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妄的情況不適合喝太多的藥, 他這種離魂症也沒有特效藥物可以治療，劉禦醫開了一些安神湯給戚妄。

  好在戚妄雖然性格交替變幻，但不管是哪種性格, 都是很識大體的，那些安神藥他老老實實地喝了, 並不需要人多費心。

  許是因為這些安神藥起了效果的緣故，戚妄表裏兩種性格的變化開始穩定下來。

  若說他之前的性格變化是沒有規律的，也許上一刻還是乖乖巧巧的性格，下一刻便會切換到那種冷酷淡漠的性格上，雖然還是同一個人，但是因為性格變化頻繁，便讓他顯得比過去不好伺候了。

  手底下人摸不清楚他的性格變化，伺候起來的時候便有些不太妥善。

  好在現在的戚妄的兩種性格變化有了規律，他兩種性格開始固定出現, 這也讓伺候他的人鬆了一口氣。

  天真善良傻白甜的戚妄仍舊跟過去一樣喜歡當一個萬事不管的鹹魚, 每天隻願意待在長壽宮裏麵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但是另一種性格的戚妄卻並不喜歡這種閑適的生活。

  許是因為性格變得強勢的緣故, 戚妄另一個成熟的性格出現的時間要遠遠大於另一個性格出現的時間, 白天大部分的時候, 他都是成熟體戚妄, 而另一個幼稚一些的性格，隻會在晚上的時候出現。

  戚恒這段時間忙得厲害，因為到了年歲要選太子妃緣故，他原本繁重的工作又多了一項，這讓戚恒恨不能將一個人掰成三瓣兒來用。

  其實戚恒手頭要處理的事情之中, 唯獨楚國太子的楚離這件事情要棘手一些, 畢竟楚離的身份其實很敏感, 知道的人不宜太多, 在用他換取更多的利益之前，楚離並不能出事。

  所以將楚離交給任何人戚恒都不能放心，他隻能自己處理。

  然而換了一種性格的戚妄卻找上了戚恒，想讓他把楚離的事情全權交給他來處理。

  第一次聽到戚妄這個提議的時候，戚恒幹脆利落地拒絕了戚妄。

  開什麽玩笑？就算是換了一種性格，但是戚妄還是戚妄，萬一他對楚離的感情還沒有徹底消散，被那人一哄，豈不是要將楚離給放了？

  戚恒不答應將楚離交給戚妄，而戚妄也沒有強求，他沒有多說什麽廢話，直接轉身離開了東宮。

  他如此作態，戚恒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他總覺得另一種性格的戚妄沒有這麽好說話。

  事實證明，戚恒的感覺並沒有錯。

  戚妄離開沒多久後，戚恒的手下便來稟告，說戚妄去了天牢，將楚離狠揍了一頓。

  “太子殿下，小殿下下手極重，楚離斷了兩根肋骨，直接痛暈了過去。”

  戚恒：“……”

  他這個換了性格的弟弟，這麽猛的嗎？

  第二天戚妄又來了，他和昨天一樣，都是想讓戚恒將楚離交給他處理。

  戚恒依舊沒有同意，他想看看，戚妄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他對楚離是不是真的沒有了任何感情存在。

  在戚恒再次拒絕了戚妄之後，戚妄依舊沒有多說什麽，十分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不久之後，戚恒的手下再次來報，說天牢裏的楚離又被戚妄給揍了一頓，這一次，楚離的手骨直接被戚妄給打斷了。

  戚恒：“……”

  原本戚恒還以為戚妄是在用苦肉計，但是從這兩次的事情來看，戚妄還真不像是在用什麽苦肉計，若是再這麽下去，楚離渾身上下的骨頭恐怕都會被戚妄給弄斷了。

  第三天戚妄找到戚恒說要將楚離的事情交給他處理的時候，戚恒點頭同意了下來。

  “安安，我可以將楚離交給你，並且給你一些人手，但是你必須要向我保證，你不會感情用事，放走楚離。”

  楚離留在齊國，留在他們的手中才是最大的籌碼，如果將他放走，那無異於放虎歸山，楚離潛入齊國不知道多長時間，誰也不知道他這個楚國太子到底掌握了多少有用的消息，如果他回到楚國的話，絕對會對齊國不利的。

  雖然將楚離交給了戚妄，但是戚恒並不希望戚妄感情用事，縱虎歸山。

  他相信戚妄，他不希望自己弟弟辜負了他的信任。

  聽完了戚恒所說的話後，戚妄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這一點你盡管放心，我是齊國的二皇子，楚離代表著什麽意義我很清楚，我不會放走他的。”

  見戚妄說得篤定，戚恒選擇相信了他。

  “我信你。”

  再然後，戚恒便聽到手下人來報，說戚妄將楚離從天牢之中帶了出來，安置到了他的長壽宮中。

  戚恒：“……”

  他剛給予了信任，戚妄就來打他的臉了嗎？

  得了消息後，戚恒原打算是趕往長壽宮，詢問戚妄到底想做什麽的，但是最後卻被他生生地將這種衝動給按了下去。

  若是戚妄還是從前那個單純善良不知世事的他，戚恒肯定會插手這件事情的，但是現在的戚妄性格已經發生了變化，變幻了一個性格的戚妄不會那麽感情用事的——若是感情用事，他也不會生生地打斷了楚離的肋骨和胳膊的。

  自打得了離魂症後，他的這個弟弟可比過去的他變得成熟多了，他應該試著相信自己這個變換了性格的弟弟的。

  做出了決定之後的戚恒沒有多做什麽，他安排了人去盯著長壽宮，以防有什麽意外發生，而他自己則放開了這件事情，沒有繼續關注下去了。

  換了性格的戚妄做事要比之前妥善的多，除了一直派人盯著天牢那邊兒的戚恒之外，便沒有人知道戚妄將楚離帶回來的事情。

  “裴侍衛，我有些事情交給你做。”

  裴宸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跟戚妄單獨相處過了，這一次突然被戚妄召到書房後，裴宸莫名有些緊張，麵對著戚妄的時候，有種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何處放的局促感。

  人人都說最近的小殿下變了許多，但是裴宸卻覺得，現在的小殿下其實跟過去的他沒有太大的區別。

  就在裴宸恍神的時候，他聽到戚妄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裴侍衛，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交給你來辦，能辦這件事情的人隻有你，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裴宸聞言，立馬回過神來，他朝著戚妄鞠了一躬，沉聲開口說道：“小殿下盡管吩咐，屬下萬死不辭，定然會完成小殿下交與屬下的任務。”

  說著，裴宸便單膝跪了下去。

  戚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我讓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幫我看著一個人，他很重要，絕對不允許有任何閃失，所以，你一定要把他看好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戚妄的表情很平靜，但是裴宸卻察覺出來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裴宸下意識地抬頭朝著戚妄看了過去。

  當看到戚妄臉上的表情時，裴宸心中一凜：“屬下遵命。”

  ***

  楚離是被身上的劇痛生生折磨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從那個陰暗潮濕的天牢裏麵逃脫了出來，頭頂是煙灰色的床帳，身下是柔軟的床鋪，空氣之中縈繞著濃濃的檀香味兒，嗅著這味道，他身上的疼痛感似乎都減輕了許多。

  他被關進天牢裏麵已經很長時間了，齊國的人沒有因為他是楚國的太子而對他有什麽的優待，甚至在上次他脅迫戚妄失敗後，他待遇比之前又糟糕了許多。

  戚恒對他態度已經代表了齊國對他態度，其實早在決定以身犯險進入到齊國境內的時候，楚離便已經想過他失敗後會有的下場。

  如果任務失敗，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自盡，絕對不會丟了楚國皇室的顏麵，失了楚國太子的錚錚傲骨。

  他當時是真的這麽想的，然而當他真的落入了齊國人手裏，成為了階下囚的時候，求生欲卻占據了上風。

  楚離不願意自尋短見，他覺得自殺是懦夫才會做的事情，就算是他已經被投入了天牢之中，就算他被人牢牢看管著，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已經失去了翻盤的機會。

  他還有一千精兵，那是他假借著齊國公主送年禮的借口帶入齊國的人馬，他們是他最忠誠的手下，若是知道他被抓的消息，他的手下一定會想方設法來救他的。

  所以哪怕在天牢裏麵遭受了許多非人的對待，楚離依舊咬牙堅持了下來。

  自打上次自己挾持戚妄失敗的後，戚妄沒有在出現在天牢裏麵，楚離也明白，自己跟戚妄之間已經再沒有了可能。

  雖然仍舊意難平，但是理智很快便占據了上風，楚離強迫自己不在去想戚妄。

  然而就在楚離快要忘記戚妄的時候，戚妄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然而還沒有等他開口，默不作聲的戚妄便直接動手揍了他一頓。

  那一次，楚離斷了兩根肋骨。

  而戚妄揍完他之後，仍舊不發一言，他像是在完成什麽任務似的，揍完了他之後，便極為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戚妄又來了，這一次，他不發一言地打斷了自己的胳膊。

  第三天，戚妄又一次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被疼痛折磨的楚離已經開始怕了戚妄，然而這一次，戚妄卻沒有動手打斷他的骨頭，而是直接把他打暈了過去。

  暈倒前的事情楚離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但是他知道，那個時候的他是在天牢之中，但是現在，他絕對不是在天牢裏了。

  難道戚妄對他做了些什麽？

  想到毫不留情打斷自己骨頭的戚妄，楚離生生地打了個寒顫，斷掉的骨頭處又開始疼了起來。

  他打斷了自己的骨頭，卻把自己帶出了天牢，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楚離的腦子有些亂，他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然而很快他便發現，自己想坐起來簡直就是奢望，他的身體被粗粗地麻繩結結實實地捆著，別說坐起來了，他就算是想要自由活動身體都不成。

  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對之後，楚離的麵色大變，他下意識地開始掙紮了起來，然而他身上的麻繩也不知道是怎麽捆的，他越是掙紮，麻繩綁得便越緊，察覺到那些麻繩就要勒進他的肉裏麵後，楚離不敢再胡亂動彈了。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楚離滿腦子胡思亂想的時候，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了，他扭頭朝著房門口看了過去，但是因為有屏風擋著，他並沒有看清楚是誰。

  進來那人的腳步很輕，走了兩步後，他又停下了腳步，似乎在躊躇猶豫，過了許久之後，那人再一次邁開了步子，等到他從屏風後麵繞過來之後，楚離方才看清楚那人是誰。

  戚妄端著一個小托盤從門外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碗粥並幾碟子精致的點心和小菜，濃鬱的香氣飄了過來，楚離的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他已經許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陡然聞到食物的香氣，又哪裏能招架得住？

  戚妄將小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然後將五花大綁著的楚離從床上扶了起來。

  “阿褚，我做了一些粥，點心和小菜都是我親手做的，我喂給你嚐一嚐好不好？”

  戚妄小心翼翼地將楚離扶了起來，因為害怕他覺得不舒服，又在他的身後墊了幾個軟墊子，務必讓他覺得舒服起來。

  “阿褚，你是不是再怪我？但是這並不是我的本意，你是楚國的太子，我是齊國的二皇子，我們立場不同，所以我隻能如此……”

  說到這裏，戚妄的聲音低落了下去，他看了一眼楚離，又將頭低了下去。

  “阿褚，你不會怪我這麽對你對不對？我其實也沒有辦法，你是楚國的太子，齊國有你的心腹手下，如果你自由度太大的話，會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不想我們兩個走到對立麵上，所以隻能如此，你不會怪我的吧？”

  戚妄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然而聽到他的話之後，楚離整張臉都快扭曲了起來，他隻覺得眼前的一切無比荒誕，就仿佛一場荒謬的沒有任何邏輯的夢境似的。

  戚妄打斷了他的肋骨，又打斷了他的胳膊，而且將他五花大綁地禁錮在床上，不給他一丁點的自由，他這種做派完全便是對待仇人的手段，他怎麽還能舔著臉說出他是愛他的這種話來？簡直荒謬！

  楚離怒極反笑，他滿臉厭惡地看著戚妄，惡狠狠地開口說道：“戚妄，你到底想做什麽？如果你想要折辱我的話，你成功了，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便殺，犯不著這麽羞辱我。”

  戚妄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中拿著粥碗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白瓷粥碗瞬間摔碎了，裏麵精心熬製的白粥散落的到處都是，但是戚妄哪裏還能顧得上這些白粥？

  他滿臉受傷地看著楚離，顫聲說道：“阿褚，在你的心裏我就是這樣子的人嗎？我們認識這麽長時間，相處了那麽久，在一起那麽久，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楚離別過臉去，不肯去看戚妄，擺出一副拒絕跟他交談的模樣。

  然而戚妄會因為楚離不想跟他交談便會收手了嗎？答案顯然是不會的。

  見楚離不肯搭理自己，戚妄的臉上流露出了受傷的神情來，他伸出手抓住了楚離的肩膀，用力地搖晃了起來。

  “楚離，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你為什麽不肯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戚妄搖晃他肩膀的力氣用得越來越大，楚離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都要被戚妄給晃了出來。

  他的身上本來就有傷，戚妄這麽一番晃動，他感覺自己的傷處疼得更加厲害了。

  “戚妄……你別……我好疼……”

  楚離被晃得頭暈目眩，身上的疼痛感的一波波地襲來，身體的劇痛和一陣陣翻湧而來的嘔吐感讓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戚妄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晃動的力氣越發大了起來。

  到最後楚離再也受不了這折磨，他悶哼一聲，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發現他暈過去後，戚妄鬆開了手，楚離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這不過是個開始罷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戚妄低頭看了楚離一會兒，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來。

  ***

  楚離覺得自己要瘋了。

  過去他確實對戚妄有幾分真感情，可是自打被帶到長壽宮之後，楚離卻發現自己就要被戚妄給逼瘋了。

  戚妄口口聲聲地說喜歡他，但是卻不肯給他自由，反而每天都在折磨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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