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萬般的難
作者:沁颯      更新:2020-10-18 15:37      字數:2148
  “無規矩,不成方圓。自我為天帝,一向朝督暮責、晨兢夕厲,便是太子承宗,亦不得例外。如此,你倒是令我如何輕饒了她?”

  男人的聲色平平,語調亦是不緊不慢,似是眼前之人的生死於他看來……實不打緊般。

  那地上跪著的男人依就趴伏在那裏,如同隻認命趴伏於案板之上的待宰之獸。“令陰如何,全憑大帝發落。隻是育陽何其無辜,還望天帝網開一麵……”

  “網開一麵?”頭頂似有輕笑,小白湊到近前,想看看他倒是何般的容貌與表情,然卻仍是模糊一片。

  他那亦不知是輕笑還是冷笑,隨即踏步走下台階,站到了令陰麵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屈服的姿態,平和道:“當年承宗與瑤光如何,你亦是知的。”

  令陰叩在地上,使得小白看不大清他的神色,隻聽他隱忍道:“令陰願自逐北荒之外,無詔……永世不得回返。”

  那天帝似覺有趣地笑了,而後屈尊扶起了他道:“你是大帝身邊得力的護法,我又怎忍心將你驅逐出北荒呢。”

  他這話說的溫和親切,可小白看了,卻見那令陰麵上並無感恩神色,反而隻得一片死灰般的麵色。

  那天帝拉起了他,隨即負手站在了一旁,似是向窗外看了過去。而後略有沉吟才道:“都說那孟婆湯熬的甚好……”

  他隻這一句便停了下話,令陰眸光微動,終是說道:“我這就取了予育陽喝下,從此……從此,除水火二將外,再無其他!”

  “不。”那天帝隻這一個字,而後跨前一步站到令陰麵前,抬手慢條斯理地順了順他的衣領,似是帶著對下屬的關切。

  小白這才見了他的麵容,原來天地聞名的共主,長得竟是這樣一幅麵容。他麵上無須,沒有小白想的年老。麵容亦是英俊,隻是不知為何倒給了她幾分陰柔之感。

  那天帝微彎了嘴角,拉著令陰的衣領將人拉近,帶著笑意側了頭過去輕聲說道:“我要你去喝,且今日之事,育陽但凡聽聞一個字,便是……你最懼怕之事發生之時。”

  小白親見了令陰雙目發直地看向天帝,許亦是第一次敢於目視天帝,故而他的身影才這般清晰起來罷?

  “是。”

  隨著一聲沉痛隱忍的回複,小白麵前一轉又換了畫麵。

  她看著他親去了地府取了孟婆湯,還有那一飲而盡後摔下的碗。看著他喝多了酒隨意拉過一旁的婢女親昵,而後冷酷無情地站在撞見一切的姐姐麵前。

  “你告訴我,倒是怎麽了?”姐姐依就平靜的麵容,隻是小白卻覺她眼中的光皆暗淡了下來。

  令陰卻隻是笑著挽過那婢女“煩了、倦了、生疏了,還能怎地?我閑來無事去地府求了碗湯喝,之後才覺得你……賞著著實寡淡。”

  而後天庭地府有了神仙眷侶喝了孟婆湯反目為仇的流言,倒不知那一碗孟婆湯,他倒是忘或沒忘,亦或是忘了多少記著多少。無人得知,便是現下站在一旁的小白亦不得知。

  而後許多虛影從她麵前閃過,她想抓住細看卻不得其法。

  最後卻隻是看到了自己……

  她正歡欣異常地奔波在姐姐身邊,予她細說著看看看過的戲文。而令陰則是站在遠處,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這時姐姐似有所感,側了頭過來卻隻見了個偏偏有禮的書生,拿了一方帕子遞了過去道:“姑娘小心,莫遺了隨身之物。”

  姐姐定定地看了看他,而後隨手接過了他手中的帕子,並無答謝轉頭便走。隻留下那扮作書生的令陰,久久地看著她的背影……

  “哎,醒神了!你這是看令陰俊朗,被他撞了一下失了魂了?”天蓬在小白麵前擺著手,將她搖晃回神。

  她慢慢地回了頭,看向那憶識的主人。

  “是你!”

  “是你……”

  兩人同時出了聲,小白頰邊一抹淚不自禁地落下,她直直地盯著令陰輕聲問道:“所以,是你幻作那書生模樣,引得我姐姐與他相戀?”

  那令陰不答,隻是一把抓緊她的手腕問道:“你既在此,那你可知她現下倒是在何處?”

  小白想甩開他的手卻掙脫不了他手上的力,隻瞪著他質問道:“你問我姐姐?她如何你卻不知?”

  令陰微蹙了眉,正要說甚麽卻突地一頓,他幾分僵硬地拉開他手下的衣袖,露出小白臂上的一截翠綠來。

  小白對此隻是展露幾分諷笑道:“你見這物可是熟悉?這是我姐姐凝了畢生法力送我的,而後她變作凡人去隨那書生長相廝守。”

  她亦不再掙脫,隻是直視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說道:“隻是那書生卻是個有眼無珠的,尋了個道士,將她扒了皮!挖了心!丟在火裏用符紙給燒了!”

  令陰早已鬆開了手,她卻步步緊逼,嘲諷道:“早在你不知安於何處之時,我姐姐便已幻作了一股青煙,消散於這天地之間了!”

  “不可能!”令陰一雙厲目瞪了過來,小白卻不退不讓道:“怎麽不可能?你自以為是對她好,在她不知情之下傷了她的心。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隨你去了凡間,可你呢?你又是怎麽待她的?”

  “你不過是又傷了她的心罷了,於你,不過是‘路遙馬亡’、‘大夢一場’!可於姐姐,你怕是當時便要了她半條命罷!?”

  小白大聲地質問,倒引得他目光驚詫地看向她,似是不解連育陽皆不知的事,她又是怎番知曉的?

  “虧得姐姐還曾予我說過,遇了那麽一個人令她滿心滿眼皆是你,縱使她萬般難,能換你片刻好……她心裏亦是樂意的。可你呢?”

  令陰被她問得一愣,半響隻是木然道:“我亦然……”

  “呸!”小白一口唾了過去,痛罵道:“你如何萬般的難姑且不說,可你所作所為,可曾換得她片刻的好?姐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若如實同她說了,縱使兩人到不了一處,亦可免了她之後心裏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