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229章:蛇女【下】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2-26 23:23      字數:5229
  寶玉攔住她道:“不用去取柴,我看你家倉房裏堆的木柴不也多了,這些日子你費心照顧病人,也沒時間去砍柴吧?用這些樹枝,一枝可以燒大半天,足夠你們整個冬天生火取暖了。就是注意不要讓火熄滅,每隔半天加一根放在上麵,否則再想點燃會很麻煩。”

  眾人帶來了老者砍下的六根寒火木,除了手腕粗的主枝之外,還有很多手指粗的細枝。寶玉取出一根細枝以法力點燃其尖端,放進了火灶中,眾人立刻感受到那股溫暖的熱力。僅僅是根一尺多長的小樹枝而已,點燃後竟然相當於一整灶木柴。

  眾人又走進了裏屋,靠著那麵溫暖的牆壁,用石頭壘著一張床榻,床榻上鋪著很多柔軟的獸皮,獸皮堆裏躺著一條大漢。觀其筋骨輪廓,仍能看出不久前很強壯的樣子,可此刻他眼窩深陷人也消瘦了不少,顯然是飽受著病痛的折磨。

  大俊驚呼道:“夏卓師兄,果然是夏卓師兄!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咦,嫂子,你為何要把他的手腳都綁起來?”

  進屋一看見夏卓,嵐媚兒的樣子又變得泫淚欲滴,解釋道:“夏卓清醒的時候,渾身痛癢難熬,會忍不住抓自己、用身體撞東西,神智迷離時就更無法控製了。我出門時怕他發病傷著自己,所以就把他的手腳捆上了。他此刻還在昏迷中,其實昏迷不醒才是他最好受的時候。

  嵐媚兒這陣子給夏卓采藥。也回蛇女的村落拿過草藥,主要都是給夏卓止痛止癢,後來幹脆就讓他安睡了。這樣雖然能盡量減輕他所受的痛苦,但也治療不了其病症,總不能讓他就這麽一天天的安睡吧?

  寶玉上前伸手掀起獸皮、解開了夏卓的衣襟,發現他的前胸到手臂上,已浮現出一種詭異的淡青色紋路,若波浪、若藤蔓、若蛇紋。這種紋路是體內透到肌膚表麵的,其紋理恐怕已經深及腑髒。

  寶玉悄然以神識攏音問瀚雄道:“這是蛇精病嗎?”

  瀚雄亦暗中答道:“說實話,我沒見過這樣的病症。但看其症狀。與傳說中的蛇精病完全吻合,到了這種程度,通常已不可救藥。……小路師弟,你還能有什麽辦法嗎?”

  世間除了離珠神藥或靈樞訣,沒人能治得了蛇精病。就算是瀚雄的父親長齡先生或武夫丘上的諸位尊長來此,恐怕也是束手無策。人總有一死,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寶玉卻說道:“既然有藥可醫、有法可治,那就說明它並非絕症。不論夏卓師兄得的是不是蛇精病。先要找出他的發病原因。我雖不會靈樞訣,但世上既然有人曾創出靈樞訣、可治療這種病症,那就未嚐不可以玄理類似的手法救他。”

  瀚雄吃了一驚,同時也暗自佩服不已。這種話出自一位少年之口。讓人感覺他的口氣未免太大了,就算這少年已是一名五境初轉修士,也不能狂妄如斯啊,寶玉的修為雖已算高手。但和傳說中的當世高人還差得很遠呢!

  假如瀚雄是第一天認識寶玉,也難免會這樣想,但如今他對寶玉佩服得已五體投地。所以聽見這番話倒也不認為是寶玉狂妄。

  其實寶玉真有沒任何狂妄的心思,他就是這麽想的。與世間其他修士不一樣,沒有任何人教過他具體的神通秘法,修行至今全憑自悟。當年太昊天帝所傳的菁華訣,他也是自行領悟、並非山神所教。那麽世間有一門秘訣可以救夏卓,肯定也是根據其發病原理調治,寶玉未嚐不可以試試。

  瀚雄又悄然道:“家父提過,據說靈樞訣的玄理,就是修煉腑髒經絡、調和神氣運轉。軒轅天帝曾告訴後人,這世上雖萬人萬態,但有一種先天自然之態,暗合天地循行之道,周而複始生生不息。靈樞訣便是運轉與修煉周身靈樞,使人達到這種狀態,便能延年益壽、百病不生。”

  寶玉微微怔了怔,在心中默默體會瀚雄這番話,假如不談神通修煉,其意思並不複雜。不論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是什麽狀況,卻存在一種理論上正常、健康、仿佛先天就應該是那樣的狀態,人的生機元氣就是那樣運轉的。

  假如偏離了這種正常的狀態,生理機能便會失衡,假如繼續惡化便會出現種種症狀直至送命,這便是病了。而所謂的治病,無論是用藥還是用別的醫術,都是讓人重新恢複生理與心理穩定的常態。

  軒轅天帝所傳的靈樞訣,是一門修煉秘法,也是前往軒轅天帝所開辟的帝鄉神土的指引。它當然不可能是特意為調治蛇精病所創,但玄理能讓人自行祛退世間百病。

  那麽根據這個思路,不論寶玉會不會靈樞訣,他首先要研究夏卓的發病機理,其身心狀態與正常人究竟有何不同、可采取什麽辦法讓他恢複常態?

  這時齊羅用手碰了碰寶玉,小聲道:“小路先生,您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治夏卓嗎?”

  寶玉點了點頭道:“我正在想辦法,無論成與不成,總之會盡力一試。……這個樣子不行,我得讓他清醒過來。”

  說著話他走上前去,將手置於夏卓的前額上方,離得一寸多遠並沒有觸及肌膚,五指發出了五色光芒,又漸漸幻化成純白的光幕。然後手帶著這團白光從夏卓的腦門緩緩移到其腳尖,將其全身都掃過一遍。

  不懂神通修煉的嵐媚兒見到寶玉施展出這等手段,不禁瞪大了眼睛麵露驚喜之色,她什麽都不清楚,所以想法反而最為簡單,以為高人施法定能救治她的男人,便充滿期望地等待著。

  隻見夏卓發出一聲呻吟,睜開眼睛醒了過來,忽然眉心一皺麵露痛楚之色。嵐媚兒趕緊說道:“他醒了,但清醒的時候會很難受!”

  寶玉點頭道:“我知道,就是我把他弄醒的,我需要觀察他清醒的狀態。”

  寶玉手中發出的那團白色光幕,是運轉了五色神蓮神器的妙用,而且是突破五境後剛剛掌握的,以前尚施展不了。他在閉關破五境時遭遇劍意鋒芒威壓侵襲,五色神蓮自然祭出護主,化為一朵潔白的碩大花苞將他包裹。這就是與他形神一體的神器,寶玉感應得當然極為清晰。

  五色光芒融合為一片潔白,也是調和形神中五氣歸元。其實這種狀態,在一名修士二境九轉圓滿時便能達到,無需刻意去修煉。但寶玉此刻借助五色神蓮,演化出一種妙法神通,不僅是自身的修煉,而是在對他人施展。

  現在寶玉已經明白,為何每次法力或體力耗盡之後,他能恢複得那麽快。就連不慎受了傷,也能愈合的極快、不留下什麽隱患痕跡。正因為他自幼服用了那麽多蓮子與蓮藕,其神效可慢慢煉化吸收,更因為他的形神中融合了五色神蓮。

  換一名普通的二境修士,當然不能與寶玉相比,他們隻能在修煉中運轉元氣盡力調治自身。而寶玉可自然地恢複常態,並祭出五色神蓮的妙用對他人施展。

  五色神蓮可驅除世間一切厲瘴邪毒,但夏卓的病因並非是普通的中毒,所以寶玉隻是讓他紊亂的神氣盡量平和,觸動其元神讓其暫時清醒。此刻他並不是在治夏卓的病,反而將嵐媚兒給夏卓服用的草藥中那些止痛、止癢、致人昏迷的效力都給清除了。

  夏卓睜眼便看見了屋裏這麽多人,也嚇了一跳,隨即又看清了嵐媚兒和大俊,以嘶啞的嗓音驚呼道:“大俊師弟,你怎麽會在這裏?……嵐媚兒,這些人又是誰?”

  寶玉一彈指,隔空解開了綁住夏卓手腳的皮索。而大俊上前道:“這幾位是今年新上山的師弟,我們奉尊長之命進入南荒試煉,卻恰好碰見了嵐媚兒,得知你住在這裏,而且生病了……”

  大俊介紹了一番眾人,也包括人模狗樣的汪汪師弟,但他並沒有提嵐媚兒今天遭遇的事情,免得讓病重的夏卓擔心。夏卓掙紮著下床與眾位師弟見禮,大家又勸他趕緊坐回床上休息。

  寶玉一直在凝神觀察,夏卓向眾人行禮時神情很痛苦,時常咬牙連腮邦子都在抽搐,肌膚上那淡青色的紋路隨著身體的戰栗,仿佛也變得更加明顯與妖異。他能感應到夏卓正承受著全身難以抗拒的痛楚,還有一種又癢又麻的感覺幾乎透進骨頭裏。

  但是夏卓強行忍住了,在眾師弟麵前舉止沒有失態,說明此人意誌確實很堅強,在清醒的狀態下能咬牙控製住自己。可他能忍住一時,卻不能忍到永遠,強忍太久便會導致神智迷離,生機神氣亦會紊亂,這與一個人的意誌力無關。

  夏卓聽說小路先生修為高超、擅於調治各種傷病,是特意來救治他的,不住地連聲道謝。他坐在床上歎道:“這怪病折磨我好幾個月了,感覺簡直生不如死,隻是苦了嵐媚兒每日照顧我。……小路師弟,這病還可不可治?如果已無希望,你們索性幫個忙,給我個痛快!”

  嵐媚兒趕緊握住他的手道:“你為何要這樣想呢?有病咱就治病,我每次外出時都要綁上你的手腳,就怕你傷害自己!”

  寶玉說道:“夏卓師兄不必著急,我首先要弄明白你的病因。你能否放開形神不要有一絲反抗,讓我的神氣法力切入你的身體?原本在你昏迷時我也可以這麽做,但在你清醒的時候,我才能將你的病症察探得更清楚。……為了防止神氣雜擾,其他人都出去吧。”

  眾人都離開了裏屋回到了外廳,有些不安地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又聽寶玉說道:“嵐媚兒,你進來。”

  又過好一會兒,寶玉又在屋裏說道:“齊羅姑娘,你也進來!”

  齊羅很驚訝,寶玉查探夏卓的病情,和她又有什麽關係?但她還是很聽話的進去了。這次時間過得並不久,便聽寶玉說道:“好了,謝謝齊羅姑娘,你可以出去了。”

  齊羅又出來了,一臉的莫名其妙,因為她進去之後什麽事都沒幹,就是坐在嵐媚兒身邊,放開形神讓寶玉的神識伴隨法力查探,然後便出來了。眾人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寶玉在搞什麽名堂。

  但寶玉搞得越神秘,大家便越覺得有希望,更耐心地在廳中等候著。過了一會兒又聽寶玉道:“嵐媚兒,你也出去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問問夏卓師兄。”接下來,眾人便聽不見屋裏的聲音了。想必是寶玉施展神通攏住了聲息。

  屋裏隻剩下了夏卓和寶玉,夏卓很是忐忑地問道:“小路先生,我的病還有得治嗎?假如已無生望,就請您不要隱瞞、給句實話!”

  寶玉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他方才就坐著沒動,看上去也沒做任何事,但神氣法力卻似有極大的消耗、人也非常累,但神情卻變得輕鬆了。他看著夏卓露出了微笑,笑著答道:“師兄,你得的確實是絕症。這病我治不了。”

  夏卓愣住了,他雖有思想準備,但聽見這麽明確的答案也難免感到一陣絕望。可他不明白,小路師弟說出這句話時為何要笑?緊接著他又聽見寶玉道:“我雖治不了你的病,但可以救你的命!”

  這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夏卓的心情經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前傾身體道:“師弟,這是怎麽回事,我的命還有救嗎?”

  寶玉點了點頭:“當然有救。但我要先問清楚一些事。”

  夏卓:“你問吧!”

  寶玉:“你之所以留在這裏定居,是不是因為沉迷於嵐媚兒的美色?”

  這句話又把夏卓給問愣住了,這病重的漢子神情很是尷尬,不知該怎樣回答。然而寶玉又加了一句:“實話實說便行。不必不好意思,沒別人能聽見。”

  夏卓的神情忽然有些激動起來:“要我說實話嗎?是的,我的確沉迷於嵐媚兒的美色不可自拔,我就是喜歡她!自從見到她之後。日日夜夜心裏想的都是她,想要的人也是她。堂堂男子漢為美色所迷,是不是很丟人?你要嘲笑我便盡管嘲笑吧。難道這就是我的病因嗎?”

  寶玉卻搖頭道:“我沒有嘲笑你啊,就是想知道你是怎回事,你若喜歡她便盡管喜歡她好了。這不是你的病因,卻與病症有關,知道了這些,我才好救你的命。”

  夏卓納悶道:“這又是為什麽呢?”

  寶玉正色道:“你先別問為什麽,三言兩語我也很難解釋清楚。你的病症已入生機紋理,無法徹底祛除,但我可以施展另一種手法,讓你的生機紋理能融合這種特征,你的症狀便會消失。但我這樣做了,會有一種後果。”

  夏卓緊張地追問道:“什麽後果?”

  寶玉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你將徹底沉溺於對嵐媚兒的欲念之中,她的氣息令你情迷,世間再沒有別的女子能令你動心,你隻會想要她。除了她之外,世間便再無美色。”

  夏卓的神情有點哭笑不得,反問道:“這叫什麽後果?我本來就是這麽想的!”

  寶玉頗有些費勁地又解釋道:“正因為你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才想這樣調治你的病症。而我一旦施展了這種手段,它便不再僅是你的想法,而是你不會再有別的想法。你的身心狀態將與常人不同,不論是心還是身,凡涉歡愛,你隻會對她有感覺,也隻會對她起反應。

  這種狀態在世上很多人看來,當然是不正常的,它卻是你的常態。當然了,除了這一點,其他的事情倒也沒什麽關係,該怎樣還是怎樣。你要是聽不明白也罷了,反正不妨礙你和嵐媚兒怎麽樣。

  你既修煉過開山勁,也懂運轉神氣的入門之法,我再教你一套法門,是陰陽調和之道,讓你神智清醒地去感受一切。但你這種清醒的狀態卻和常人不同,在他人看來,你這輩子都會因嵐媚兒神魂顛倒,隻擁有對她的愛欲。”

  夏卓有些聽傻了,張著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其實他剛才很激動地說出那番話時,控製不住又有些神智迷亂了,是寶玉及時揮手祭出一道朦朧的白光又掃過了他的形神,讓他繼續保持清醒。

  過了一會兒夏卓才長出一口氣,下床又向寶玉行禮道:“這若是後果的話,也正是我想要的後果!請小路師弟施法救治。”

  寶玉點頭道:“我今天有些累,先休息一夜明天再施法術。你也暫且躺下休息,我施法讓你好好睡一覺。”

  說話間讓夏卓重新上床躺好,寶玉一揮手便讓他陷入沉睡之中,這比嵐媚兒下藥讓他昏迷睡得可沉多了,直至第二天清晨方能醒來。

  眾人在廳中等了半天,也不知屋裏發生了什麽事,忽聽寶玉的聲音又傳來道:“嵐媚兒,你再進來一趟,我也有些話先要單獨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