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妄的性情大變, 不再是過去那個軟軟糯糯的少年，他的性子變得易暴易怒, 行事張揚肆意，不論是行事做派，還是說話的語氣，與過去的模樣完全是天差地別。

  齊王和王後進了寢殿後跟戚妄相處了一會兒後，便發現自家小兒子的性格已經徹底變了。

  不過病了一場，怎麽人還給病成另外的模樣了？

  夫妻二人留下戚恒陪著戚妄，而他們二人則拉著禦醫到了外麵的大殿之中。

  “劉禦醫，你老老實實告訴本宮，安安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現在的他怎麽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自己好好的孩子突然變了個性格, 王後如何能不揪心？而齊王跟王後一樣, 也是同樣的心情。

  “劉禦醫, 你是太醫院案首, 醫術最是厲害，二皇子到底是何病症？你如實說來。”

  戚妄的病症十分棘手, 劉禦醫也不敢隱瞞, 他撩開衣袍跪了下去，顫聲說道：“老臣不敢隱瞞陛下娘娘, 二皇子這是，這是……”

  說到這裏，劉禦醫咬了咬牙，一股腦地將戚妄的病情都說了出來。

  “二皇子這是離魂症。”

  聽到劉禦醫的話後, 王後的臉色倏地變了：“劉禦醫，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雖然王後不懂醫術, 但是對這離魂症還是略有耳聞, 但是據她所知, 離魂症隻是會失去記憶，並不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戚妄怎麽可能是離魂症？

  她這麽想著，也是這麽說的。

  劉禦醫開口回答道：“王後娘娘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離魂症的症狀分為幾種，失去記憶確實是離魂症最顯著的一種，但其實除了失憶之外，離魂症還有其他的症狀。”

  說到這裏，劉禦醫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繼續說道：“除了我剛剛說的那種失憶的症狀外，離魂症還會導致人產生表裏兩種性格，在遭受了巨大變故，或者感情受到重創後，他的表性格，也就是過去呈現出來的性格會消失，之後呈現在外的便是裏性格，這也就是二皇子性格大變的原因，其實二皇子還是二皇子，隻是換了一種性格而已。”

  劉禦醫解釋的很明白，先前戚妄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之後又高熱不止，這便導致了他患上了離魂症。

  其實離魂症病不好治，根據現有的記載，縱觀古今，離魂症隻能緩解，卻並不能治愈，尤其像是戚妄這種症狀——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戚妄並不算是有病，他不過是換了一個性格而已，人還是那個人，他的脈象也都正常，根本就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既然‘無病’，那又如何能進行治療？劉禦醫隻能開一些安神補腦的藥劑，至於旁的，便不能再開了，戚妄生來體弱，打小就在湯藥罐子裏泡著，他喝過的藥太多了，到現在為止，大部分的藥物他都產生了耐藥性，多喝藥對他沒有好處。

  在整個齊國皇宮裏，就沒有人不知道戚妄的受寵程度的，所以在關於戚妄的事情上，劉禦醫不敢掉以輕心，他將自己的診斷以及不能多用藥的原因原原本本地全都說了出來，剩下的便交由齊王和王後做抉擇。

  “皇上，我們該怎麽辦？安安他……”

  說到這裏，王後便說不下去了，她低下頭去，抽出錦帕擦了擦眼角，隻是淚水沁出來的速度太快，錦帕很快便被淚水給浸透了。

  齊王伸手攬住了王後的肩膀，輕聲開口說道：“ 阿昕，有我在，你別難受了，劉禦醫也說了，安安的身體沒什麽問題的，隻是換了一種性格而已，你就當他是長大了，成熟了……”

  王後的眼淚落得更凶了。

  那哪裏是成熟？那是病了，劉禦醫都說了，戚妄是患上了離魂症，雖然短時間對身體沒有傷害，可是時間長了呢？對身體會沒有傷害嗎？若是離魂症嚴重了，那他還會像是現在這樣嗎？

  但是王後這些擔心並不能對齊王說，隻能壓在自己的心中，因為這些情緒無法宣泄出來，王後趴在齊王的懷中，眼淚流得更凶了。

  劉禦醫跪在地上，默默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種時候他好像不大適合留在這裏，但是主子沒有吩咐他退下去，他哪裏好偷偷離開？

  聽了這麽多不該聽的，看了這麽多不該看的，他是不是該擔心一下自己的這條老命了？

  ***

  相比較外麵大殿的氣氛，寢殿內的氣氛要沉悶許多。

  戚妄靠坐在柔軟的靠枕上，神情淡漠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戚恒。

  “哥，我說過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看著這樣子的戚妄，戚恒麵上的神情複雜。

  戚恒可以說是看著戚妄長大的，他是什麽樣子的性格，沒有人比戚恒更加清楚，麵前的人還是那個人，可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卻跟過去完全不同。

  戚恒很不適應戚妄的變化，他們兄弟二人原本是很親密的，可是戚妄變成這個樣子後，戚恒卻覺得他們之間隔了一條巨大的鴻溝，明明是親兄弟，可是關係卻仿佛比過去變得疏離了許多。

  “安安，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跟哥哥說，劉禦醫也在外麵，他會幫你的。”

  戚恒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戚妄卻擺出了一副拒絕交談的模樣來：“哥，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能不能先出去？”

  聽到這番話後，戚恒徹底愣住了，他神情複雜地看著戚妄，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那番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戚妄長到這麽大，這還是第一次對他這個哥哥下逐客令。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說完這番話後，戚恒朝著戚妄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寢殿外走去。

  走了兩步後，戚恒轉身回頭，卻看見戚妄已經平躺在了床上，他的眼睛閉了起來，呼吸也變得舒緩了許多，仿佛不過一個眨眼間，戚妄便已經陷入了熟睡之中。

  看到這一幕後，戚恒微微一愣，原本是向外走的步伐，最終又調轉過來，朝著躺在床上安睡的戚妄走了過去。

  戚恒的動作很輕，並沒有將睡在床上的人吵醒，他站在床邊，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熟睡的戚妄。

  陷入沉睡之中戚妄美好的仿佛一幅畫卷一般，他身上的那些冰冷疏離的氣質消失不見了，整個人仿佛又變成了之前的模樣。

  戚恒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額頭，隻是在他手快要觸及到戚妄額頭的時候，又生生忍了下來。

  算了，昨天晚上他也折騰了一夜，怕是已經累極了，他還是不要打擾他了吧。

  戚恒慢慢地收回手來，他深深地看了戚妄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戚恒感覺自己的袖口被人抓住了，他微微一愣，轉頭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清澈的眼睛，那雙眼眸是如此熟悉，完全便是過往他所看見的眼神。

  他的弟弟回來了？

  就在戚恒愣神的時候，戚妄開口了，他的聲音裏麵透著淡淡的委屈之意，聲音也比往常小了許多。

  “哥哥，你剛來怎麽就要走了？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他現在這個樣子，跟剛剛那個神情冷淡地下逐客令的他完全是判若兩人，戚恒的神情微變，低聲哄了戚妄兩句。

  在哄自己弟弟這件事情上，戚恒向來得心應手，不過說了兩三句話後，他便將人哄了過來。

  “安安乖，好好休息一會兒，哥哥馬上就回來陪你。”

  戚妄點了點頭，鬆開了抓著戚恒袖口的手。

  “那哥哥早點回來。”

  戚恒點了點頭，又安撫了戚妄兩句後，這才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戚妄攏著被子坐在床上，陽光透過白綾紗窗照射了進來，在他的身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光暈。

  因為剛剛睡起來的緣故，戚妄的頭發並未梳起來，烏黑如墨的頭發披散在身後，在厚厚的床鋪上蜿蜒出怪異的圖案來。

  戚妄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順手從旁邊的桌子上取了一根木簪，將披散在身後的黑發挽了起來，再然後，他從櫃子裏挑選了一件平常很少穿的衣服，換上之後便從寢殿裏走了出去。

  翠微緋紅和長樂三人還在閉門思過，所以守在寢殿外的是兩個二等宮女，戚妄目不斜視地從她們的身邊走了過去，徑直走入了不遠處的書房之中。

  戚妄其實並不喜歡太多人在自己的身邊伺候著，所以平常能在他身邊的也就是長樂翠微和緋紅他們三人，這兩個二等宮女過去從沒有近身伺候過戚妄，不了解他的喜好，直到戚妄走出去一段距離後，二人方才慌忙追了上去。

  然而還沒有等她們追上，戚妄已經進了書房之中，書房的大門隨即合攏了起來，兩個二等宮人守在書房外麵，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臉上了流露出了如出一轍的擔憂之色。

  小殿下這是怎麽了？

  且不說兩個小宮女心中惴惴不安，另一邊戚恒已經去了齊王和王後那裏，將戚妄剛剛的變化全都說了出來。

  “你是說他性格在來回變化？”

  齊王和王後不是大夫，這種事情自然是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的，劉禦醫自然便被推了出來。

  剛剛劉禦醫還在說戚妄是得了離魂症，產生了表裏兩種性格，現在的他呈現出的是裏性格，短時間內是無法恢複正常的。

  這才過了多長時間，他怎麽就恢複過來了？

  劉禦醫也拿不準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便決定先去瞧瞧病人再說。

  然而一行人去了寢殿後，卻發現戚妄已經不在寢殿之中了。

  戚恒的臉色不由得變了，剛剛戚妄還答應他說要他回來的，怎麽轉個臉人就不見了蹤跡？

  不過長壽宮攏共就這麽大的地方，伺候的下人不少，他們很快便找到了戚妄的蹤跡。

  戚妄去了書房，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不知道做什麽，門外守著的兩個小宮女哪裏敢進去打擾戚妄？見齊王和王後以及太子都過來了，兩個小宮女被嚇到了，她們匍匐在地上，身體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就連回話都回不利索。

  齊王他們自然不會與這麽兩個小宮女為難，書房的門並沒有上鎖，直接從外麵一推便能進去，最終還是戚恒上前，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而齊王和王後以及劉禦醫三個隨後跟了進去。

  戚妄在書房裏麵也沒有做什麽，隻是將過去畫的那些畫卷全都收了起來，沒了那些畫之後，整個書房裏的牆壁便顯得空蕩蕩的，看起來沒有一點兒的熟悉感。

  “安安，你在做什麽？那些不是你最喜歡的畫嗎？你怎麽全都收起來了？”

  戚妄的舉動讓王後覺得十分不安，見戚妄忙著規整那些畫卷，她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聽到王後的聲音後，戚妄抬頭看了過去。

  在看到他的那雙眼睛時，王後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這不是她熟悉的那個孩子，王後心裏有些難受，看著戚妄的表情便有些不太對了。

  不過戚妄像是沒有注意到王後的情緒不對似的，他淡淡地開口說道：“過去喜歡，現在不喜歡了，幹脆便收起來，也省得看著難受。”

  他的語氣和動作並不是他們熟悉的模樣，在場的人便都知道，他的離魂症又發作了。

  麵前的人確確實實是齊國的小殿下，他們最疼愛的那個孩子，可是變了一個性格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接受他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之前劉禦醫說過，因為得了離魂症的緣故，戚妄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如果再受了刺激，情況可能會更加嚴重，所以他們得要順著他來，安撫著他的情緒才成。

  雖然覺得不舒服，但是王後和戚恒到底沒有再說什麽，而齊王身為一國之主，承受能力遠非常人能比。

  在他看來，不管戚妄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是齊國的二皇子，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齊王命令劉禦醫為戚妄把脈，而戚妄倒也配合，老老實實地由著劉禦醫給他把脈治病。

  一番診斷下來，劉禦醫說，戚妄的情況十分罕見，他的表裏性格是同時存在的，但是因為他受了刺激的緣故，表裏兩種性格並不能很好地相容，這兩種性格會隨機出現，並不會穩定一種性格。

  齊王&王後&太子：“……”

  隨機改變性格？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證明了劉禦醫診斷結果十分準確。

  對自家弟弟性格變化感受最明顯的戚恒：“……”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有點喜歡現在這種性格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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