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諾瓦克的臉和脖子都紅了，帶著滿滿的醉意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去矮木櫃中拿獸皮毯子。法菲瑞完全沒醉意，看似是海量的老酒鬼了。

  “啊不早了，咱們都早點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們就出發去邊村。”諾瓦克一張口，嘴裏刺鼻的酒味衝出來熏得麥康斯微微皺眉，他坐在桌前看著諾瓦克在泥爐附近鋪上兩大張熊皮。

  “沒別的東西了，我這也沒人來，將就住一晚吧小夥子。”

  “麻煩您了。”

  諾瓦克半睜著眼睛一屁股坐在了熊皮上，沒有枕頭也沒有別的布單，兩人要這樣在泥地上睡一晚，不過總比在雪地上挨凍強。

  看諾瓦克坐下準備歇息，麥康斯小小地用食指點了下諾瓦克的方向，“咚”地一聲諾瓦克仰頭倒下呼呼大睡，時不時還傳來不規律的鼾聲。

  法菲瑞坐在麥康斯的左邊，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笑嗬嗬地說道：“終究是魔族啊，睡眠魔法這種也許對睡不著的人用比較造福人類。”

  被發現的麥康斯緊張地結結巴巴地說道：“就、就是些雕蟲小技的伎倆罷了。”

  諾瓦克突然睡覺肯定是有人做了什麽，但被法菲瑞拎出來說自己用了魔法麥康斯還是感到有些害羞，他用魔法實在太少，尤其是在別人麵前用魔法，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卻感到害羞。

  “你之前那個雪屋也是用魔法做的吧。”

  “是……但魔族會魔法是天生的，就像魚會遊泳一樣沒什麽好驚奇的。反而是我的魔法太差勁了，實在是不上數的。”

  “那你的優點是什麽？”法菲瑞手托腮問道。

  “哎？”麥康斯一愣。

  “你既然作為魔族出生了，會魔法就是很驕傲的事情啊，就算你魔法不厲害，也是很多人羨慕的事情了。怎麽感覺你一副反而因此怯生生的樣子，你想想，最起碼你堆雪人比別人快啊，還可以治隔壁大嬸的失眠。很好了，這個不是值得自卑的事情，搞得好像給你魔法是欺負你一樣。”

  麥康斯從來沒想到這個事情。

  世界上雖然有很多種族，但最多的是人類和獸人族，魔族並不是大族。

  他從小接觸最多的同類就是哥哥和姐姐，城堡裏的守衛傭人都是人類，東麥奇木基本上都是人類，雖然土地很大，但並不是一個多種族的國家。也許是因為沒什麽外來人口。

  故而他看到的魔族都是非常厲害的存在，父親就不用說了，一個可以輕鬆改變一片大陸氣候的男人。姐姐則是父親最喜歡的戰士，不僅騎術射箭精湛，魔法也是以一敵十。

  按照麥康斯父親的話，女兒是非常有血性的人，她做這些並不是為了得到自己的認可，隻是單純愛好這些。

  兒子們其實比女兒要厲害許多，畢竟造物主讓雄性生物天生比雌性平均更高、更有力氣，在最古老原始的情況下便於承擔更多的力氣活。一般女孩子對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女兒卻不然，所以自己感到格外驚喜和開心。

  在別人都可以憑借自己的實力保護國家的時候，麥康斯的魔法，從出生到現在幾乎沒有進步。

  除了本身對此並無大天賦外，後天也因為害羞沒有加以鍛煉。

  自己對於小兒子的寵愛也不知是否正確，已經有三個孩子可以繼承自己的衣缽，沒必要苛求小兒子如此刻苦，僅希望他快樂長大，少花些力氣在這個困難的時代生活。

  不然自己這麽努力為後代打江山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能給子嗣生活的好些、容易些，不要像當年的自己一樣吃那麽多苦。

  吃飽穿暖、錦衣玉食，永遠不用擔心明天的安危，帶著愛人在夜晚睡安穩覺，不用愁著為生計奔波，這就是自己當父親想給孩子們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小兒子完全不這麽想，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想法自然也不同。

  少學習魔法並沒有給麥康斯帶來多少省力氣的事情，年幼的小男孩隻是在一次次對比中感到自尊心的碰撞，便再也不在他人麵前使用魔法。

  在這個人人舞刀弄槍憑武力說話的年代，麥康斯一頭鑽進了書本中，什麽都看、什麽都感到好奇。雖然他不練習魔法，但一種莫名的驅使感讓他還是放不下魔法。

  一個孩子的書櫃中越來越多的魔法書，和一個人的時候才偷偷用著的魔法。

  麥康斯低下頭小聲地說道：“也不是說欺負我一類的……就是覺得自己會的隻是一些小把戲而已啦，就沒必要拿出來丟人現眼了。怪不好意思的。”

  法菲瑞挑眉壞笑地說道：“你把這杯酒幹了我告訴你個秘密。”

  “秘密？”

  “嗯呢。”

  麥康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酒杯，還是紋絲未動的半杯。

  整個晚上都是諾瓦克和法菲瑞兩人在喝，自己一開始隻是象征性地抿兩口，畢竟這烈酒味道實在是太刺鼻了，後來兩人喝起來了，麥康斯索性也就悄悄不端杯了。

  但話趕話聊到這兒了，麥康斯以為這個活了數千年的厲害天使會告訴自己什麽關於練習魔法的訣竅或別的秘密，再烈的酒也抵不過更強烈的好奇心。

  麥康斯咬咬牙，端起酒杯咕咚咕咚閉著眼睛一口幹掉了半杯烈酒，杯子一滴不剩地拍在了桌上。

  好辣！

  麥康斯張著嘴巴大口呼吸著空氣，伸著舌頭用手一直扇風，但完全無濟於事。這種從舌頭到胃一直辣到底、熱到底的無處可逃。簡直就是酒水中的惡魔！

  看到麥康斯喝酒的樣子法菲瑞捧腹大笑，全然不顧老太婆的形象，笑得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老黃牙。

  麥康斯邊扇著邊問道：“那、那個秘密，是什麽？”

  “哎喲都辣成這樣了，還惦記著秘密，趕緊喝點水吧。”

  一經提醒，麥康斯馬上端起裝水的杯子一飲而盡，啊，雖然嘴裏還是殘留著烈酒的辣，但果然好多了。

  杯子一放下，麥康斯馬上問道：“秘密是關於魔法的嗎？”

  法菲瑞搖了搖食指，說道：“當然不是。”

  “那是什麽？”

  “秘密就是，你活得太認真了，以後我要把你帶的臉皮厚些，順便把你酒量也鍛煉出來，哈哈哈哈。你看看我，活得多灑脫。”

  麥康斯的表情瞬間凝固，感覺剛剛的酒白喝了。

  法菲瑞拍了拍麥康斯肩，說道：“你看我，年輕時候一什麽都不是的混混，誰能想到我之後這麽厲害呢，活得開心點，說不定哪天就碰到機會飛黃騰達了呢。”

  “哈哈……”麥康斯尷尬地笑笑，他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

  法菲瑞用胳膊摟住麥康斯的脖子說道：“魔族和天使都很長壽的，你呀就別想那麽多，等這件事情結束了咱倆去小酒館喝酒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兄弟。把明天的煩惱丟給明天唄，反正今天也解決不了未來的事情，別因為沒發生的事情搞得現在都過不好。”

  “道理是這個道理……”

  “反正我覺得魔法不夠厲害沒什麽，你最起碼起步還是高的，雖然你沒經驗，剛出家門像小傻子似的，但是你動腦子啊，反正不是蠢蛋那種。年輕人，我看好你。”

  麥康斯依舊低著頭不說話。

  過了會兒，法菲瑞輕快地說道：“而且啊，如果你真的那麽喜歡魔法，那就做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