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他們自然是要看的。

  閔墨塵道：“所有後果皆由我們自己承擔，還請冥帝行個方便。”

  冥帝把玉米棒隨手一扔，揮了揮手，三人就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裏空蕩蕩的，除了半懸在空中的一麵水鏡，別無他物。

  冥帝道：“這裏就是了，你們自己看吧。”

  他說完就走了。

  戈甯九走近了那水鏡，有些好奇的用手碰了碰，道：“這和普通的水看著也沒什麽區別。”

  她突然又想起極為重要的一件事：“你知道怎麽用麽？”

  閔墨塵握住她的手，道：“進去就是了。”

  戈甯九點了點頭，似乎就要進去。

  閔墨塵卻拉住了她道：“甯兒，答應我，無論看到了什麽，都不要違背了自己的本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戈甯九點了點頭：“放心吧，我不會的！”

  她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就算以前她含冤入獄，被淩遲而死，她也會淡定住。

  想來應該不會比這更慘了吧。

  閔墨塵這才對她一笑，兩人一同進去了。

  水鏡的神奇之處是進去的人不僅僅能看到前世，而是再經曆一遍。

  她會進去從前自己的身體中，產生共鳴，將那些情感也都再經曆一遍。

  這是戈甯九進去之後發現的。

  她如今正在一個雪山的頂峰處打坐。

  冷風夾著雪花刮過，冷的刺骨。

  戈甯九能感受到她很冷，也能感受到她骨子裏的那份執著和堅持。

  不知道這是哪一世，不過僅僅是從開頭來看，就覺得應該挺慘的。

  不多時，戈甯九看到一個身著道袍的人走了過來。他的胡須上還帶著雪花，站定了看著正在打坐的人，道：“一千年已到，你的下陰經也已大成，今日便去吧。”

  她睜開眼，緩緩起了身，似乎沒有絲毫的感情。

  那個老道士又道：“妖魔鎮交給你了，一千年以後，倘若你還能回來，再續我們的師徒緣分。”

  她微微頷首，轉身飛了出去，沒有任何的遲疑。

  看似無所畏懼，也沒有任何的遲疑。可是戈甯九卻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懼和不舍。

  看來上陽經和下陰經是守護妖魔鎮的人修煉的，而她，恰好就是其中一個。

  明知會死卻還要去，把守護妖魔鎮當做生的理由。

  戈甯九正想著之時她就落到了一個高山的平台上。

  那上麵畫的正是一個陰陽魚。

  高台很大，也很開闊，四周是飄動著的雲彩，冷冷清清的。

  要在這裏待上一千年的麽？那得多寂寞，指不定到最後連話都不會說了。

  正在這時，戈甯九看到對麵落下了一個身著道袍的年輕男子。

  那樣子，和閔墨塵有些像，溫溫和和的，一看就是溫柔的男子。

  他們遠遠的對視了一眼，而後向對方拱手一禮，就各自坐了下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戈甯九看著這兩個對坐著的人，他們不會要在這打坐一千年吧？

  這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的。

  可事實就是如此，他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著，偶爾會睜開眼，或許還能恰好撞上對方的目光。

  戈甯九無聊的很，隻恨沒帶幾本話本過來。她左看右看，似乎也就隻能看看對麵那個人了。

  男子的眉目和閔墨塵的很像，戈甯九越看越入神，不由得想這會不會就是閔墨塵的前世呢？

  那他們還真是有緣分，一起來守妖魔鎮，四目相對一千年。

  這麽想來，似乎這一千年也沒這麽慘了。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唯有他們還在這裏。

  眨眼之間，七百年就這麽過去了。

  就在戈甯九以為這一千年會這麽過去的時候，卻突然有了變數。

  她腳下的陣法突然傳出了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戈甯九仔細看去，隻見下麵隱隱有黑氣滲出。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因為她能感受到那個她守陣的這七百年，靈力已經消耗了大半。

  不過很快，戈甯九就回過了神來，如果沒有出事，隻怕也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她如今在這水鏡之中，情感太容易被人牽著走了，這才會不由得亂了心神。

  眼見腳下的東西越來越躁動，那兩人對視了一眼，就開始用靈力去壓製。

  戈甯九隻覺體力消耗的厲害，隻怕就算能再撐住三百年，她也會羽化於此。

  腳下又傳來了聲音：“別傻了，你們這樣隻會靈力耗盡而死，放我出去吧，我保你們無虞。”

  女子咬牙堅持著，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至於對麵，情況似乎好一些，至少在戈甯九看來，他還是能撐住的。

  下麵的妖魔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攢足了勁兒往她這邊而來。

  “你以為你們還能困得住我麽？上一次的人苦苦支撐，才勉強守住一千年，而一千年我的力量更強大，不要再掙紮了！”

  女子沒有說話，但戈甯九感受到她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九野天的人很快就會來，而她要做的就是撐到九野天的人過來。

  靈力漸漸流逝，她漸漸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

  腳下的裂隙越來越多，似乎馬上就能裂開。

  戈甯九隻覺自己眉頭緊蹙著，滿頭大汗，渾身難受的厲害，似乎要被撕裂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對麵的男子突然執劍飛了過來，戈甯九這才看清他手中的劍是合黎。

  可還是晚了一步，隨著腳下裂隙的不斷擴大，戈甯九跌落了下去。

  那下麵不知道會是什麽，但她知道一旦掉落必定沒有活路。

  這時，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戈甯九抬眸，是閔墨塵。

  那一世，他們是守陣的人，四目相對七百年。後來妖魔鎮異變，閔墨塵為了就她擅離職守，導致五顆靈珠掉落人間。

  鈞天大帝和諸天八君耗盡半生的修為才勉強壓製住。

  至於那股戾氣，便是這個時候進入了戈甯九體內。

  事後，是玄天真君求情，鈞天大帝才饒了他們一命，不過卻削去了他們的仙籍，要他們到人界飽受八苦。

  戈甯九心中難免有些不滿，他們生來孤寂，除了修煉上陽經和下陰經不曾做過別的事情，似乎就是為了妖魔鎮而生。

  可是為什麽？都說妖魔鎮事關九野，為什麽偏偏要她們這幾個人來承受？

  還有閔墨塵是為了救她才受罰，那也就是說，在九野天眼中，她不該被救。

  正憤憤不平之時，戈甯九又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麵前是一個正在被烈火燃燒著的房子。

  而她，作為一個小女孩，此刻就正站在房子前，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這是上一世，她的親人都死在了這場大火中，而她，恰好遇到了觀主。

  是觀主將她帶回了道寧山，把她交給了洛影和洛無。

  在這件事上，戈甯九多少還是感謝觀主的。想來一開始，觀主也是出於好心，不想她流落街頭，這才將她帶了回去。

  可是，這後來的生活似乎就沒有那麽愉快了，在坤靈山的那些年，洛影和洛無對她動輒打罵，也未曾教過她什麽。

  其實不隻是她，還有許多女弟子都會被打罵。可是洛影對標韻卻獨獨不同。

  每次對著標韻時，洛影都會變得一臉柔和，就像是把標韻當成了女兒一樣。

  戈甯九對此很是好奇，但那時候她過於膽怯，哪裏敢多問什麽，隻每天劈柴、洗衣、做飯，做好分內之事。

  一直到了十五歲的某天晚上，扶鸞正在燒水，標憐過來道：“扶鸞，師父要沐浴，快點準備！”

  “好！”扶鸞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繼續忙活了起來。

  她將燒好的熱水舀進木桶裏，提著往洛影的房間裏去。

  走到洛影房門前時，她將木桶放到地上，本欲敲門，卻無意間聽到了洛影和洛無的談話。

  “標韻這孩子是越想越標致了，師姐真的忍心把她一直留在這裏？”洛無道。

  洛影歎了口氣：“那時我剛生下她，不忍將她送走，原本想著將她留在身邊養成人就送出去。可是如今我看她似乎對光塵有意思。”

  “乓——”的一聲，扶鸞手裏的木桶落了下去。

  “啊——”滾燙的熱水撒在她腿上，她不由得叫了一聲。

  洛影和洛無被驚動了，立刻起身道：“誰！？”

  扶鸞顧不上腿上的疼，躲進了一邊的草叢裏。

  她透過枝葉看著洛影和洛無，淚水不自覺的在眼中打轉。

  此刻不隻是她，戈甯九也疼的厲害，自小腿以下都被燙了個正著，又沒有及時處理，現在隻怕衣服也都粘了上去。

  洛影和洛無有些著急的跟了出來，卻隻見落在地上的一隻木桶。

  洛無道：“師姐，是扶鸞，應該還沒跑遠。”

  洛影皺了皺眉道：“不要聲張，找到她後直接殺了，就說是遇到了意外。”

  扶鸞大驚失色，立刻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這才沒有發出聲音。

  而洛影和洛無則一左一右開始去找她。

  看著她們離開後，扶鸞這才拖著已經快沒了直覺的雙腿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跑，隻知道倘若不跑，隻會像那些師姐一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意外。

  夜，黑漆漆的，看不清前路。扶鸞全身都是汗，她拚了命的跑，不時還會跌倒在地上，就這麽跑到了一片樹林之中。

  戈甯九看著這裏，似乎已經出了坤靈山。

  “孽障，還敢跑！”

  扶鸞回了回頭，隻見追來的洛影和洛無。

  她的頭皮一陣發硬，雙腿緊繃的厲害，隻剩下了恐懼。

  但是依舊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跑著。

  戈甯九能感受到她的求生的**，她還不想死，因為她想變得強大，找到殺害她父母的凶手。

  再一次，扶鸞跌倒在了地上，她雙手撐著地，勉強抬了抬頭就看到了一身青灰色道袍的閔墨塵。

  扶鸞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但她隻是緊緊抓住閔墨塵的衣擺，哀求道：“救我……”

  閔墨塵皺了皺眉。

  恰好這時洛影和洛無也跟了過來。

  洛影道：“原來是光塵，這孽徒違反了門規，還妄想逃脫責罰，且讓貧尼將她帶回好好懲戒一番。”

  閔墨塵看向扶鸞的兩條小腿，皺了皺眉，道：“兩位師太，要被有意收她為徒，還請行個方便。”

  洛影卻是不願意了，近日來傳聞光塵要收徒弟，她一直盤算著替標韻好好爭取一番，如今哪裏會同意？

  她正欲開口拒絕，閔墨塵卻沒有再給她機會，隻俯身將扶鸞抱了起來，往乾塵峰而去。

  之後洛影和洛無還想難為她，但因為有閔墨塵也不好再動手。再加上扶鸞一直守口如瓶，她們這才放心。

  其實她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在扶鸞心中，早已把標韻當成了親姐，怎麽可能會把這些事情宣揚出去？

  而且，和閔墨塵師徒多年，她都從未提及過此事。

  那是她師姐，所以這件事她要爛進肚子裏，即便是對師父，也不能說。

  可此時的標韻早已換了心境，不知洛影和洛無給她說了什麽，扶鸞再去找她時，她冷漠的很，也不願再多說話。

  扶鸞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因為一旦要說，標韻的身世就掩蓋不住了，她不能這麽做。

  一眨眼，就是九年。

  這九年，扶鸞在閔墨塵的悉心教導下，修為上升的很快。

  除此之外，還對閔墨塵有了其他的心思。她會在夢中夢到閔墨塵，還總會在看話本時不自覺的想到閔墨塵。

  而閔墨塵，總是對她溫溫和和的，九年來，從未對她發過脾氣，一直對她體貼的很。

  扶鸞不知道閔墨塵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她是肯定不會說的。因為她知道，閔墨塵一心向道，之後大概是會飛升得。

  這九年來，平平淡淡的，洛影洛無偶爾會找麻煩，不過有閔墨塵在，一切就都還好。

  一直到某一天，扶鸞到了觀主的乾靈峰，閔墨塵今日回來，她要去迎他。

  可是剛到乾靈峰時，她就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扶鸞二話不說就直接追了過去。

  可是那黑衣人卻跑的極快，她隻能跟著一片衣角追過去。

  不知不覺就追到了乾文閣裏，這裏滿滿當當放的是每個弟子的出身、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