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76章:往事如煙【一】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1-21 22:57      字數:5241
  寶玉也沒想到殺此人能這麽利索,但這也不算誤殺,在這種情況下已沒什麽好客氣的,稍一猶豫就可能導致大範圍的無辜死傷。宮琅一死,噬魂煙瞬間就失去了控製,寶玉祭出青蓮葉搖出一片碧光,不僅化去了灰霧,同時也救醒了地上幾名昏迷的軍士。

  緊接著他也沒有祭出五色神蓮的神器本體,就是運轉其融合於形神中的妙用,發出五色虹光消融黑雲,使之未及爆散,又招呼小天一聲登車便走。

  車馬連闖兩關,進了巴室國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從上午一直跑到下午,隻要不傷馬,寶玉就保持盡快的速度一直在趕路,離邊關和孟盈丘越來越遠了。相室國想要拿他當然來不及,就算孟盈丘的人想追他,得到弟子被殺的消息再派人趕來,也絕對沒有這麽快。

  他一路經過了好幾個村寨,時而減速稍微歇歇馬,時而就在寨外繞過。這裏也是通往邊關的大道,所以有很多村寨旁邊亦有叉道可容大隊人馬繞行。在黃昏日落前,寶玉進了一座城廓。

  此城叫做望丘城,與相室國的龍馬城一樣,也是一處軍事重鎮,城中有精銳軍陣駐守,車馬可在半日內抵達邊關。寶玉已經比巴原上絕大部分的居民都有外出經驗了,他找了驛站投宿,第二天便到集市上把車馬給賣了,然後又換了一身當地的服飾。

  乘華車駿馬趕路當然舒服,可是寶玉又不是為了趕路而趕路。而且他時常會進入山野,這輛馬車並不方便帶在身邊。更何況這是公子宮琅的車馬,雖然抹去了標記,但仍然十分引人注目,很容易暴露行蹤。

  賣了車馬換了裝束便出城而去,進入巴室國腹地,寶玉有一種感覺。這裏的人煙明顯要比別處稠密,很多村寨離得比較近,周邊的田地已連接成片,集市也顯得很繁華。在相室國境內時,恐怕也隻有太禾城有這種景象,寶玉經過的其他城廓。如高城、飛虹城、龍馬城,都不似望丘城這般人煙稠密。

  而望丘城的地位與相室國的龍馬城類似,它主要還是邊防重鎮,便能有如此繁榮景象,看來巴室國所在確實是巴原五國中開發農耕最早、也最為繁華的沃野平原。離開了望丘城又進入另一座城廓的轄境,寶玉越走越有這種感覺。

  記得他離開蠻荒後不久,到達的第一個村寨是白溪村。白溪村雖然規模不小。但平時幾乎沒什麽人經過。而在這條大道上,卻是行人車馬不歇,總能看見與寶玉一樣趕路的人。

  前幾天寶玉從畋獵園林趕往邊關時,一路上總能被人認出來,雖然很受禮遇但這也是一種煩擾。可來到巴室國境內就不一樣了,沒有人認識他甚至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這條路上來往的人很多,沿途的村寨居民也很少刻意去關注某一個人;相室國中的消息也沒傳到到巴室國,這裏還沒人聽說“小先生”的事跡。

  這樣更好。寶玉原本擔心的就是行蹤太過顯眼,容易被人追查。他原先還擔心帶著小天,會不會特別引人注目?而此刻卻發現,這種擔心有點多餘了。

  往來的不少行人也帶著各種家畜,有坐牛車的、騎驢的、牽羊趕豬的,還有攜帶雞鴨的,當然也有人帶著狗。尤其是那些來往的商隊。狗會叫也會保護主人,在商隊休息的時候,狗既是不花錢的警衛,也可以看守貨物。

  很多狗的樣子都和小天差不多。也許在狗的眼裏彼此差別很大吧,但在人的眼裏也不會去特意區分。小天走在這條大道上,甚至有點泯然眾狗的感覺了。離開邊境越走越遠,寶玉也漸漸放下心來,沒有人再注意他、也沒有人在追蹤他。

  ……

  寶玉很謹慎,確實沒有人追蹤他,更沒有人下令緝拿他。別說在巴室國,就算他剛剛逃離的相室國中也沒有這種事。

  國君的幾十個子女中死了一個,傷心當然難免,但還不至於失去理智。鎮國大將軍心悅不僅帶回了宮琅的屍體,也帶回了一批在場的人證。理正大人問訊的時候,國君本人就在屏風後麵聽著,已清楚事情的經過。

  宮琅快馬輕車追擊,依仗修為高超直衝寨門而去,連問都沒問一句,劈手就打出了噬魂煙。而那位小先生毫發無傷,反而在眨眼間就把宮琅給宰了,並順手化去了噬魂煙、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西嶺大人已經私下推斷小先生就是象煞,國君已然相信。除了象煞前輩,這世上又有哪位童子模樣的少年,能有這等手段?宮琅在象煞先生麵前那般做,就是自己找死,就算他是國君之子又是孟盈丘弟子,那又能怎樣?

  可是心悅大將軍又帶回了另一個消息,那位小先生以宮琅的車馬闖過相室國的邊關,又以赤望丘的星煞的信物闖過巴室國的邊關,自始至終連車都沒停,也沒說一句話。國境關防在他眼中形同虛設,這聽上去簡直太離奇了。

  鎮國大將軍猜測小先生是星煞的親傳弟子,國君心裏也有些犯嘀咕,私下裏又找到西嶺大人詢問——如果是象煞,為何要出示星煞的信物?須知象煞當年隱跡時,星煞還沒出生呢!

  西嶺想了想,分析道“無論換做誰看見那一幕,可能都會得出與大將軍一樣的結論。但我認為他若僅是星煞的弟子,持信物過關當然可以通行,但小小年紀未必有那個氣度和膽量,就敢一言不發,於刀槍林立中連闖兩關而過,這種事情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

  世人說象煞隱跡,但我等怎知他老人家有沒有行走世間,隻是沒人發現其蹤跡而已。前不久在飛虹城外他見過星煞,有星煞呈上的信物也不令人意外。他既然以童子麵目示人,不願暴露象身份,那麽在關防前當然也不會說自己是象煞,出示信物隻是免得麻煩。”

  國君聽了,也覺得非常有道理。如果寶玉是象煞,國君甚至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回頭找來算賬。就算他不是象煞而是星煞的親傳弟子,國君也沒法追究這件事,因為宮琅所作所為並不占理。假如這件事傳揚出去、赤望丘派人來問,相室國還得道歉,並奉上一堆東西以示歉意。

  所以國君沒有派使者送國書請求鄰國緝拿凶手,甚至在國內都沒有敢下令追拿小先生,隻得悄悄認了並不宣揚,假如傳出去也隻是相室國自己丟臉。國君還很是不安,怕象煞或赤望丘因此事來找麻煩。

  國君認了、不敢聲張。但國中卻有另一人傷心欲絕、恨寶玉入骨,甚至瘋狂地想要為宮琅報仇,她便是宮琅之母湘妃。湘妃當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也不清楚西嶺猜測寶玉就是象煞,就連國君都沒敢隨意對人亂說。

  湘妃每日到國君那裏哭鬧,要求國君派使者送國書到巴室國,請鄰國協助緝拿凶手,無論花什麽代價都行。國君當然不能答應,而湘妃哭鬧不休,到後來國君幹脆就避而不見了。

  相室國不能為宮琅報仇,湘妃就想到了孟盈丘。宮琅是孟盈丘弟子,據說還曾為命煞侍寢,雖隻有一夜,但那關係也絕不一般啊!這件情宮琅對別人誰都沒說,隻告訴了其母湘妃,並叮囑湘妃絕不能告訴他人,否則便犯了孟盈丘的大忌。

  可現在有望成為國君的兒子死了,湘妃心中除了報仇已沒有別的念頭,國君指望不上,湘妃便想派人去求孟盈丘之主命煞,覺得那個女人該為自己的兒子做點什麽,隻要她肯出手,一百個小先生也完蛋了。

  也有人提醒過湘妃,小先生闖關時出示了星煞的信物,很可能是赤望丘的弟子,但湘妃卻沒心思管這些。赤望丘的傳人就能在大道上公然斬殺孟盈丘的傳人嗎?若如此霸道的行徑,若孟盈丘都能忍了,今後命煞還怎麽在巴原上立足!

  湘妃就是這麽想的,而且宮琅和命煞的“關係”,除了她外人並不清楚。

  長昌氏在國中確實很有勢力,湘妃動用各種途徑,找到了並厚贈了孟盈丘中的重要人物,表達了自己的意願與要求。

  ……

  孟盈丘峰巒起伏,它並不僅是一座山,而是一條橫亙的山脈與一片綿延的山區,宛如巴原上的國中之國。除了宗門弟子往來,山中大多數地方平時人跡罕至。有的山巒風光靈秀,也有的峽穀瘴癘彌漫,有毒蟲猛獸潛伏,亦有奇花異草滿崖。

  巴原上的民眾用於療治傷病的藥材,以及平時采集的野生食材,在這裏幾乎都能找到,隻是平常人很難進來采摘。

  山脈的最深處有一座秀美的山峰,生機盎然靈氣充盈,它是山脈的主峰,也是傳說中巴原九丘之一的孟盈丘真正所在,整片山區以及這個修煉宗門都是因它而得名。

  此峰從山腳直到山腰皆壁立如削,常人難以攀援。但從山腰往上,則雲霧飄渺、翠樹繁花密布,遠望如浮於雲端的仙境。在接近山頂的地方,有一片平地,宛如巨斧劈去了半邊山頭,而另外半邊峰頂卻保持著天然的形狀。

  平地後是一麵高崖,高崖上被雕鑿出一個巨大的石龕,石龕中有一個法壇,竟然是一丈方圓的整塊碧玉打造而成。

  假如有人也曾登上過清煞所在的樹得丘,會發現這個碧玉台,竟有點像樹得丘上的山神法座。此刻這碧玉法座上正端坐著一名黑衣女子,她的肌膚很白,色澤就像最純淨的乳汁,烏黑的頭發很長,披散在腦後肩後一直垂到了碧玉台上。

  碧玉台前的空地上生長著三棵樹,它們的紮根之處並非土壤,就是裸露的山岩。看其細密的枝條從根部便伸展開的樣子,應是那種比較低矮的灌木,然而它們不知在此地生長了多少年,竟已有數丈之高。

  這三株樹枝葉茂盛,卻沒有一絲青翠之色,它的枝條是血紅色的,葉片是粉紅色的,樹上結著直徑約一寸的果子,竟是火紅色的,遠看就像三柱從山岩中噴出的火焰正在燃燒。

  它就是傳說中的不死神藥“離珠”,據說曾為神農天帝所擁有。能生長不死神藥的地方當然都很特殊,世間很難找到,可離珠這種不死神藥本身卻更為特殊。

  據說在它生長之處,人們不能輕易接近,否則會受到很詭異的影響,導致心性大變甚至瘋癲狂亂。離珠樹的氣息非常人所能承受,就算發現了也很難靠近采摘,隻有境界高深的修士才能成功走到離珠樹下,保持心境不亂摘取離珠果。

  碧玉台前三株這麽高大茂盛的離珠,卻對法壇上端坐的女子好似毫無影響,她正在閉目修煉中。這時山峰外飛來了一名身著深黛色長裙、身形高挑窈窕的女子。她綰簪著長發,禦飛天神器。

  此人落在山頂的平地上,收起法器上前行了一禮,卻沒有先說話,而是在等待著什麽。碧玉台上的黑衣女子睜開了眼睛,開口問道“青霞長老,你有事嗎?”

  來者名叫青霞,有六境修為,是孟盈丘的長老。但她的樣子並不年長,也一點都不老,形容大約雙十年華,明眸皓齒容顏秀媚。而碧玉台上的黑衣女子便是孟盈丘之主、名震巴原的命煞。

  威名赫赫的命煞,聲音竟非常動聽。軟軟的帶著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仿佛稍有一點沙啞,卻似能滲入人的腦海中、骨髓裏,激起莫名的消魂感受。僅聽聲音便這樣了,何況是見到她本人呢?

  青霞下意識的抬頭看見了碧玉台上妖冶的身影,雖然命煞坐得端端正正,沒有一絲搖扭風姿的動作。但聞其聲、見其人,就感覺身心深處被喚醒了一種莫名的衝動,仿佛是一種本能的欲念。而擁有這種欲念,本身就是一種快感與享受,使人忍不住便想擁有與渴望更多、更深的纏綿境界。

  青霞身為女子,竟都有這種感受,假如換一名男子站在這裏,那感覺就更難形容了。青霞趕緊收攝心神低下頭。心中暗道不知是那離珠樹的影響,還是命煞開口無意中造成的心神波動,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她所站的地方,已經盡量不靠近那三棵離珠樹了,雖然以她的修為當然已無懼離珠樹氣息的影響,但在和命煞說話時,還是不要有那種感覺的好。青霞知道命煞不是故意如此,她方才正在入境修煉玄功,忽然察覺有人至此。開口時仍帶著玄功法力,同時也激引了離珠樹的氣息。

  青霞低頭道“宗主,最近發生了好幾件事情,我覺得都有必要向當麵您稟報。”

  命煞仍用那柔柔的聲音說道“先從小事說起吧。”

  青霞便先說了一件小事“相室國君的宮良在龍馬城邊關被人斬殺,長昌氏一族求到了孟盈丘,希望孟盈丘能追拿凶手為其報仇,因為宮良也是我孟盈丘的弟子。”說話的同時帶著神念,解釋了宮良被斬的詳細經過,以及有關那位小先生的一係列事情。

  命煞聞言冷冷一笑“國君之子、我孟盈丘傳人在邊關被斬,這麽丟人的大事,國君連提都不敢再提,更別說下令緝拿凶手了。相室國尚且如此,居然還有臉來我孟盈丘?

  昌裳?她已經不是國君的寵妃,再也不是了!長昌氏一族,就算在國中得勢,但自今日起亦將日漸失勢,用不了多久便風光不再。……他們能讓你把話傳到我這裏,你一定收了人家不少好東西吧?”

  她開口就斷了一位寵妃和一個氏族的命運,這種話假如是別人說出來,可能也不會有人太在意,但隻要她開了口,聞者便會覺得裳昌與長昌氏一族此命難逃了,因為她的名號就是——命煞。

  聲音中也帶著神念。女兒宮嫄之事已得罪了倉煞,兒子宮良之事又得罪了星煞,裳昌這個妃子還想有什麽好下場?她就算不在國君麵前哭鬧,國君也會疏遠她,更何況她成日哭鬧不休,纏著國君去做他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情。

  而長昌氏一族,曾有一個非常有希望在將來成為國君的宮良,因此國中很多勢力為了長遠考慮,都會逢迎巴結,至少不敢與之爭奪利益。可是宮良已死,一個死了的國君之子沒有半點用處,不受寵的裳妃恐怕也很難再給國君生一個兒子。就算裳妃能再生一個兒子,也不可能在它成年前參與君位的爭奪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裳妃和長昌氏家族失勢,而且又得罪了倉煞和星煞,在國中隻會越來越失勢。長昌氏一族目前在國中的既有利益,也會成為其他勢力的重點爭奪與瓜分對象,一旦衰敗速度便會很快。

  命煞問青霞是否收了長昌氏的好處,青霞卻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神色,很坦然的答道“我確實收到了幾件寶物,長昌氏也不是直接找到的我,而是先求到了外麵辦事的那些門人,前後送了不少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