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守心
作者:青山有思      更新:2020-10-26 21:19      字數:3299
  “我起初還以為是莫家不肯放過我們。當我回國,卻發現莫家何時輪到莫雨薇說話了,真是越來越可笑。那丫頭是有幾分天賦,但還不足以編織起這個大的網。”女人說著,看向了莫夜朗,“我還以為是你在幕後支招,可又覺得這樣齷齪的手段,不是你的風格。”

  莫夜朗望著女人,淡淡說:“莫家早已物是人非了。”

  北北問道:“那您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我讓一個私人偵探所,幫我找人,可那些人都像是失憶了,不記得我,不記得這件事。”女人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的字跡已模糊,紙張上滿是折痕,她應該時常會翻出來反複看。

  “有一天晚上,有人從門縫下麵塞進來一張紙條給我。上麵,寫著,危險,速撤離,在護城河的草棚等我。”女人回憶著當時的畫麵......

  那紙條上的字跡,她再熟悉不過了,正是她期盼的人。

  她欣喜地推開門,心裏已經想好了對他懲罰,卻發現酒店走廊上空無一人。

  她起初有些懷疑裏麵可能藏著陷阱,但或許是將死之人的釋然,她選擇了相信。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她故意撬壞了酒店浴室的花灑,水噴濺而出。

  她撥動了前台的電話,大發雷霆,不斷催促著人來維修。

  很快,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維修男人提著工具箱來了,她穿著吊帶睡衣,披著一件綢緞外套懊惱地依偎在門框邊,抽著細長的香煙,對著男人劈頭蓋臉一頓斥責。

  男人的帽子壓得很低,看不見臉,低著頭忍受著她的咒罵。

  她深吸了一口煙,對男人擺了擺手:“快去修吧,我還等著洗澡呢。”

  男人一聲不吭,始終沉默,轉身走進浴室前,想要關上房門時,她抬手抵住了門,瞪著男人說道:“你這什麽破酒店,製冷也不行。我都熱死了,我站在透會兒氣,你快去修浴室。”

  她的聲音很大,吵得對麵房間的客人推開了門,男人這才罷休,悶聲應了一聲,走到了浴室裏麵。

  她吐著煙圈,朝著對麵的房客,繼續不耐煩得抱怨著:“什麽破酒店啊。”說著,把門砰得關上了。

  她打開酒櫃,取出一支香檳,倒了兩杯酒,偷偷從背包裏拿出一瓶安眠藥,取出兩粒藥丟進其中一個酒杯中。

  她輕晃著酒杯,看著藥片融化,滿意一笑,走到浴室旁,對著男人說:“剛剛衝你發火,是我不對。這杯酒,就當做賠罪了。”

  她把酒杯遞給了男人。

  男人遲疑片刻,她譏笑道:“大男人連酒都不會喝嗎?”說罷,她將另一杯酒一飲而盡。

  男人也順勢接過那杯酒,仰頭喝掉了。

  “這才像個男人。”她滿意笑著,從男人手

  裏接過酒杯,男人的襯衫被水淋濕,衣袖緊貼在肌膚上,手腕處隱約顯露出一個標記。

  男人仿佛意識到什麽,抽回手臂,壓低著嗓子說:“你出去吧,別妨礙我幹活。”

  她挑眉一笑,緩緩退出浴室,餘光瞥見工具箱內放著幾張黃色的長方紙片,上麵畫著複雜的圖紋。

  當她還想看時,男人合起了工具箱。

  她也關起了浴室的門,緊貼在牆壁上,心中默默倒數著時間。

  忽然,聽見裏麵轟然一聲,像是什麽倒地的聲音。

  她靜候片刻,輕敲了敲浴室門,趴在門上仔細聽著裏麵的動靜。

  唯有花灑的水流聲。

  她快速打開浴室內,男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顧不得太多,脫下男人維修工的衣服,迅速換好,提著工具箱,離開了房間,一路小走,走進安全通道。

  她貼在冰冷的牆麵上,不敢呼吸,打開工具箱,發現裏麵發著大大小小奇怪的工具,有桃木劍,有黃符,還有幾隻蠟燭。

  她的心從未跳得那麽快,黑暗的安全通道裏,微冷而帶著土腥味的風吹過她的身體,冰冷的衣服貼在身上,讓她的骨頭隱隱作痛,化療的後遺症似乎觸發,她疼得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時,她聽見外麵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她偷偷順著安全通道的門縫望去,有幾個穿著寬大西裝的人圍在她的門口。

  他們沒有門卡,隻用手指輕點一下房門。

  門就打開了。

  她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強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那群人有什麽特征嗎?”北北問道。

  女人思索片刻,說道:“他們的西裝下藏著另外一套衣服,我看見最後一個人進房時,踩了前麵人的袍子,是青藍色。”

  北北聽到這三個字,與莫夜朗相視確認著點頭,彼此默認了心中的答案,祁家。

  女人的眼裏微露出一絲惶恐,她繼續講著:“那群人很快就發現我逃出來了,他們分成兩路人,一批追去了電梯,一批朝著安全通道走來。”

  “就在他們要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時,一個黑影從我的身後閃出,他順著門縫鑽了出去。”女人捂著心口,說道。

  “那群人見到他後,便停止了腳步...我...我想看眼黑影,他雖然模樣古怪,沒有五官,像是紙片...可...反倒比那群人,更讓我莫名心安......”女人斷斷續續得說著。

  “他掩護你逃離酒店?”北北的語氣些許哀傷。

  女人點了點頭,說道:“我逃出酒店,順著紙條的指引,來到了這裏。我一直住在這裏,等著丈夫回來。”

  北北沉默許久,望著茫然而悲傷的女人說出了那個事實:“那個黑影.

  ..就是他......”

  女人微微愣住,喃喃道:“我應該早就猜到是他......”

  “我看到你們的花,就明白他已經不在世上了...不能親自為我送花了。”女人的每個字說得都很慢,字與字的間隔,穿雜著冷風,涼意,離別。

  “是他們嗎?”女人握著廣告單,問道。

  北北說道:“我們正在查。”

  女人仰起頭,望著莫夜朗說道:“我這輩子太傻了,走著一條不歸路,卻還洋洋得意,不知回頭。”

  “我對不住守心這個名字,對不住你曾叫我的那聲小姑,更對不住莫家。”她的聲音充滿了哀傷與歎息。

  “你是相師嗎?”女人問北北。

  北北點了點頭。

  “我記得有一種送魂的法咒,可以將逝去的亡靈送去她想回到的地方。”女人平和地說著。

  “這個法咒更像是一種詛咒,亡靈晚歸地府一刻,鬼差就會記上一筆懲罰。”北北皺著眉說道。

  女人淡淡笑著,“勞煩你在我死後,把我的魂魄送去莫家祖陵。我離開莫家二十年,那便讓我駐守一百年,以此完成使命。”

  北北警醒道:“你那樣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六世沉淪之苦,不得超生。”

  “我願意。”女人目光堅定,說道。

  女人指了指牆角的箱子,說:“那個工具箱,你們看看是否藏著些線索。”

  北北走到墨藍色的工具箱旁,打開後,無非是些常見而沒有標識性的法器。

  就在她失望之時,壓在箱底的一把法劍,吸引了她的目光。

  北北拿出劍,劍柄上刻著一個“祁”。

  女人的眉目間藏著一種釋然,她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拿起一個鋤頭,走到了屋外,用鋤頭翻著黑色的土地,把殘根埋藏在泥土裏。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把悲傷,等待,離別全部掩埋,從懷裏掏出一包菜籽,撒在泥間。

  莫夜朗悵悵凝視著女人的背影,消瘦的肩膀,每根骨頭都很明顯,她對待病痛風輕雲淡的態度,像是與死神平等的交流。

  莫夜朗輕聲對北北說:“咱們走吧。”

  “那她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北北有些擔心她的身體狀態。

  莫夜朗望著從女人手心灑落的種子,淡淡說:“她在這裏創造自己的新生。”

  女人沒有理會他們,心思全然在自己的土地上,表情充盈而淡然。

  莫夜朗走出小屋,與女人擦肩而過,兩個人沒有任何目光的交流,宛如陌生人。

  北北從工具箱內挑選了幾張符篆,以備萬一,又將那把木劍別在了身後,追著莫夜朗的背影走了過去。

  北北經過女人身旁時,對她尊敬得說:“您多保重。”

  女人沒有抬頭,撒著種子

  ,像是自言自語說道:“有人會長眠於地下,但總有會人看見花開。”

  不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空氣中有淡淡的烤魚香味。

  小女孩對手裏提著小藍桶的男孩,說著:“你呀,好粗心,怎麽把小魚兒獨自放在河邊呢?”

  男孩隻是笑著,避而不談,對女孩說:“你不是要拿烤魚送給別人嘛,還不跑快點。”

  “對啊。”小女孩咯咯笑著,手裏舉著一串烤得金黃焦脆的小魚,靈巧活潑得朝著小坡跑來。

  她經過莫夜朗身邊時,稍停下了腳步,烏黑的圓眼睛裏顯出一絲怯意,對著他禮貌地點頭問候,又像是林間的小鹿快跑到木棚,還離著很遠,就興奮得跳起來喊著:“阿姨,吃魚!謝謝你上次給我們的青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