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麗燕連忙上前扶住康王，她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知道在這麽近的距離上被金兀術射中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

  趙構對餘麗燕說，“你也帶著人，在水裏岸上一寸寸的找，哪怕沿著漢江一直給我找到襄陽去，晝夜不許停！”

  餘麗燕看的出康王生氣呢，對他道，“我會的，馬上去找，斧子也得撈吧。”

  康王平靜的說，“找不到斡勒妹就不必撈它了，我拿著劍也要宰了他，馬上叫親軍左右統製選五百名持劍士趕到這裏來，衣服都要穿暖，自帶三天的幹糧不必騎馬，帶我的弓箭過來，我要去追上他，我要將他碎屍萬段。”

  餘麗燕連忙吩咐人騎快馬回城傳令，再給他帶一套衣服，康王帶的五百人要來，她的那些女侍衛們也要趕過來，就從腳下這裏開始尋找。

  康王在桔樹下不走，還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望著澗口出神。

  餘麗燕陪著坐下，問他，“這些人已經走了兩三天了，還能不能追的上？”

  康王說，“他這幾人扮的是獵戶，拄著杆破槍，看來他這次在陝西把斧子又混丟了，他能跑多快？在我的地麵上他要掩藏形跡，要搞飯，天越來越冷了，這些北國人要大搖大擺的入戶借宿總有行跡可留，露宿便要生火，往東邊去都是山道，我若騎馬不便翻山，動靜也大，偏僻地方養馬的很少，他們帶的那匹馬反倒是累贅，在所經的路上更會給我留下蛛絲馬跡，這次在陝西我並未見過他，他開口便和斡勒妹提到我，說明他的身邊便有從滻河邊漏網跑過去的，一群惶惶不安的烏合之眾！耽誤的這兩天功夫看似對我不利，但兩天後他同樣也放鬆了戒備，襄陽有西嶽駐軍又以水路居多，我料他有黃天蕩的病根兒，他不敢過去，大約隻能走襄陽北麵的山區，沿途的均、鄧、唐州也要繞行，他要去河淮……”

  這麽會兒的功夫，康王坐在這裏已經有了大致的追蹤計劃。

  人在極怒中很容易激進不顧後果，但餘麗燕聽著他的計劃入情入理，一個人在匆忙和氣憤中還能有這樣縝密的思路很奇怪，但這個人如果是康王的話，餘麗燕的擔心要少一點兒。

  去韓州是五百人，這次又是五百。

  康王人坐在這裏還沒動，餘麗燕居然擔心起金兀術來。

  四州經略使王彥趕過來見康王，他已擬出尋人告示，派人飛傳轄下四州，這個範圍正是尋找斡妃的重點地帶。

  但是尚無有利的消息。

  聽說康王要親自去追凶，王彥建議他多帶些人同行，最好再帶些正規的官軍前去。康王說不必，人多動靜大，五百持劍士已經夠用了。

  他告訴王彥，找斡勒妹是重中之重，不必操心他追人的事。

  餘娘子問，“陝西剛剛告一段落，河淮大戰又開始了，萬一戰場上來了什麽急報可怎麽好呢？我哪會處置。”

  康王對她道，“娘子自管放心好了，孤從七月末便開始在河淮布局，能拿的出手的力量都放在那裏了，河淮即便再向安康求援我還能有什麽手段？已經沒有了。張伯英的力量放在江南平亂，同時也為朝廷減租降稅提供強製保證，太上身邊沒我的人，我又將張德遠派過去，江防有韓世忠，能考慮的都考慮了，這些事嶽大帥全都掌握，我想一般的事情他不會麻煩安康，孤閑著也是閑著不追他做什麽？孤要給斡勒妹一個交待就是追凶，順帶著練的這五百兵，便是將來安康五萬預備役的骨幹。”

  餘娘子問，“萬一呢？我是說萬一的話。”

  康王想了想，開口前竟然先扳著她的脖子，把嘴貼到她耳朵上，呼著氣，以她才能聽的清的聲音說道，“我想這個萬一的情形大約不會出現……不過萬一嶽大帥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向安康求援，我告訴你一個最後的手段！”

  餘麗燕的耳朵眼兒裏癢癢的，但康王是在鄭重其事麵授機宜，當著眾人的麵看起來又有些極為親昵的意思。

  她紅著臉，眨著眼睛也是悄聲說道，“我就說你還有手段呢。”

  康王以更低的聲音說道，“萬一河淮求援，則是萬分緊急了，你一時都不能耽誤，要立刻飛令張伯英率部北上，陝西劉平叔、曲端、吳晉卿三人，分兩千人退守秦嶺要隘，曲端率部入河東牽製山西金軍，使之不能入陝不能南下即成目的，吳晉卿的南嶽人馬出潼關入河淮，我們一起與完顏宗翰決戰！”

  餘麗燕知道，真到了那一刻也就是最後一錘子買賣了。

  也難怪康王要以這種形式和她說，這種最為機密的話涉及了最嚴峻的形勢，若敢當眾說出去有可能擾亂軍心。

  她從這樣的私語裏，也看到了康王對自己的絕對信任。

  而半年前，她名義上還是金國的二王妃。

  餘麗燕對康王道，“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來了！”

  很快，五百持劍預備役在嶽雲和嶽雷的率領下跑步趕到，都沒騎馬，裝備都是按著康王的吩咐。馬上要有行動了，數目又是很碰巧的五百個，可以看的出每個人都很嚴肅。

  康王鄭重宣布了這次行動的軍紀，不能再像去陝西那樣子了：“第一路上不能隨意說話聲張，全程要敏捷低調。第二不能隨意生火。最後一點，要時刻保持三人一組不能分開，金兀術不是省油的燈，腳底下有油，你們三個人很可能摁不住他，見到他隻管四下裏圍住去路，把人交給本王。”

  康王首先要低調，把身上那件絳紅色的袍子換掉，餘娘子給他理著衣服內心裏依舊還是擔心，她悄悄對嶽雲和嶽雷兄弟道，“要時刻和大王在一起。”

  兩人點頭，有如接受了重托。

  左統製說，“放心吧娘。”

  右統製說，“你就放心吧大娘，隻要是晴天，四太子在我手中便跑不掉，陰天就把他交給我大哥好了。”

  分手的時刻到了，康王說了聲“娘子保重。”

  他挎著弓箭，拿著一把鐵劍朝五百持劍士用力揮了一下，這些人果然毫無喧嘩，動作敏捷的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