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NOZUONODIE？

  這就是。

  “不行。”晴香立刻阻止，“直播必須停止！”

  她的態度幾乎稱得上嚴厲，宮崎和惠對視一眼，都是大惑不解的表情。

  晴香不想解釋厲鬼殺人的事件——校長說過必須保密，所以……

  “我是巫女。”她說，“我能感應到靈，雖然很多學校的怪談的確隻是傳說，但附屬的不一樣，這裏真的有靈。”

  說到這裏，晴香稍稍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而且是凶靈。”

  宮崎不自禁地愣了愣，附屬的四大離奇人人知道，說有凶靈並不奇怪，可凶靈從沒人見過。

  說到底，他還是不大相信有鬼的。

  而且，眼前這個女生自稱巫女這一點也很可疑，宮崎裏誌知道伊藤晴香的名頭，學校有名的“高嶺之花”，她會是巫女嗎？怎麽從沒聽說過？

  但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還是……

  這次的靈異直播，他有必須完成的理由。

  想到這裏，宮崎忍不住向惠望去。

  惠的臉隱隱發白，她當然相信晴香的判斷，隻是……

  她舉棋不定地看向身後的男生，這時宮崎突然笑了：

  “原來伊藤同學是巫女呢，真是失敬了。”

  他微微躬身，但直起身來的時候，晴香卻從他眼裏看到了不以為然。

  看起來宮崎裏誌並不相信自己。

  這也難怪，在日本打工的巫女多，而真正職業的巫女卻少之又少，更何況隻是一個女高中生。

  其實晴香也不是沒想過在學校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可這種事情得有契機，總不能拿著喇叭逢人就：“我是巫女，有法力的那一種喔！”或者“驅魔套餐888，安心放心帶回家”吧？

  晴香不想和宮崎廢話了，直接轉向惠：

  “你呢？你也不相信嗎？”

  惠看起來相當為難的樣子，支唔半天才說：

  “我，我不是不信啦～可是……平時藝術團宣傳、推薦一直都承蒙新聞社的關照，所以，所以……”

  後頭的話已經沒必要說了。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隻是這個理由她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而且晴香黑得仿佛鍋底一般的臉色，也好像在禁止她說出口。

  ※※※

  林道繼續向舊校區延伸。

  現在同行人數已經變為三個了。

  宮崎走在後麵，晴香陪在深田旁邊，感受到學院公主和自己零點一公分的距離，對方的衣角裙邊不時蹭過她的手背，頭發上的香氣不斷地鑽進鼻腔，但這些晴香都感覺不到。

  她覺得心裏像堵了塊石頭，壓得氣悶心慌。

  這個世上無論哪一個驅魔師，驅魔的時候都是閑雜人等速速回避。一是不容易分心，二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可現在……

  何況對於伊怖瞑的凶戾程度，雖然通過校長的描述，晴香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判斷，但具體情況必須親眼見過才能肯定。萬一對方戰力爆表，一旦照顧不來鬧出人命，校長那裏怎麽交代？

  那個宮崎裏誌姑且不論，光是一個惠出事就夠喝一壺了。

  誰讓她要姓深田呢？

  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光靠勸說已經起不了作用了，這怎麽辦？

  如果把厲鬼殺人的事件說出來，或許能起到效果，可對方畢竟是新聞社的，為了搶眼球都不惜下海拍片了，萬一將事件爆料出去引起恐慌……

  所以怎麽辦？

  一路上晴香絞盡腦汁，一個個方案從腦子裏鑽出，又一個接一個被否定。

  喧囂熱鬧的校園漸漸被拋在了身後，前麵隱約傳來了水流的聲音，晴香抬起頭，眼下她們正處於一條河邊，這是橫貫全校的內河，靜水深流，把學校分隔成新舊兩個校區，河上一座木橋飛架，河岸兩邊栽滿楓林，好像一副田園風格的油畫。

  猶如天啟，堪比鍾鳴，晴香突然靈光乍現：既然勸說無效，何不就幹脆把他們嚇走？

  她陡然站住了腳步：

  “呐～”

  “嗯？”

  “你們知道，這是哪裏嗎？”

  她做出冷峻的表情，語氣也模擬出仿佛控製不住的顫音。

  “這條河有個別名。”

  “別名？”

  “學校的官方記錄從未記載，老師們也嚴禁在公開場合提到，但每一屆畢業的學長都會告訴學弟學妹。”

  “那是……”

  “冥河。”

  一句話凍結了空氣，惠雙手捂住嘴，臉刷地就白了。

  命中了！

  晴香心頭一喜，神色上卻半點不露，木然得好像空洞的幽靈。

  “冥河。”她說，“冥界最大的河流，死之國度的入口，隔絕陰陽的壁壘，據說河底沉眠著無數亡靈，經過的人會被拉下河，永遠徘徊在痛苦與彷徨之中。”

  “冥，冥界……”

  “看到那座橋了嗎？”晴香又指了指河上無名的木橋，“它也有個別名。”

  “別，別名……”

  “叫奈何橋。”

  “嗚……”

  “過了那裏，就進入了死者的世界。”

  晴香的聲音幽遠而空靈，仿佛來自陰世。

  眼神也在空洞地望著遠方。

  恐怖是需要暗示的。

  真正的恐怖來自於人心，心理暗示最重要。

  比如一座廢棄的醫院，如果隻是讓你看著它，會覺得恐怖嗎？

  可如果告訴你這裏鬧鬼，再讓你去麵對它，會怎樣？

  同樣的畫麵一旦賦予了不同的含義，傳遞出來的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惠循著晴香的視線看去，明明還是小橋、流水、楓林的格局，靜謐的月色下仿佛是時間停止的空間一般，但此刻呈現在她眼裏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寂靜的環境仿佛預示著有什麽東西就要出現，平和的流水下仿佛馬上就要伸出一隻枯瘦的鬼手！

  惠的表情凝固了。

  眼睛瞪成橡栗，全身繃得緊緊的，腳步不自覺地往後退縮。

  “Bingo！”晴香暗暗攥緊了拳頭。

  宮崎雖然不相信自己，但惠肯信——她是親身體驗過厲鬼可怕的人，剛剛的反應已經證明了她有多害怕，所以她的意誌並不堅定。

  倒不如說，支撐惠的唯一支柱，隻在於欠了別人人情。

  這種脆弱的支柱就像是一根完全腐朽的梁柱，隻要用恐懼壓過它，整個空間就會轟然倒塌，惠就會退縮。

  沒有了主持人，直播失去了意義，宮崎也就不會再去鍾樓了。

  所以……

  “隻要……在努力一把！”晴香在心裏抬高了對自己鼓勁的聲音。

  “剛剛我一直在想。”她說，“舊校區雖然破了點，但很多設施還可以使用，為什麽學校要放棄呢？所以……”

  晴香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對岸。

  她雖然沒把話說下去，但要說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講鬼故事要懂得掌握節奏，適時地打斷有時候反而能製造更強的心理暗示。

  空氣裏，寂靜如死。

  聽不到絲毫地聲音，一陣微風吹過，野草瑟縮，猶如靈魂歸去。

  惠忽然有種被什麽人從某處盯著的感覺，可環顧了一下四周，別說人，附近就連隻蟲子都沒有。

  是錯覺嗎？

  還是……

  那根本不是人？

  她又回頭看了看晴香……

  少女表情陰鬱，木然冰冷。

  “呀啊啊啊啊～～！”

  宛如絲娟撕裂的尖叫，毫無預兆地在空氣裏炸開。

  惠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成功了！

  晴香一錘定音，心裏快樂得就要飛起來了。她終於把拖油瓶甩開了。

  現在可以放心大膽地去除靈了，一晚上的時間足夠搞定伊怖瞑了，錯誤展開的劇情線終於被扭轉、改寫。

  她走上去，正想補上最後一刀，清空少女所剩無幾的血條……

  惠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

  然後鑽進晴香懷裏。

  軟玉溫香，頓時盈滿胸懷。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呐～伊藤同學。”

  “誒？”

  “你會保護我的吧？！”

  “誒？誒？！”

  “不管發生什麽，都會好好保護我的，對吧？！”

  晴香腦子裏“嗡”地一聲。

  這什麽神展開，怎麽和想好的不一樣？

  她連忙抓住惠的肩膀把她扳過來，緊緊盯住她的眼睛：

  “頭腦清醒的嗎？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那可是鬼啊，是鬼啊！你確定你要去？”

  惠抬起頭，眼睛輝光閃動，仿佛正孕育著一灣碧水，就要流淌出來了。

  “我沒關係的。”

  晴香瞬間石化。

  “雖然鬼的確很可怕，但是有伊藤同學保護，所以不害怕！”

  一句話把石化的晴香徹底粉碎。

  “呐～我說。”

  “嗯？”

  “你真不是伊怖瞑派來的臥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