裏也十分不好受。

  “淺安，你別多想，我並不是因為他而難過，隻是最近基地裏有很多事情，我有些操心，跟他沒有關係的。”

  周淺安故作堅強地笑了起來，隻是那笑容卻顯得極為苦澀，笑著笑著，他覺得自己笑不下去了，便轉過頭去，避開了謝衍的目光，低聲說道：“阿衍，如果你後悔的話，那就用我去換他吧，我明白的，你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不是我可以比擬的，你為他做了那麽多，放不下也是正常的……如果你後悔了，那就送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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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動植物：“如果我們足夠難吃，人類就不會將我們端上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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