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該想的人去想 第127章:途遇老者
作者:孟婆湯有點甜      更新:2020-10-16 20:12      字數:6258
  赤望丘的那座清幽的小院裏,聽星耀說完這一切,白煞問道:

  “你見過花海族長了嗎?”

  “見過了。”

  “哦?”,白煞道,“在你看來,他這次出使國都,是不是有意安排的?”

  “弟子得知消息,已在第一時間見過花海族長了,他這次率人向國君朝貢,倒沒有什麽可疑之處,因為山水城中沒人比他更適合做這個使者。但我認為,朱煞可能已識破了花海族長的身份,所以特意選擇了這個時機。”

  白煞:“如此說來,倒不是花海族長疏忽,而是朱煞有意為之。那麽除了朱煞之外,還有沒有別人可能識破他的身份?”

  星耀:“據花海族長分析,山水城中應該沒有人察覺他的身份,他非常受城主與長老會的信任,也大受各部族人的歡迎與尊敬。就算朱煞可能在懷疑他,恐怕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白煞點頭道:“若有誰懷疑花海族長的身份,必然是得到了朱煞的提醒,所以他幹脆沒有提醒誰,這才是當年朱煞的手段!而不僅再是那個枯守蠻荒的山神朱明。沒想到他在如今的處境下,還能成為我的對手。……朱煞已無法與外界聯係了嗎?”

  星耀:“弟子可以確定,他不僅無法與外界聯係,而且至少十年之內,對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皆一無所知。可我感到很奇怪,這次他耗盡了殘聚的神念之力做了某件事,可是卻無法感應到與他聯係的人在什麽方位,這與上次有所不同。”

  白煞沉吟道:“那人可能在某個特殊的地方,有高明的守護法陣阻隔;也可能身懷特別的神器。而朱煞曾教他如何不被感應法陣探出方位。”

  星耀:“煞主的意思是說,朱煞這次聯係的,與五年前我們曾經要找的,是同一個人?”

  白煞:“當然如此!五年前他第一次聯係那人,是指引其修煉。並尋找他所留下的某些東西。如今再次聯係那人,可能是此人已修煉有成,他授予其神念心印,托付了自己的傳承之秘。朱煞能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從現在開始,他就將希望寄托在那人身上。這不也是我們所希望的結果嗎?”

  星耀:“可是我們並沒有找到這個人。幾年前花海族長曾懷疑一個離開蠻荒的年輕修士,可這次那人並不在山水城一帶。”

  白煞:“你是說那個叫魚與遊的年輕人嗎?他與山水城有仇,就算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也可以繼續留意。我們的目的並不是現在要將那人怎樣,而是從他身上得到想要的秘密。若我判斷的不錯,待此人將來突破六境修為並將菁華訣修煉大成。就會得到朱煞留給他的神念心印。須知菁華訣修煉大成,會伴隨著天地異象,周圍一帶草木生機異常。……命令各地傳人留意,若巴原上其他地方出現這種異狀,也要立刻稟報。”

  星耀卻皺眉道:“煞主,弟子認為朱煞好像總能猜到我們會怎麽做,他也好像有辦法讓傳人避開我們的搜尋。如果我們就是找不到。又該怎麽辦?”

  白煞笑了:“這可不僅僅是猜!這場遊戲玩到現在,我才真正覺得有趣了。星耀,你知道嗎?如今世上已經很少有什麽事情,能讓我這般動心了。朱煞知道我會怎麽做,而我也清楚他會怎麽做,最終的結果如何,才體現了真正的境界玄妙。

  你說的這個人,其實不用刻意去找,若能提前發現是最好,但就算你沒有找到他。到最後他自己也會送上門來。朱煞之所以這些年願意這樣活著,恐怕並不僅是為了傳承他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為了報仇。他這位傳人若能修為大成,遲早是要來找我們報仇的。”

  星耀有些遲疑道:“既然如此,您還要留著朱明在世上嗎?”

  白煞仍然在淡淡的笑:“那要看他自己願不願意留在世上。而我也想讓他親眼看到,這場鬥法最終的結果。事到如今,其實我不一定必須能要得到朱煞的修煉秘訣,但這件事情,卻令我越來越感興趣。

  修為至此,對於未知境界的好奇便越來越強烈。我想知道朱煞找了一個什麽樣的傳人,更想知道他又怎樣去實現願望?須知就算一名世間頂尖高手,也不可能與我赤望丘為敵,甚至如今巴原上的任何一國都不可能。對於世事的推衍,就蘊含著邁過登天之徑的玄妙,我近來也隱約有所悟。”

  白煞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種強大的自信,他對朱明明知自己會怎麽做、卻在絕境中安排的種種應對手段很好奇,好奇的同時,對於堪破更高的修為境界有著強烈的渴望。在如今世上,恐怕沒有別的事情能讓白煞有這種渴望了。

  白煞如今的修為已與當年的朱明一樣,是化境九轉圓滿,就差邁出那最後一步便可長生登仙。但白煞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成仙而去。

  星煞又說道:“既然煞主心中有數,弟子就不必多言了,您還有什麽吩咐?”

  白煞:“那山水城城主若山,如今的修為如何?”

  星煞答道:“我也派人與他接觸過,並在暗中留意觀察。早就聽說他已五境九轉圓滿多年,而這次得到的線索,此人已有突破六境之兆。難道煞主認為,朱煞所選擇的傳人是他?”

  白煞搖頭道:“朱煞是那裏的山神,若山的修煉必定也是得自他的指引,早就是其傳人,可是與我們要找的傳人應該是兩回事。若山的年紀已經有百歲了吧,五境九轉圓滿也有幾十年。我若是朱煞,也不會將傳承之秘交給他,他已經太引人注意了。

  但朱煞當年可能曾傳授若山菁華訣,你命花海族長關注若山,此人若突破了六境並將菁華訣修煉大成,我們也可設法從他那裏得到菁華訣的傳承。若山畢竟是山水城的城主,在我赤望丘眼中雖不算什麽,但有些事情也不要在明麵上去做,以免引起巴原各國修士的疑忌。”

  星煞:“弟子明白了,會留意一切異狀的。重點是何處有人修煉菁華訣大成,而不是特意盯著某一個人。……以朱煞的修為境界,好像總能知道我們的安排,那麽當初,他為何沒有料到您會突襲樹得丘呢?”

  白煞沉吟道:“事出意外,這是有心與無心的區別。”

  ……

  白煞與星耀暫時還沒有懷疑到寶玉頭上,其實就算在巴原上找某一個名叫寶玉的孩子,幾乎是也不太可能的。因為寶玉這個名字很常見,不要說別的地方,哪怕就是在白額氏所屬的各部族村寨裏,名叫寶玉的孩子至少也能找出來幾十個。

  寶玉帶著小天此刻正穿行在茫茫原野中,這一帶雖有村寨分布,但彼此相隔的距離都比較遠,以尋常人趕路的教程計算,從一處到另一處人們聚居的地域,大概要走上大半個白天。如果離開了連同各村寨之間的路,遠處便是大片的荒野。

  寶玉和小天按照山神的吩咐,一進入巴原便迅速離開隊伍,並且不能讓人再找到他們,因此盡快去足夠遠的地方。小天剛開始是追兔子,將那隻兔子嚇得夠嗆、玩命地狂奔。到後來那可憐的兔子就要被小天追上了,眼看實在跑不掉,竟然在地上打了個滾,用後腿騰空去蹬狗。

  兔子卻蹬了個空,小天輕盈的一躍,跳過它繼續往前跑。緊接著兔子發現後麵還有一個人在追狗,也邁過它向前飛奔,發出的聲息卻很輕微,落腳之處甚至沒留下什麽痕跡。兔子懵了,直著耳朵愣了很久,搞不清楚今天究竟遇見了什麽狀況。

  小天全力奔跑的速度當然極快,它穿越荒林野地,盡量選擇地麵幹燥與林木稀疏的地方穿過,這樣不容易留下腳印一類的痕跡。它一直到天黑才放慢了速度,直起身子緩步行走,看樣子像是想透一口氣——終於又能舒舒服服地走幾步。

  小天習慣了像人一樣以兩腿邁步直立行走,隻有狂奔時才四蹄落地,這幾天讓他老老實實的用四條腿走路,實在還有點不適應。終於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可以站起來鬆口氣了。寶玉走了過來道:“我跑出很遠了,仲壯他們應該找不到了。”

  仲壯以及戰士們會在附近一帶搜索尋找寶玉和小天,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找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他們這一路飛奔的距離,足夠普通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好幾天了。天黑後雖然放慢了速度,他們卻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每一步都如落地生根般前行,伴隨著神氣的自然運轉,既是一種修煉也是一種休息。

  一輪上弦月出現在天際,夜風帶著寒意,寶玉並不覺得冷,卻感覺莫名有些淒清。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有生以來,第一次隻有他一個人孤獨無依,好在身邊還有小天。這與離開村寨玩耍或者前往太昊遺跡的感覺是不一樣的,以往不論他在山中跑出多遠,青山部族就是他回家的方向,但此刻卻不知腳下的路通往何方。

  時間是初冬,這是一個寒冷的晴夜,星空是那樣的璀璨,寶玉一邊走一邊仰望著籠罩四野的天幕。他這幾天是從很高的地方走下來的,但看那些星星的距離,感覺似乎並沒有因此變得更遠。

  寶玉聽山神說過,假如修為超越八境九轉圓滿,再邁出那登天的最後一步,就可以前往帝鄉神土永享長生。那帝鄉神土就在天上嗎,是否就是那些星星所在的地方呢?

  星星在那裏,而寶玉此刻要去哪裏?山神並沒有告訴他一個明確的目的地,隻是吩咐他要將巴原五國走遍,有幾個特殊的地方可以去拜訪、但要注意一些情況。

  青山族長則提醒他,離開蠻荒之後先避開高城的方向,甚至不要出現在高城的轄境內被人看見,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另一座城廓境內。假如是這樣,若有人追查他的行蹤,就會失去線索的。寶玉便是這麽做的,他帶著小天從黑夜走到黎明,又看著太陽升起。

  山神曾向寶玉介紹巴原大概的地貌,他是沿著邊緣地帶自西向東行走,恰好迎向朝霞。寶玉曾駐足向西北方回望,那裏有巍峨的群山橫亙在天邊,而山水城就在山中。山看上去好像很近,令人有一種錯覺,仿佛往回走很快便能達到。但寶玉卻清楚,其路途很遠,他就是從那裏走出來的。

  等轉過身,看著迎麵而來的陌生世界,那驅散黑暗的陽光並沒驅散寶玉心中孤獨淒清的不安感,這時他又想起了水婆婆在他臨行前說的話:“好孩子,就當這次是與平常一樣,帶著小天跑出去玩,隻是走得路更遠一些、時間更久一些。

  世上的壞人很多。你遇見了不必客氣,隻須小心自己。但是好人更多,所以你也不必總是傷心與失望。假如你不喜歡遇見壞人,那麽自己就要做個好人。”水婆婆的話猶在耳邊,寶玉的感覺終於輕鬆了一些。

  白天的時候。寶玉與小天又加快了速度,飄然而行健步如飛,避開有人煙的地方,甚至盡量不驚動山林中的鳥獸。他們以這樣日夜快慢交替,幾乎不停歇的方式趕路,很快就離開了高城的轄境。進入了另一座城廓飛虹城的地域。

  到飛虹城境內,寶玉不再隻穿行於荒野了,對照遠山的輪廓,按山神曾於元神中介紹的情況判斷大概方位,向著飛虹城的方向走去。他走出一片山林,眼前出現了一條路。約有五尺寬很平整,顯然是連接人煙村寨。

  寶玉原先並不知道這裏有一條路,朱明也不可能到過巴原的每一片地方,就算他來過這裏,那也是百餘年前的事情了,地形地貌以及人煙分布肯定會發生某些改變。寶玉便沿著這條路繼續往東走,身邊小天突然將兩條前腿落地。又是老老實實一條狗的樣子,因為它聽見了遠處山坡上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是普通鳥獸所發出的,似有人以什麽器物在刨土,並從土中取出某些東西抖動碼放。寶玉和小天的知覺都極其敏銳,在很遠處就聽見了,繼續向前走拐了一個小彎,道路左側的山坡上果然有一個人。

  那是一位頭發灰白的老者,穿著麻布衣裳,不遠處的地方放著一件脫下來的皮袍,他正用一柄短鋤在地裏挖東西。老者采集的東西是一種細長的根莖。約有一寸粗、一尺長,表麵是淺褐色的帶著細須,斷口卻是純白色。他將這些根莖挖出來,然後抖掉泥土刮幹淨,堆放在一邊。

  老者遠遠地看見寶玉和小天走來時也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又往寶玉身後看去,卻沒有發現別的人。等寶玉走過的時候,那老者主動招呼道:“孩子,你是哪個村子的,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

  寶玉站定腳步答道:“我是從別的城廓來的,恰好路過這裏。……老伯,請問這是什麽地方,你又在挖什麽東西呢?”

  老者更驚訝了,從寶玉走來的方向,離此最近的村寨還有很遠一段路啊,怎麽一個孩子帶著一條狗就這麽過來了?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走下山坡道:“孩子,你怎會一個人帶條小狗跑這麽遠?趕緊回家吧,要不然天黑前就回不去了,在外麵有危險,你家大人也會著急的!”

  寶玉笑道:“老伯,你不用為我擔心。我真的就是路過,請問前麵是什麽地方?”

  寶玉從小隻生活在青山部族和花海村,不論碰到誰打招呼都很自然,沒有什麽特別生疏和拘謹的感覺,這種習慣一旦養成,在山外碰到別人也是這樣。老者很納悶的盯著寶玉看了一會兒,寶玉的神情語氣的的確確就是個孩子,可他的個頭已經不矮了,身子骨也很結實,皮膚卻很細嫩。

  老者忽然露出了釋然的表情,試探著問道:“你是一位修士吧,出來行遊曆練的?”這位老者顯然亦非常人,他很有眼力與見識。像寶玉這樣孤身長途行路、沒帶什麽東西還走得不緊不慢的,必定不是普通人,雖然寶玉看上去不大,但實際上的年歲卻不太好判斷。

  寶玉點頭笑道:“是的,我確實懂一點修煉。”

  老者也笑了:“您果然是有法力的修士,難怪呢,樣子還長得這麽年輕!在這樣的時節,您穿著這麽單薄的衣服,卻一點都沒有覺得冷。……這位小先生,您這是要去哪裏?先坐下來歇一歇,喝口水吧。”

  這位老者令寶玉覺得很親切,感覺就像曾經在花海一帶亂跑時遇見花海村的人,這幾天隻在野地中穿行,終於碰到了一個人,他也很想聊一聊、聽一下周圍的情況。寶玉就在路邊的草坡上坐了下來,稱謝之後接過了老者遞來的一個陶罐喝了口水,他雖然不餓但也有點渴了。

  據老者介紹,從這條路再往前走二十幾裏,就是一個叫白溪村的地方。

  山神曾對寶玉提到過白溪村這個地名,處於飛虹城轄境內很偏遠的地帶,再往北就是險峻的蠻荒群山了。山神之所以會提到這樣一個偏僻的城寨,因為飛虹城的城主就出自白溪村,他曾是一名五境修士。

  這情況讓寶玉感覺有些熟悉,如今山水城的城主青山族長便是來自更偏遠的青山部族,並非在中央穀地中長大,想必那位飛虹城的城主也應是很出色的人物。寶玉便很自然的問道:“老伯,飛虹城的城主就出自前麵那個白溪村嗎?”

  老者愣了愣,又搖頭苦笑道:“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年輕的時候還做過城主的親衛,但那位城主大人已經過世很久了,就連我都回到了白溪村養老。……小先生,看來您曾聽說過各地修士的情況,就連很久之前的事情都知道,可是如今世事已變。請問您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

  寶玉竟然知道很久之前的飛虹城城主是白溪村人,老者便愈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個少年定是某位高人的弟子、屬於某個傳承久遠的門派。

  寶玉答道:“我叫寶玉,來自很遠的地方,說了你也可能不清楚,還是不告訴你了吧。……如果我看得沒錯,你修煉過開山勁,已有武丁功的境界。”

  山神提到的那位出自白溪村的修士,當上飛虹城的城主已是百餘年前的事情,而老者名叫田逍,也是白溪村人,他那時還沒出生呢。那位城主掌管飛虹城六十餘年,田逍年輕時曾受征召到邊境作戰,在軍陣中修成開山勁,回到飛虹城後他又做了城主的親衛,並將開山勁習練到武丁功的境界。

  那位老城主雖擁有五境修為,但終身都沒有突破六境。老城主亡故之後,田逍又做了新城主的親衛,前後經曆了三任城主,後來年紀大了才回鄉養老,仍住在白溪村。

  寶玉知覺精微,方才他已感應了老者挖掘根莖時的神氣運轉特征,顯然是有功底的,此人年輕時曾將開山勁修煉到武丁功之境,並且沒有留下什麽內傷隱患,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沒有到氣力衰竭。

  這樣一位老者當然不是尋常的村寨居民,他去過很遠的地方,曾加入軍陣在邊境作戰,當然遠比一般人更有見識。田逍剛見到寶玉時很驚訝,後來他對寶玉身份的判斷,雖不盡準確但應該也是很靠譜的。

  這裏是荒郊野外,田逍一個人就敢跑來采集東西,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確實也是有本事在身。他采集之物叫山薯,既可以吃,可以入藥,是白溪村一種很重要的雜糧。

  田逍答道:“小先生果然有眼力,我年輕時確實修煉過開山勁。這山薯既可以當糧食,也可補益中氣、強壯筋骨,我常年服食。每次在這裏采集一些,除了我自己吃外,還可以留一部分作為他們的種子讓村民繼續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