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母？”那小師弟拉她她不走，非要站在那裏看。

  可看了半響亦未明白那凹了一處的山岩倒是有何奇的，怎地就被稱為了這整片大地的母親？

  她試著歪了頭倒著看，嘴裏嘟囔道：“莫非這處岩石且與後土娘娘有關？嗚啊嗚……”

  那小師弟一把捂了她的嘴，強行將她給拖了走。且邊走還邊左右看著，嘴裏念念叨叨地亦不知在誰致著歉。

  隨即他們坐於溪水邊休息，小妖看了一眼皺眉不語的範成，了悟有些話確是由她來套更為好些。

  便向那小師弟湊近了幾分，似一時興起般問道：“我聽得你們這龍虎山有處奇景，說是有棺木懸空而葬的說法？”

  那小師弟聽得她說有得奇景，以為她又要引到那羞女岩上，周身一抖剛要扯開話頭，卻又聽她說了個不相幹的。

  這才呼出一口氣，指著一旁的峭壁道：“喏，就在不遠處那山壁之上。”

  小妖順著看了看，確見那如刀削般的峭壁之上，密密地布了一些小洞，遠處瞧去倒像是被蛀了洞的蟻丘般。

  她抬手搭在眉上看了看，奇道：“你是說那一處處坑洞便是？”

  “正是。”小師弟亦隨她看去，微抿了唇輕聲說道：“那處確有許多不知朝代，不辨葬者的墓塚。我到觀裏拜師之前就曾聽村裏祖輩說過，亦不知是何時起，便有了這一番景象。”

  小妖眯眸又看了看，沒看出甚名堂來，隻是奇道：“這倒是怎生進去的？人將死之時自己爬進去躺好？那亦不對啊，這麽高一處，凡人……我是說一個普通人如何能上？”

  “那自是不會了。”那小師弟亦是被她逗笑，“我曾聽師兄說過，確是有人曾從山頂吊著繩去過最近一處，裏麵棺木陪葬品一應俱全，又怎會是死前自己爬進去的呢？”

  “那便是由山頂吊了棺木和屍首下去嘍？”小妖徒手一揮，覺得亦隻能若此了罷？

  可那小師弟卻又搖了搖頭道：“那棺木有的是為沉香木，自是要比一般的棺木還要沉一些，如此，又有哪樣繩索得以承負？”

  他抬手向道觀方向一拱，以示尊敬道：“便是現今掌門亦是有賞金懸掛，但凡能說出懸棺之秘的，皆有重賞。然，千百年來，尚無人能識。”

  而後雖是正午，然地上亦是寒涼，幾個人不過略坐了坐便起了身。臨走之時小妖又回頭張望了下，後見範成默不作聲的隨那小師弟走了，便亦跟了上去。

  晚上範成點了燭火，喚了小妖過去，將從那木屋裏帶出來的小木牌擺在了桌上。

  小妖見他沉默不語的一塊塊擺著木牌，有心安慰兩句，便道：“左右入了這龍虎山，離你那兒的去向又近了一步，範老亦不必過於心憂。”

  範成卻隻是搖了搖頭，並不言語。

  小妖聳了聳肩，亦去隨他看那擺在桌上的小木板。

  就隻見範成不住地將那最為潦草的幾塊木板換著位置，而後更是以指沾了茶水，於桌麵上不住點畫著。

  小妖看不大懂，索性便托著腮坐在一旁發呆。說來這農家好是好，然卻無甚吃食，冬日更是無甚時令水果，小妖時常總覺嘴巴閑的緊。

  所以說，還是夏日好些，自己隨便上山上摘些果子都是好的。

  這時範成抬指在一處點了點，沉聲道：“就是這了。”

  “甚麽？”小妖幾分不明所以地湊了過去，看了半響還是不大明所以。

  而後她突地一頓，掉過頭來順著範成的方向看去，再略一回想，想到白日所見，便霎時又有了幾分明了。

  他這所畫的，大體便是那山壁上的一處處墓洞罷？

  這範成可以啊，白日她與那小師弟閑聊之時他不聲不語的，原竟是將那山體上的大致洞穴都給記了下來？

  小妖又看了他點的那處，一時興起道：“白日不好作為，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不若現時便去瞧瞧？”

  範成卻坐回了凳上，另取了杯子倒了杯茶水，喝了口微冷的水而後才說：“有件事我卻是要與你說下。”

  “何事？”

  範成卻又沉吟不語了，半響後才問道：“你我於上京分別之後，這幾年你可曾遇過那要尋你的魔？”

  小妖想了想搖頭道：“不曾。”她又摸了摸自己手上掛的鈴鐺，若有所思道：“許亦是我避的好。”

  範成又問：“然，何以遇了我之後，那魔便似是終尋到了你般四下浮出？你可曾想過？”

  小妖亦是沉吟片刻，而後試探回答：“許是……巧合罷？”

  範成飲盡了水將杯子倒扣在了桌上，否定道：“世上本就無甚巧合之說，凡事皆有跡可循。想來，定是你尋到了甚躲避邪魔的法子，這才得以相安無事數載。然……”

  他微頓後又道：“那魔現今又纏了上來，許便是循我而來。如此，你自不好再牽涉太深，趁夜裏無人，你遠遠地避開自去罷！”

  小妖卻撐著下巴笑道：“我若避了開去，誰又陪你去尋你那兒子？那山壁陡峭，雖非萬丈深淵，然你一個小老頭自是爬不上去的。如此，你亦要令我自去？”

  “那山壁如何終是我的事，本就與你無關。然你與那魔的淵源，我雖算不出，卻亦知他們畫了偌大個圈子，在守著你。人間凶險，你修仙亦為不易，雖內心良善，卻仍要量力而行才是。”

  範成這話說的語調平平，卻是將她一個妖同個凡間的人放在了一處，別無二樣般。

  小妖低著頭，先是抿著嘴笑，而後漸漸笑出了聲。她抬起纖細的手指，壓住了那關鍵的一處木牌，拉到自己麵前才看向那範成笑道：

  “我稱你一句範老，你便覺年歲上壓我一頭了？你姑奶奶我要去湊這熱鬧，亦於良善與否無關。我活了八百餘年歲，又豈能叫你小瞧了去！”

  小妖施施然站起了身，拂過衣袖轉了身，臨行到房門口才停了步，回頭看向那範成。

  隻道了句：“俗話說的好，命裏有時終須有，若我命裏便有這魔劫，我且處處躲著避著藏著，便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