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崢嶸歲月 第174章:突圍【一】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1-16 23:29      字數:5355
  在他走過的很多地方,都受到了這種禮遇,還有族長代表族人送上供養。原來在他跟隨倉煞行遊的這三個多月時間裏,不僅飛虹城所發生的事情已經傳至各城廓,就連公山村發生的事情都已經傳到了這裏。

  公山村就在龍馬城轄境內,且此地離國都也不遠,沿著這條大道的各村寨民眾,當然是最先聽到消息的。他們雖然沒見過寶玉,但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背著一個麻布包裹,帶著一條活蹦亂跳的花尾巴小狗獨自遠行,特征很容易辨認。

  能見到在國中受萬民敬仰的“小先生”,沿途很多居民都深感榮幸甚至激動萬分。這讓寶玉感覺很不好意思,他並沒有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做什麽呀,而這些淳樸的村寨族人,卻給了他最好的供養,盡管也許他並不需要,但心中充滿了感激。

  這是龍馬城通往邊境關卡的大路,戰時經常有軍陣往來,因此修的平坦而寬闊,可容兩輛馬車交錯而行。由於這條路重要的戰略地位,沿途各村寨中基本都有驛站,驛站中有值守的軍士。

  小天還注意到一件事,寶玉雖然每到一地都很受歡迎,那些驛站中的軍士見到他也會行禮,但隨後就會有人套快馬駕車離開、趕往城廓與國都的方向。

  這些驛站的軍士顯然是得到了吩咐,趕往國都去報信了。但寶玉也沒有特別在意,他就是在走自己的路。這天離邊境已不遠,他來到了一個很熱鬧的大型村寨,此地名叫休兵寨。

  休兵寨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它是離邊境軍營最近的一個村寨。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商貿的機會,在和平年代,這裏也是商隊經常往來之處。總不能把商鋪開在軍營裏,所以離邊境最近的休兵寨便出現了附近一帶最繁華的集市。

  很多士兵在休息時也會跑到這裏買賣與交換各種物品,它也是來往兩國的商隊休整與集散之地,巴室國與相室國的商隊之間也經常直接在這裏做交易。

  寶玉沿大道走來,前方已經是休兵寨的寨門。很多商販甚至把貨攤擺到了寨門外的道路兩旁,很多交易者就是戍邊的軍士。這些人遠遠的看見寶玉領著小天走來,皆麵露驚訝之色,顯然是想到了最近在國中流傳的“小先生”的事跡。

  而寶玉和小天也麵露驚訝之色,他們知覺遠比尋常人敏銳,就在這時,聽到了身後遠方傳來的馬蹄奔騰以及車輪滾動之聲,來的竟然不止一輛馬車。回頭已能看見大道上揚起的煙塵,不知有什麽萬分緊急的事情,來者在接近村寨時居然還沒有勒馬減速。

  休兵寨在幾十年來的和平時代中已發展成一個大型集鎮,但在戰時它也是國境防線後方的屯兵之所,所以其格局與一般的村寨不同。除了貫穿村中央的那條大道之外,兩旁皆有岔路能繞過村寨,這樣在戰時調動軍陣,可以保證交錯往來的人馬不亂。

  平時有緊急軍情的車馬,或並沒有打算在村寨中停留的商隊,也會直接從村寨外繞過去,不必穿過村寨中熙熙攘攘的人流。

  那飛奔的馬車,若真有緊急軍情不能耽誤,可以在前方右側的岔道上繞過村寨,可看其來勢,就是沿著大道直衝寨門而來,或者說是直衝寶玉而來。最前麵那輛車輕便而華貴,寶玉如今也算很有見識了,已認出了車身上紋刻的相室國宗室標記,此為公子所乘之車。

  國君之女稱君女,而國君之子一般稱為公子。這是一輛雙馬拉的快車,看那駿馬奔騰的速度,顯然是在前方驛站中剛剛換過馬。駕車之人好似對自己的禦術很自信,已經看見了前方寨門外大道兩旁擺的貨攤與交易的人群,竟仍然縱馬而至。

  車上隻有一個人,看服飾應該就是車駕的主人、那位公子,他親自駕車,把另外兩輛馬車遠遠地甩在了後麵。寶玉怎知對方是衝自己來的?因為他看見對方的時候,已感應到自己被對方的神識鎖定了,來者至少是一名四境以上的修士。

  像這樣肆無忌憚的以神識鎖定一個人,就是要禦器攻擊的意思,法寶應該同時就到了。寶玉卻有點納悶,對方的法器沒並打過來,隻有馬車還在狂奔。假如換一個人可能會很驚慌。但寶玉卻一點慌亂的意思都沒有。

  寶玉從幼年到現在,比這更誇張、更驚險的場麵都見過不少了,有狂奔而來的犀渠獸、包裹著紅光的豬頭三,甚至還有貼身刺出銀角的駮馬,怎會怕一輛還在七丈外的馬車呢?

  寶玉並沒有閃避更沒有後退。因為他已經快走到了有人的地方,道路兩側的商販正站起身向他行禮,身後的路上也站著不少買東西的人。就算他的身手好、反應快能夠閃開,也擔心對方反應不過來,勒不住馬仍會闖入人群。

  感應到被神識鎖定的那一瞬間,寶玉不退反進。竟朝那輛馬車迎了過去,身形一閃就到了四丈之外。這樣就算對方收不住馬撞中了他,也不會波及後麵的其他人,而以寶玉的本事當然能攔住一輛馬車。

  ……

  寨門外的眾人先是看見小天與寶玉走過來,應就是最近傳聞中的那位小先生。近前的商販已站起身行禮欲開口詢問,大道上又傳來車馬奔騰之聲。有一輛馬車把另外兩輛車甩在後麵。全速向寨門衝來,眾人發出一片驚呼。

  這時隻見小先生突然閃身向馬車衝去,而駕車的那位年輕公子居然也站起了身,揚手打出一樣東西。此人手中看似並無一物,隻做出了扔東西的姿勢,但半空卻爆開一團仿佛濃得化不開的漆黑烏雲,傾瀉而下包裹了小先生的身形。

  黒雲之外又有一片灰霧飄開。刹那間遮住了人們的視線,但眾人的最後一瞥,分明已看見那馬車即將撞中被黑雲包裹的小先生,大家又發出一片驚叫聲。

  在這裏買賣交換東西的,不僅有普通商販和村寨居民,還有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其中也有身手好反應快的。已經好幾條大漢飛身形衝了過去,他們雖然沒有攜帶軍械武器,但無論是救人還是攔下車,都可助一臂之力。

  但這幾名軍士剛進入黒雲外的那片灰霧。便紛紛撲倒在地。

  寶玉剛才還有點奇怪,身形已被神識鎖定,對方的法器卻未同時而至,原來車上的人使用的並非普通的法寶,而是一種特殊的、大多數情況下隻能一次性使用的秘寶。此物為孟盈丘的高手所煉製。名為噬魂煙。向寶玉打出噬魂煙的人,便是宮媛之兄宮琅。

  ……

  宮琅得到消息,從國都一路快馬駕車追趕而來,並在沿途有軍士駐守的驛站中換馬,就是要趕在寶玉離開國境之前,將之截住並拿下。他可不知道西嶺私下猜測寶玉是什麽身份,對其母裳妃的推斷是深信不疑。

  如果是其他人猜疑寶玉的身份,可能還會得出各種不同的結論,但在宮琅這位“當事人”看來,事情的“真相”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此人受了國中其他勢力的指使,針對宮媛設下陰謀陷阱,進而欲壞了他的大事。

  宮琅雖然深恨寶玉,但聽說此人是一名四境修士且身手不凡,就連公山虛率領兩小隊軍陣都被踹飛,其神通手段必然驚人,不是那麽容易被拿下的。所以他也不敢輕敵大意,來之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在大道上對付這樣一名高手,絕不能與之纏鬥,最好一照麵就將其製伏拿下,並立刻帶走拷問,趕在其他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甚至不能給此人的背後勢力有補救的機會。宮琅身為孟盈丘弟子,考慮再三便想到了噬魂煙,自以為是萬無一失的手段。

  噬魂煙是孟盈丘中幾位六境以上的高手才能煉製的秘寶,模擬山中的一種瘴氣,但比天然的癘瘴之氣要厲害多了,它可以侵蝕人的形神,而且攻擊範圍很大。

  那飄散的灰霧是一種迷煙,一旦吸入便能使人中毒昏迷;而灰霧中的那團黑雲,爆散開來隻要沾身便會侵入形骸百脈,迅速消蝕人的神氣法力。對於普通修士而言,甚至會被廢了修為;就算是強大的修士被這黑雲沾身,也要盡全力施法抵抗其侵蝕,當場就會失去戰鬥力。

  此物過於歹毒亦很罕見,且是一次性的,通常並不用在修士之間鬥法中,而更適合用於兩軍交鋒的戰場上。由四境以上的修士祭出,於對方軍陣中爆散而開,猝不及防間能有驚人的戰果。

  但噬魂煙這種秘寶,需要大量采集山中癘瘴之氣,以力凝練而成,隻有六境以上高手才能製作,且采集與煉化的過程也很凶險,不可能有很多。相室國因長年供奉孟盈丘,才從命煞那裏求來了一批,由國中兵正大人掌管、倉正大人負責保存。

  它也算是國中重要的戰備物資了,除非是城廓或國都將被攻破的危急關頭,否則不會輕易拿出來使用。

  宮琅不僅以公子的身份,更是以孟盈丘弟子的身份,從庫房中“借”走了一枚噬魂煙。他也知道此事會驚動國中他人甚至國君,國君可能會派人將他給追回去,所以要爭取速戰速決。

  宮琅性情驕橫,看他妹妹宮媛的脾氣,大概就能知道一二,都是一個媽養出來的。他行事則更為陰毒,卻不能算是個白癡,已經想好了拿下寶玉後的計劃。此處離孟盈丘不遠,拿下寶玉後便立刻轉向直奔孟盈丘。

  隻要到了那裏,便有的是手段拷問這位“小先生”,令其交代出身份來曆,還有幕後指使他的國中勢力,更重要的是他布下陰謀陷阱的真相。

  就算國君派人追來,而其幕後勢力也打算營救此人,也不能闖進孟盈丘。待宮琅審明真相,那麽便大局已定,還能成功地將此前的事件反轉。這位“小先生”如今在國中已受眾人敬仰,想要對付他,就必須得揭露其真麵目、拆穿其險惡用心。

  ……

  宮琅考慮得挺周全,計劃也看似萬無一失,在寶玉將要進入休兵寨之前將其追上,揚手打出了噬魂煙。他出手時寶玉還在七丈以外,噬魂煙一出,寶玉已到了馬車前。這時就看出禦器手法的神奇,寶玉已被神識鎖定,噬魂煙自然跟隨而至,在其頭頂上空爆散傾瀉。

  宮琅的手法控製得非常精妙,他甚至為此自得,這並不是在軍陣作戰時讓雲霧散開的方式,而是收攏黑雲隻吞噬寶玉一人,灰霧則散來遮掩遠處眾人的視線,也阻止他人插手管閑事。

  遠處的商販和軍民隻看見小先生閃身衝向了馬車,身形隨即被一團黑雲包裹,眼看又要被馬車撞中。然後有灰霧飄開遮擋了視線,幾名身手敏捷的軍士衝過去,卻倒在了三丈開外。緊接著有一片碧光而過,灰霧盡散,又有五色光華掃出,那團黑雲也在光華中消融不見。

  眾人再次看清小先生的身形時,他已登上了馬車,那條小狗也跑過去蹦上了車。然後馬車轉向駛進了旁邊的岔道,放馬奔騰繞過休兵寨絕塵而去。方才倒地上的幾名軍士緩緩地爬了起來,而岔路口中央又躺下了一個人,正是方才駕車的那位公子。

  另外兩輛馬車上是宮琅的隨行衛士,他們此刻才趕到,車駕當然不能從宮琅的身上踏過,衛士們趕緊停車跳了下來,有人跪在地下驚叫道:“宮琅被方才的那人所殺!”再看宮琅的前胸,有個寸許方圓的傷口透體而過,傷口邊緣有一圈放射狀的焦痕,卻沒有半點血跡。

  衛士們跟隨宮琅而來,其職責就是保護這位公子,此刻看見宮琅的屍體,一瞬間感覺就如晴空霹靂,跪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寨門外的很多軍民都看見了所發生的事情,卻沒有人能看清宮琅是怎麽死的?因為大家的視線方才都被擋住了。

  等衛士們回過神來,又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宮良之死其實真怪不著他們,這位公子的車輕馬快,一意孤行把所有的衛士都甩在了後麵,他自負修為高超且身懷秘寶,親自出手定能幹脆利索的將那小先生拿下,不料轉眼間便丟了性命。

  宮良死了,衛士們當然都有責任,但是事已至此該怎麽辦呢,他們在驚慌中開始商量,是否要分成兩隊?一隊人護送著宮良的屍體趕緊回去稟報國君,另一隊人則去追拿“凶手”。

  剛剛將宮良的屍體搬上一輛車,又見大道上揚起了煙塵,緊接著便聽見車馬奔騰之聲,遠方又來了兩輛車。車尚未到近前,就聽有人喝道:“公子宮良何在?”

  宮良的衛隊長也是一名三境修士,他認出了這個聲音,帶著哭腔叫道:“心悅大將軍,公子宮良已被人斬殺!”

  就聽一聲驚呼,一道身影從奔馳的馬車中飛躍而起,如大鳥滑翔般已落到近前,來者正是鎮國大將軍心悅。心悅一眼就看見了躺在馬車上的宮良,神識掃過便知他已沒了性命,從前胸直貫後背的那個圓形傷口,應該是被一種帶著電光神通的法器擊穿,顯然是死於鬥法。

  心悅的腦袋裏嗡地一聲,頓時就覺得頭變得老大。他在相室中的地位僅次於兵正大人,同時也是一名五境八轉高手,戍邊多年很熟悉邊關一帶的情況。所以國君在情急之中,才會命心悅親自來追宮良,假如換一個人,恐怕沒把握也不敢就這麽把宮良給抓回去。

  心悅其實並不喜歡宮良,甚至在內心深處很厭惡此人。他剛剛升任鎮國大將軍不久。前些年領軍在邊境駐守,宮良的車駕經常出入邊關,守關將士不僅要當場放行,就連例行的盤查都要遭受嗬斥。

  就算是國君之子,也不能擅自出入邊關。必須接受盤查,可宮良是以孟盈丘弟子的身份,守關的軍士也不好多說什麽。

  孟盈丘地處相室、鄭室、巴室三國交界之地,也是國境上沒有軍陣布防的地方,實際上也不需要。因為孟盈丘不僅是赫赫有名的大派宗門禁地,而且群峰連綿山勢險峻。大軍不可能通行。

  三國的理論上國境線是在孟盈丘宗門道場中交匯的,孟盈丘弟子平常走動就等於在出入各國邊境,宛如單獨的另一國。但他們在自家山門內怎麽活動是另一回事,邊軍也管不著,這就像某種默認的偷越。可是宮良的車駕卻經常大搖大擺的來往邊軍關卡,卻不接受盤查。則讓當時的戍邊將軍心悅很反感。

  宮良喜歡遊獵,當然不能總在宗室的畋獵園林中胡鬧。而孟盈丘周邊一帶山巒起伏,也個打獵遊玩的好去處。宮良喜歡邀集一夥同門,馳騁山野追趕鳥獸,並施展種種神通以此為樂,所以經常出入邊關。

  更過分的是,有時他在邊關外遊獵。事先卻命車駕出境去接,他的車駕也不得受阻攔。剛開始守關的軍士還會問兩句,後來總是受到責罵嗬斥,也就不再問了。

  其實邊關一帶時常有其他孟盈丘弟子出入,隻要說明情由,守軍也不會阻攔,但總得停車接受盤查,問清楚身份、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因何事而過邊關?這是守軍的責任。也沒見誰像宮良這樣隨意縱馬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