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北跟著問了一遍，醫生淡淡道：“病人呼吸困難，應該就是肺部的問題，平時發病有什麽症狀？”

  顧北北便把剛才的情況說了出來，醫生點點頭，道：“去了醫院先做檢查吧。”

  沒有經過檢查，他也不好斷定是什麽病，若是再引起家屬恐慌，那就是他的失責了。

  此時，老奶奶躺在病床上，像是昏過去了，但呼吸是穩定的，顧北北偏頭對穀峰小聲說了句：“別擔心。”

  穀峰這會一顆心懸在喉嚨，什麽都說不出來，聽到安慰，也隻能重重點點頭，然後繼續揪心。

  “姐姐……”

  婷婷從一上車就緊緊靠在顧北北身邊，此時怯怯開口，顧北北摟著她的肩膀，輕聲道：“沒事，奶奶會沒事的，隻是生病了要去看醫生，看了醫生就會好的。”

  “嗯嗯。”婷婷瑟瑟點點頭，一雙大眼睛盯著地麵。

  看著平時很怕生的女兒，這時候居然依偎在顧小姐身邊，穀峰心酸之餘又感欣慰。

  救護車一路來到縣城裏，眾人下了車，醫護人員將病床推進去，顧北北等人跟上去，然後被攔在了搶救室外。

  看著搶救室的紅燈亮起，周圍是有條有序的醫護人員，顧北北被莫夜朗按在長椅上：“別緊張，會沒事的。”

  看了眼不遠處飄來飄去的穀峰，顧北北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就給吳根遞過去一個眼神，後者立刻假裝打電話走過去，和穀峰聊起來。

  如果說吳根有什麽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岔開話題的能力絕對是獨一無二的。

  顧北北把婷婷抱上椅子，看到她手上緊攥著那顆糖果，便將糖果拆開：“來，吃完這顆糖，奶奶就能出來了。”

  婷婷不說話，微微睜大的眼睛似乎在說真的嗎？

  顧北北點點頭：“真的，我這裏還有一顆糖果，等奶奶出來，你就把這顆糖給她，她就會慢慢好起來。”

  女孩還是不開口，卻慢慢張嘴吃下了那顆糖，顧北北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乖，乖乖呆在這，姐姐會陪著你的。”

  “嗯！”女孩連連點頭。

  這時，顧北北看到吳根向自己招手，她看了眼婷婷：“你在這裏坐好，姐姐過去一下。”

  婷婷繼續點頭。

  顧北北來到吳根麵前，後者示意穀峰開口，穀峰這才為難道：“大師，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和婷婷還有我媽說幾句話？”

  聽到這，顧北北下意識挑了挑眉，她不知道的是，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眉宇間竟然和莫夜朗有幾分相似。

  穀峰還以為不可以，立刻擺擺手：“如果不可以就算了，沒關係的沒關係……”

  其實他也知道人家能幫到這個份上，已經很夠意思了，再提出要求，就顯得他有些不知好歹

  。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顧北北想了想，道。

  穀峰一愣，隨即欣喜若狂道：“大師您說！”

  “你也應該知道，是許多人的怨氣凝聚起來，才有了你，所以我需要你來撫慰他們的亡魂。”顧北北緩緩開口，“說實話，我不知道焚化爐裏到底有多少亡魂，或許你也不清楚，但我既然答應了做法事，就不會反悔，所以我需要你來撫慰其他亡魂。”

  “沒問題，但是……我沒辦法像大師一樣滿足他們的要求。”

  “這不需要，他們沒有自己的思維，你隻需要做好這些就可以，另外。”說到這，顧北北指了指他胸膛，那顆黑色珠子，“我可能會需要這個，到時候你可能會比較痛苦。”

  既然師父張口說了一次，她自然要拿到。

  穀峰立刻點頭：“沒問題！”

  達成協議，顧北北將葫蘆交給吳根，然後讓穀峰跟他離開，她回到椅子上，低聲和莫夜朗說了剛剛的事情，聽完，男人淡淡道：“你還是太心軟了。”

  顧北北微微睜大眼睛，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隻聽莫夜朗繼續道：“論因果，他被人殘忍殺死，而他手上也沾了不少鮮血，我們能做的事情不多，你總不能一直遷就著他。”

  “不會的，這是最後一件事情。”顧北北搖了搖頭，“就讓他們好好做個道別吧，畢竟以後，這個家就沒有頂梁柱了。”

  一旁婷婷吃著糖果，低頭玩著糖紙。原本該在學校和大家一起玩的年紀，現在卻連話都說不清楚。

  注意到她的目光，莫夜朗低聲道：“就算救活了老人家，家裏沒有勞動力，你打算怎麽辦？”

  顧北北神色一頓，她倒是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想了想，道：“以穀峰的名義，每年給他們打一筆錢。”

  莫夜朗卻搖搖頭：“不合適。”

  頓了頓，他道：“穀峰是受害者，等這件事情結束，不論是企業還是政府，都會支付一筆補償金和撫慰金，那筆錢足以支撐婷婷上到大學。”

  這也不錯。

  就在顧北北準備開口的時候，莫夜朗話鋒一轉：“可婷婷現在這個情況去上學，你覺得她能跟上課程嗎？甚至於生理和心理，會正常且健康的長大嗎？”

  到嘴邊的話又塞了回去，顧北北有些苦惱：“那怎麽辦？”

  家裏隻有一老一小，確實容易產生各種問題。

  莫夜朗勾了勾唇，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去苦惱怎麽解決這些事情，而是想告訴你，你解決老人生病的問題，解決了家庭經濟收入，也會有別的問題冒出來，這是你沒法改變的東西。”

  “……”

  顧北北沒說話，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大叔說的是正確的。

  看她還在

  苦惱，莫夜朗道：“你之前也常說，因果循環，自有天數，那就讓這些交給天數吧，你救不了世界上每一個饑餓的人，能盡一份綿薄之力，已經足夠了。”

  “好的吧，我知道了。”顧北北小小撇了撇嘴，每次跟大叔說起這種話題，總讓她恍惚間有種在上課的錯覺。

  這時，感覺自己胳膊被拽了拽，顧北北轉過頭，就對上婷婷那雙澄澈的大眼睛，她微微張大嘴巴，似乎在說她吃完了。

  顧北北看了眼手術室，還沒有結束，她正要換一種說法，就看到亮著燈的滅了。

  手術結束了。

  “情況怎麽樣？”吳根這個時候也回來了，穀峰跟在他身後，看起來像是正常人一樣，可如果看他腳底下，就會發生隻有吳根的影子。

  說話間，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醫護人員推著病床出來，顧北北牽著婷婷上前，負責手術的主治醫生最後走出來，看到他們主動開口：“放心吧，病人的情況很穩定，現在還在麻醉狀態，等清醒過來，我們再做個檢查，就好了。”

  顧北北點點頭，問道：“病人到底是什麽病啊？”

  “肺部積水，以及其他的一些並發症，手術很順利，你們不用擔心，日後注意給病人補充營養，平時注意鍛煉，提高免疫力……”

  醫生邊走邊說，顧北北一時間記不住這麽多，穀峰倒是記得很認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就算記住也沒什麽用。

  來到病房，醫生把他們攔住：“現在先別去打擾病人，哪位是親屬，先去把費用繳納一下。”

  莫夜朗遞給吳根一張卡：“密碼是北北的生日。”

  “好嘞！”吳根頓時去了，穀峰留在原地，看看病房，又看看顧北北，欲言又止。

  顧北北看穿了他的想法，道：“想看就進去看吧。”

  “我……可以嗎？”穀峰還記得她說自己身上怨氣重，老人小孩會受到影響，更別說母親剛剛做完手術。

  “拿著這個。”

  顧北北遞過去一枚銅錢，上麵裹著紅線：“裏麵現在沒有人，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趁著這個機會說了吧，等紅線全部脫落，她就聽不到了。”

  “什麽？”穀峰愣了一下，然後有些激動地開口，“我，我真的可以嗎？”

  他看著眼前的銅錢，試探著伸出手，見他能碰到銅錢，頓時興奮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顧北北笑了笑：“去吧。”

  穀峰轉過身，穿過病房的門，看著床上自己的老母親，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行眼淚流了出來。

  “媽……”他顫抖著聲音開口，“兒子對不起你！”

  他重重磕了個頭，然後發現自己這次可以結結實實碰到地麵，一時間有些怔愣。

  這時，床上的人似乎有了動靜

  ，老者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地上的人，老者頓時有些激動地開口：“小峰，小峰……”

  聽到母親的聲音，穀峰愣了一下，抬頭，就看到床上的人向自己伸出手，他頓時什麽都顧不上了，跪著走過去，抓住母親的手：“媽，你醒了？”

  母親的手是熱的，可一觸碰到，穀峰發現自己手裏銅錢上的紅線就斷了幾根。

  雖然還纏的很滿，但他心裏下意識咯噔了一下，這時，老人緩緩開口：“小峰啊，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穀峰一愣，雖然不知道顧大師是怎麽做到的，但他知道這個機會很難得，當即滔滔不絕說了很多，都是認錯或者讓母親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他說了很多，都有些語無倫次，床上的老人突然開口：“小峰，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啊？”

  穀峰愣了一下，對上母親的眼睛，突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聽老人繼續顫抖著聲音問：“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出事了？你跟媽媽說實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