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妄, 你回來了，真的是太好了……”

  戚妄剛帶著戚有福從車上下來, 身體還沒有站穩，一個長相溫婉的中年女人便衝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阿妄，你終於回來了，媽媽好想你……”

  白暖英說著說著，淚水便湧了出來，她死死地抱著已經九年沒見的兒子，淚水流得更凶了。

  經曆了這麽多的世界，這還是戚妄頭一次被人這麽抱著, 他有些不太適應,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放了。

  就在此時, 一個抱著孩子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跟一個長相跟他有五分相似的年輕姑娘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那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濃濃的歡喜之意, 若不是極力控製著，眼淚怕是已經湧了出來。

  “阿妄, 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這是你的小外甥, 剛剛才出生五個月，人家說外甥多像舅，你看他跟你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

  戚正成說著說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 他悄悄背過身去，擦了擦自己眼角沁出的淚水。

  戚玉也難掩激動, 剛喊了一聲大哥, 眼淚便控製不住地流淌了出來。

  戚妄離開的時候她不過才十六歲, 九年的時間過去了，她已經二十五歲了，由一個小姑娘變成了大姑娘了，並且還有了一個孩子，她變了這麽多，哥哥還能認出來她嗎？

  戚玉滿眼期待地看著戚妄，淚眼朦朧中，她聽到了戚妄溫柔地喚了她一聲。

  “阿玉，你長大了，變得更漂亮了。”

  聽著那熟悉的溫柔聲音，一切好像回到了九年前，戚玉眼淚汪汪地撲了過去，跟白暖英一起抱住了戚妄。

  她的哥哥回來了，那個會保護著她，愛護著她，把所有欺負她的人都打跑的哥哥回來了。

  闊別已久的家人再次相見，場麵自然是極為溫馨感人的，不過站在一旁的戚有福卻像是個局外人一樣，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從未相處過，自然也就沒有什麽感情，爺爺奶奶跟姑姑對他來說隻是個人物代稱而已，光是聽戚妄說，根本生不出多少感情來。

  現在看到他們一家人如此親密，戚有福感覺到自己像是個被排斥在外的局外人似的，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戚妄的手，像是要從他的身上汲取力量。

  察覺到拉著自己的那個小手力量加大，戚妄敏銳地察覺到了戚有福的情緒變化，知道這孩子剛剛跟著他回來，麵對著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親人，總是有一份疏離感的，他要幫著他融入進這個大家庭裏。

  “媽，阿玉，你們先別哭了，我給你們鄭重地介紹一下，這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到的那個孩子，他是戚有福，我的兒子，有福，這是爺爺奶奶和你的姑姑，快點招呼人。”

  見戚妄將注意力分到了自己的身上，戚有福的心情好了起來，他擺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樣來，一一叫了戚家的這些人。

  “爺爺奶奶姑姑你們好，我是戚有福，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

  看著跟小大人似的戚有福，戚家人的心瞬間融化了，白暖英彎腰將戚有福抱了起來，吧唧吧唧地在他臉上親了兩口。

  “我的乖孫子唉，奶奶終於見到你了，你比你爸爸在信裏麵寫的還要可愛，來，奶奶親親。”

  戚玉瞅著空隙也湊了過去，吧唧吧唧地在戚有福的臉上親了兩口。

  “有福，我是你的姑姑，你真可愛，姑姑疼你呀。”

  另一邊兒的戚正成也想親親自己的孫子，可惜的是他懷裏好抱著一個小的，親近不了，不過他仍舊沒落後，笑眯眯地招呼起了戚有福。

  “乖孫，爺爺也喜歡你，你跟你爸爸小時候真的是長得一模一樣。”

  戚有福長到八歲，還從來都沒有被人如此親熱地對待過。

  雖然戚妄對他也很好，但是戚妄的性格內斂，最多也就是抱抱他，揉揉他的頭，別說是親他，就連這麽熱情地抱他都沒有過。

  再加上戚有福從來都沒有被年長的女性熱情對待過，陡然來了這麽一出，原本老成穩重像是個小大人似的戚有福臉騰地紅了，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放了。

  看到這一幕的戚妄愣了愣，臉上隨即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先前他還覺得這孩子太過穩重，明明不過才虛八歲的孩子，卻跟個小老頭似的，原本還以為是因為他太過聰明，所以性子才會變成那樣子，不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他想差了。

  想來之前還是因為接觸的人少了，他又不是那種喜歡將感情展露在外的人，所以這孩子便隨了他的性子，慢慢也變得沉悶了起來。

  以後跟戚家人生活在一起，在跟同齡人相處相處，這性子也會變得活潑許多。

  車站並不是個好的敘舊地方，收拾好情緒後，一行人便朝著車站外麵走了過去。

  此時的京城遠沒有後世那麽繁華，可是對於最多隻去過縣城的戚有福來說，這卻是他見過的最好的地方，他覺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夠用了，那東瞅西望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個剛剛進城的。

  白暖英並不會因為戚有福什麽都覺得稀奇的樣子而認為他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孩子，她耐心地給戚有福介紹那些建築是什麽，並且以後這些地方她都會帶他去的。

  “奶奶缺席了有福成長那麽多年，這真的是個很大的遺憾，不過奶奶保證，從今往後，我一定不會缺席你的人生成長。”

  原本走在他們身後的戚玉也湊了過來，鄭重其事地向戚有福保證：“姑姑也是的，有福，你跟你爸爸回到這個家來，不用覺得拘束，我們會對你們很好的，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戚有福看了看白暖英，又看了看戚玉，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正好，除了爸爸之外，他也有了其他的親人，爺爺奶奶和姑姑都很喜歡他，那以後他們的日子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

  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一行人總算是到家了。

  戚家住的是一套老式的四合院，院子挺大的，家裏的房間也多，住下他們這麽多人綽綽有餘。

  戚妄和戚有福的房間早就準備好了，給他們兩個的房間是光線最好的西屋，屋子裏麵打掃的幹幹淨淨，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從各種小細節處都能看得出來收拾房間的人有多用心。

  戚妄回房間去收拾東西了，而戚玉則拉著戚有福進了隔壁屬於他的房間。

  當戚有福看見了那占據了一整麵牆的大書櫃時，戚有福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飛快地跑了進去，手愛惜地從那一本本的書上麵撫摸了過去。

  “姑姑，這是都是給我準備的嗎？真的都是給我的嗎？”

  看著臉上遮掩不住興奮的戚有福，戚玉笑了起來：“是啊，你爸爸寄信回來說你最喜歡看書了，不過你們在的地方背得很，很多書都找不到，他拜托我多給你找些書回來看，不過我想著既然正好給你收拾房間，便幹脆做一麵大書架的好，這書架是嵌在牆裏麵的，不會倒，你看到旁邊那個梯子了嗎？夠不到的書你可以爬上去拿……”

  占據了一整麵牆壁的書架上擺滿了書，戚玉並沒有說為了弄回這些書自己廢了多大的功夫，隻是耐心地給戚有福介紹這些書大致有多少種類型。

  戚有福最喜歡看書了，可是在小安村的時候因為條件限製，根本就滿足不了他的閱讀需求，現在麵對著這麽多的書籍，戚有福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糧倉的老鼠似的，快活的都有些暈頭轉向了。

  “姑姑，你真好，謝謝姑姑！”

  戚有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戚玉，真心真意地向她道謝。

  這個姑姑對他真的太好了。

  戚玉笑了笑，又領著興奮過頭的戚有福參觀了特別製作的書桌，以及床鋪衣櫃什麽的。

  這些東西都是戚家的人精心準備的，戚有福可以感覺到他們對自己的用心，而他也慢慢地開始接受了這些家人。

  晚餐是在家裏吃了，參與這接風洗塵宴的就隻有他們這一家六口人。

  白暖英和戚玉兩個大展身手，置辦了滿滿一桌子的菜肴，雞鴨魚羊肉應有盡有，可謂是豐盛至極。

  餐桌上，誰也沒有提這九年的分別裏遭遇的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大家說著自己所經曆的那些值得高興的事情，可即便如此，到最後幾人也的控製不住地紅了眼眶。

  白暖英和戚玉忍不住掉起了眼淚，就連戚正成的眼眶也都紅了，看著哭得不能自已的妻子和女兒，戚正成啞著聲音說道：“好了，別哭了，阿妄回來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別哭了，過去的一切就都忘記吧，咱們以後一家人都在一處，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的。”

  所有的苦難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消失了，未來隻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心往一個地方使，日子自然會過得越來越好的。

  夜深了，戚妄哄睡了戚有福，等到他睡熟了後，方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戚玉已經帶著孩子睡了，不過戚正成和白暖英他們兩個房間的燈還亮著，戚妄在戚有福的房間門外站了一會兒，緊接著便大步朝著戚正成他們的房間去了。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了起來，片刻後房門打開，白暖英將戚妄讓了進來。

  “白天的時候我沒有好問，張強怎麽沒有來？阿玉跟他之間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雖然下鄉這麽多年，戚家夫妻因為工作原因，一直都沒有能去小安村看他，不過彼此間的通信從來都沒有斷過，所以家裏發生的事情戚妄基本都知道。

  但是跟原主會報喜不報憂一樣，原主的家人跟他一樣，也是報喜不報憂，說的都是好事情，從來都不會說任何不好的地方。

  戚玉三年前就已經結婚了，她嫁的人是從小跟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張強，這兩口子的感情極好，正常情況下，他這個當哥哥的回來，張強這個當妹夫的不可能不到場的。

  而且雖然今天戚玉一直表現的跟沒事兒人似的，可是戚妄也能看出她眉目間的憂愁之色。

  戚玉有心事兒，而整個戚家的人都有事情瞞著他。

  聽到戚妄的話後，白暖英勉強笑了笑，輕聲開口說道：“阿妄，你剛回來，好好休息吧，家裏都挺好的，你別多想……”

  戚妄靜靜地看著白暖英，並未開口接話。

  被戚妄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著，白暖英不自在地別開了臉，不知道該怎麽把發生的事情跟他說。

  見戚妄不要到一個答案是不肯善罷甘休的，更何況以後戚妄是要長期住在家裏的，這事兒他早晚都會知道的，繼續隱瞞下去並沒有什麽意思。

  想到這裏，戚正成歎了一口氣，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戚妄。

  “你的妹妹已經跟張強離婚了，她現在帶著孩子跟我們一起生活。”

  戚妄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在原主的記憶之中，他的父母是在他死去後半年知道他的死訊的，他們從京城千裏迢迢趕到小安村，想要一個真相，可是那個時候所有的證據都已經被掩埋了，加上村民們眾口一詞，這公道又如何能討得回來？

  從小安村回來沒多久，他們夫妻便雙雙過世了，而戚玉也因為承受不了親人接二連三的打擊，因為動了胎氣，最後難產而死。

  在原主的記憶裏麵，並沒有戚玉離婚的記憶，所以戚妄也無從得知。

  隻是在原主的印象之中，張強是非常喜歡戚玉的，當初因為原主不在身邊，戚玉想要多在父母身邊留兩年，已經二十五歲的張強沒有任何怨言，一直等到了二十七歲，他們兩人才結婚。

  他這麽喜歡戚玉，怎麽會突然就跟她離婚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戚正成抹了一把臉，悶悶地開口說道：“張強那小子在外麵有人了，他趁著阿玉懷孕，在外麵搞大了別人的肚子，那個女人挺著肚子上門，阿玉受不了這個委屈，便跟張強提了離婚。”

  其實當初的戚玉不是沒有想過要挽回，然而那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極為陌生。

  他把心給了另外一個女人，收不回來了，原本對她的嗬護備至，全都給了另外一個人，戚玉能感覺到張強的心已經不在她的身上，所以才選擇離婚了。

  “你妹妹的那個性格你也知道，她認準了什麽事情，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她不想跟張強在一起，我們也隻能隨了她的心願了。”

  離婚之後沒多久，戚玉便生下一個兒子來，戚正成覺得這孩子怎麽說都是張家的骨血，所以他便去通知了張家的人，說戚玉生了個男孩。

  “你知道張家那些人怎麽說的麽？他們說他們的兒媳婦隻有那個不要臉的女人，戚玉跟她生的孩子跟張家沒有任何關係……”

  想到自己女兒受到的那些委屈，白暖英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的女兒真的是太苦了。

  戚正成的臉色也不大好：“張家不認這個孩子，說他跟張家沒有任何關係，我咽不下這口氣，幹脆給這孩子改了名字，你那小外甥的大名叫戚柏霖，他是我們戚家的孩子。”

  戚妄明白戚正成的意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我會護著妹妹和小外甥的，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們去。”

  該說的都說完了，夜深了，戚妄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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