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次振翅(理想化)
作者:七寶酥      更新:2020-11-29 12:18      字數:5217
  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到接近一點, 岑矜才從李霧熱烘烘的懷裏出來,回了臥室休息。

  戴上眼罩前,她打算給李霧發個晚安, 不想又看到了吳複的新消息,在表達歉意,說是他太太用他手機群發的請柬,他沒有注意。

  “太太”兩個字略微刺眼, 岑矜本不打算回複,結果前夫又開口問:你想來嗎?

  岑矜輕吸一口氣,敲字:你不會真以為我們上一段婚姻是好聚好散吧?

  吳複說:幾年下來了, 我以為再壞的收場也能淡化了, 你還是很在意嗎?

  岑矜快速回擊:不,我並不在意, 隻是認為合格的離婚狀態就是從此陌路。管好你太太的手,別故意整這些陰陽怪氣的東西,來太歲頭上動土。

  吳複或許笑了:所以太歲願意來坐坐嗎,這次以我的名義邀請,你別想太多,就是一次婚禮名義的小小聚會,不用帶任何東西,畢竟好久沒見了。

  勝負欲真是種不時發作的藥癮,岑矜覺得自己又被裹挾了, 也想以體麵優雅的姿態碾壓回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同意, 用一種近乎恩賜的飄然口吻:好呀。

  ―

  一周後, 岑矜赴約去了吳複的婚禮現場, 與她一道前往的還有春暢,她也收到了他們的請柬。

  吳複的婚宴規模確實不大, 安排在一家高檔會館的露台。不同於他們之前花海一般的紛繁布置,這次夜宴充溢著簡單複古的法式小資風情,臨江而置,格調優雅,音樂繾綣,賓客們環坐於絨絨燭光之中,浴著夏季微曛的風。

  岑矜見到了不少熟人,若不是有張婚禮告示牌杵在入口處,她快以為這隻是一次行業趴體外加同學聚會。

  新郎與新娘的裝束同樣低調。吳複隻一身灰色西服三件套,七分褲帶出些許時髦跳脫感,而卞欣然是純白的及踝禮服長裙,亮絲鉤織,行走時會折射出孔羽一樣的光澤。她挽起低髻,隻卡了朵白桔梗,笑容一如既往的純美。

  一對璧人。

  岑矜由衷發出如斯感慨,她本以為自己會心有不甘,會如坐針氈,但到場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真真正正成了場外觀眾,一點沒有想要追究吳複到底是婚內出軌還是無縫銜接的念頭。

  她平和地給予祝福,並遞上禮物。

  岑矜坐的那桌都是大學同學,見她過來,大家還有些意外。

  但看女人麵無異色,他們也都默契地避而不談,隻熱情招呼,相互寒暄生活工作相關。

  席間有個同屆女生心生憐憫,拐彎抹角誇起岑矜:“你怎麽一點變化都沒有啊,跟大學時還一模一樣呢。”

  春暢剝著蝦,向來口無遮攔:“她整天擱年輕小帥哥那采陽補陰,能老嗎?”

  “哇……真的啊。”一桌同學噓了起來,討教起細節。

  “聽她瞎說。”岑矜淡笑一下,微微挺直了背脊。

  吳複與卞歆然剛好來這桌招待,見席上分外熱鬧,便舉著香檳問怎麽了。

  女同學回:“我們在求教岑矜怎麽泡到小鮮肉的呢。”

  吳複笑容微澀一下。

  卞歆然挑了下眉,咧嘴笑問:“哇,矜姐有小鮮肉啦?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岑矜握著細長的高腳杯,看向吳複,紅唇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你先生認識。”說完便與他手中杯子輕輕一撞。

  女人眉眼謐然,有種無可挑剔的冷靜,無可挑剔到近乎薄涼。

  吳複感覺自己心也跟受擊的玻璃似的哐然了一下,一時間不知作出何種反應才合理。

  “誰啊誰呀。”桌上眾人好奇。

  吳複怔然兩秒,含笑問:“怎麽沒把他一起帶來?”

  “他今天住校,沒回家。”岑矜莞爾,坐了回去。

  信息量頗大,大家更加瘋癲,紛紛發問、調侃:“還在上學嗎?”“哇靠岑矜你可以啊。”“玩這麽大的嗎?”

  簡短兩句話,瞬時顛覆眾人看法,岑矜從棄婦升級為女皇,隨性的態度讓這群因工作家庭束手束腳的熟齡男女們羨慕不已。

  從她入席,他們都狹隘以為她是位傷心人,是飯黏子,是蚊子血,卻不想她早已涅,成為一隻自由輕盈的蝴蝶,撲簌著金箔般的光粒。

  吳複挾著卞歆然離席,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前妻。

  觥籌交錯,女人坐於綽約人影之中,一襲杏色長裙,肌膚皎白,麵容端麗,美得好似月霜都積匯到她臉上,又淌了遍體。

  她在發光。

  這個夜晚,吳複並沒有實現自己想要的效果,他自以為的勝仗在岑矜麵前一敗塗地,相反還將她推上了白月光的寶座。

  他跨入了另一個相似並局限的巢穴,而她卻更加開闊,更加歡樂,縱情馳騁在更大的森林與草野。她自然不會再回首,流連在他領地的邊緣――而他兩年多來一直與之相反地認定著。

  太突然也太意外了。

  她居然真的會跟那個一無所有的小男生在一起。吳複難以消化。

  當初他不以為意,一是想盡快與她割裂;二是他確信,以岑矜這樣爭強好勝的個性,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毫無用處的選擇。

  後勁竟大到如此地步。

  不甘與難解縈滿了吳複的心房,偷望向岑矜的每一眼,它們都在累疊,讓他難堪重負。臨近宴會尾聲,吳複借故單獨說去衛生間,其後在安全通道給岑矜打了個電話。

  岑矜接通後,本不準備理睬,但對方說是工作上的事,她才知會春暢一聲,離開了座位。

  到碰頭地點後,吳複已脫掉西服,上身僅剩一件白襯衣。

  岑矜停在他麵前,勾了下唇:“怎麽了,非要在這種日子談工作。”

  吳複維持了一整晚的溫文笑意蕩然無存:“你真跟那個小孩在一起了?”

  “這就是你說的工作上的事?”岑矜沒有直接回答:“如果是要問這個,那我就先走了。”

  吳複眼光變得有了力道:“不是為了氣我嗎?”

  岑矜譏誚地笑出聲來:“吳複,你太高看自己了,”她直視著他,輕描淡寫:“是的,我跟李霧在一起了,托你的福,我遇到了真正想要的那種愛。”

  吳複胸腔起伏一下,忍無可忍釋放出一個蟄伏已久的秘密:“他以前就對你心思不軌,你知道嗎?”

  “心思不軌?”岑矜微微蹙了下眉,打量起他:“你現在的樣子更像心思不軌吧,新郎官,想讓人看笑話也別拉著我下水。”

  吳複雙手抄回褲兜,倚向牆麵,似在收兵退陣,克製著自己:“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岑矜不想多做糾纏:“我可以走了嗎?。”

  “我還沒說完,”吳複說:“你們公司上個月出的那條藝術家合作視頻,是你做的吧。”

  岑矜怔了下:“林教授的?”

  “嗯。”

  岑矜回憶少刻:“對,是我做的,我上司給的概念。”

  “不,那是我的概念,”男人似乎終於找到了另一方台階,能讓他高出一等,重拾優越:“我比稿的提案,最後卻給你做嫁衣,這就是你離婚時言之鑿鑿的正當競爭?”

  岑矜恍悟,眼裏浮出些許凜然:“我隻是按客戶跟上司的要求辦事。”

  吳複哂笑,譏諷意味濃鬱。

  岑矜吞咽一下,挑高了下巴:“來問我做什麽,怎麽不去找客戶撕逼,讓你們at寫篇公眾號罵客戶吧。我還心想Teddy怎麽水平驟降,給出這麽差勁的創意,哦,原來是你想的。但能怎麽辦,硬著頭皮填坑唄,我也不想做這種爛idea,但我隻是個打工的,必須聽從客戶。我已經盡全力來救了,想必出來的效果也比你之前預估的要好很多吧。”

  吳複一動不動看著她,姿態散漫:“說再多你也是個小偷。”

  他微微一笑:“這麽驕傲自負理想化的你,也理所當然接受這個新身份了?看來跟小男生談戀愛並沒有滋補你的大腦,還需要靠偷橋來完善美化自己的職場資曆。”

  岑矜如鯁在喉,毫無波瀾盯著他,極力坦然:“那我明確告訴你,這個case我永遠不會放進簡曆,因為它確實低級,從內到外。”

  擱下話,她轉身就走。

  難以置信,竟然在前夫的婚禮上因為職場的事被反將一軍,岑矜氣到失語,回去路上,她接起藍牙耳機,氣勢洶洶撥給Teddy,質問他原委。

  通話那頭的Teddy是一成不變的和事老態度,普通話粵語摻雜著勸她:“Gin,你明明已經工作好幾年了,但你激烈的樣子好像個職場小白,你確定要這麽憤怒嗎,從幹廣告的第一天起你就應該意識到了,一個作品的出街,影響因素太多太多了,不是你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如果你因為創意來自你前夫而生氣的話,那也是客戶的問題,跟我們執行的agency有什麽關係?誰不想出好作品,但大家都是打工仔,你不做有的是人做,我們做廣告的還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有時候並不是創意成就品牌,而是品牌給我們機會,我們才有發揮創意的一席之地,你得感激客戶,而不是挑三揀四。你的前夫也是奇奇怪怪,這麽牛逼怎麽不去找客戶算賬,你進了他的圈套就更可笑了,我就不信他公司他部門的人沒有執行過不屬於自己的創意,裝什麽啊。”

  他一席話畢,岑矜心潮起伏,幾乎無法順利架構起語言:“我隻是……覺得自己被蒙在鼓裏了。”

  Teddy冷笑一聲:“客戶不需要給我們交代清楚,我作為上司也不需要給你交代清楚。”

  岑矜無法理解:“創意的前提是有創意的能力,我始終這樣認為。”

  Teddy斬釘截鐵地反駁:“你錯了,創意的前提是能夠執行,並有足夠的資金與平台支持我們實現創意展現創意。不然再精妙的idea都隻會在你腦子裏爛成一坨肥料再帶進棺材裏,永遠別想見天日。你從文案做到creative打頭的級別,這點道理不明白嗎?活在夢裏呢吧。”

  岑矜說:“可我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幹雜活的小文案了,想在公司更好的實現自我,而不是澆灌別人家的種子。”

  Teddy說:“什麽叫別人家的種子,種子都是客戶的,客戶愛給誰給誰,愛栽哪栽哪,我們也就是個園丁。Gin,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和你說這個概念是我出的嗎,就是擔心你會這樣。我很喜歡你這樣的人,但我也很怕遇到你這樣的人。”

  “抱歉,恕我暫時無法苟同,我先冷靜一下。”岑矜掛斷電話。

  站在回家的電梯裏,岑矜目光渙散,對著跳動的數字發起了呆。

  當她以為自己就像這隻轎廂一般勻速而穩固地層層躍進時,整棟樓卻轟然塌方,還是以這種猝不及防地裂雷劈的方式。

  她難以具述到底是自尊受挫還是信念磨損讓她這樣難受,鬱悶,積忿於胸。

  想了想,岑矜又按了下降電梯,一個人去清吧散心。

  撐著頭心事重重喝到一點多,她才打車返回家裏。

  意外的是,開門後,玄關的燈竟亮著,拖鞋也擺著。她以為李霧今天不會回來。

  不見人出來迎接,岑矜猜他可能已經入睡,便輕拿輕放地換好鞋,順著走廊往裏找。

  李霧的確已經睡了,但不是在自己房內,而是趴在書房桌上,他肩頭微聳,臉朝下,隻露出夏草般茂盛的黑發,胳膊下麵還壓著本挺大的書,不知是文獻還是教材。

  岑矜踮腳看了他一會,穩回身形,立在門框內,沒有再往裏邁一步。

  她就這樣望著他,心裏擠滿了酸澀的果實。

  頭頂那塊跟了自己一晚上的烏雲顯然也兜不住了,眼前迅速變成疾雨掠過的窗,怎麽揩都水韉模看不清。

  岑矜輕吸一下鼻腔,轉身要走,身後忽然傳來惺忪的低喚:“姐姐?”

  岑矜雙手抹了下臉,回過頭,勾出一個脆弱的微笑:“吵醒你啦。”

  李霧多看她兩眼,人直接慌了,忙不迭離開座椅,走到她麵前,低頭問:“哭過了?”

  岑矜環抱住他,再也繃不住了,整張臉埋去他胸前,似窒住自己,卻是在吸氧:“唉,姐姐好難受。”

  他貼進她柔軟的發裏,嗅了一下,語氣尋常,不怒也不怨:“還喝酒了。”

  任淚水肆虐,岑矜抱住她所剩不多的“理想化”死死不放:“李霧,你會一直這麽喜歡我嗎?”

  “會。”他篤定地吐出這個字,下巴在她頭頂緩慢地蹭了幾道:“到底怎麽了。”

  岑矜抽抽搭搭:“我今天下班去參加我前夫的婚禮了,還在工作上遇到了特別不順心的事,我怕你多想,自己可能也有點心結,所以沒帶你過去,也一個字都沒跟你講,你說今天結束晚,我以為你不回來,就喝了些酒才回家的。”

  李霧靜默幾秒,隻字未言,隻將她摟得更緊,牢不可破。

  他的反應讓岑矜淚腺徹底失控。

  李霧心髒都要被女人滲進來的淚水燙得疼死,他雙手捧握起她濕紅的臉,控製不住地一點一點吻去她兩頰的淚痕。他的溫柔讓岑矜心口卷皺、軟麻,所以等他鼻息逼近她唇畔時,她也貼了過去。

  咚,岑矜不輕不重地撞上牆麵。她勾住壓過來的李霧,沒命地吮吸、纏咬。

  岑矜臉上的淚,漸漸被少年的潮息取代。

  到後來,兩人都有點站不住了,李霧將她托抱回椅子上坐著,繼續接吻,不時細細密密地啄,不時磕得對方疼出嗚咽。

  岑矜坐在他腿上,被抵得難以忽略。她臉往後移了點,雙手摩挲著少年滾燙的臉頰,盯著他盈滿訴求的潮亮雙眼,愛憐地問:“難不難受?”

  她騰出一隻手,讓這句問話變得明確:“我幫你,可以嗎?”

  李霧呼吸變急,從臉燒紅到脖根。他長睫半垂,喉結使勁滑了下,似默許。

  布料O@的響動在深夜裏格外清晰。

  岑矜本想退回地板,蹲下去,用更柔潤也更盡興點的獎勵方式。

  可等真正看到,她又有點怯縮了,最終還是坐在原處,手探去他們之間。

  如被拿捏住七寸,少年低喘一聲,栽到她頸邊。

  “以前自己弄過嗎?”岑矜吻了吻他血紅的頰邊和耳朵,輕輕地問。

  “嗯。”

  他後背肌肉越繃越緊,岑矜試圖用語言一步步讓他放鬆,引他入境:“怎麽弄的?”

  李霧額頭起了一層細密的汗,呼吸愈發壓抑與粗急:“都想著你。”

  ……一一五你好三三一二三二二一你好三三一二三一二六你好三三一二三二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