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朗帶著顧北北，在複雜至極的甬道中穿梭。他研究透了風水易學後，對於這些陣圖形成的地窖和堡壘，心下有如在自家後院散步，很快便從後山突出。

  一旦破解了八卦奇門陣，這道石門也就不是問題了。兩人緊張地離開了地下堡壘，心裏各懷心事，匆忙趕路。

  “我們真要去薑家？”到了外頭，顧北北這才問道。

  “當然。”莫夜朗頭也不回，隻是趕路。

  “但是……”顧北北心裏卻泛起嘀咕。“薑家在哪？”

  這是個很要緊的問題，他們當時就是中了薑家的誘敵之計才落入被動境地，倒過來想，薑家的據點究竟在哪，沒人說得清。

  莫夜朗直說了兩個字：“街上。”

  顧北北當然不明白什麽意思，隻是跟在莫夜朗身後。沒過多久，從鐵皮屋到了貧民窟，莫夜朗在街區穿行，專門挑大路去，他隻給顧北北做了簡單的掩飾，自己卻大搖大擺在街上漫步，速度也放低下來。

  這下顧北北心裏更迷惑了，這是幹什麽？她忍不住湊到莫夜朗耳邊，好奇地問道：“薑家這麽有權有勢，也會睡大街？”

  莫夜朗忍不住彎起嘴角。他已經太久沒有聽過顧北北的“俏皮話”了，心裏不禁有些感慨。

  莫夜朗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拽著顧北北直到一家裝修還算過得去的餐廳，隨後點了兩杯飲料，兩人對坐窗前，顧北北低下頭，不敢直視。

  “看著我。”莫夜朗又一次強調。

  顧北北心裏迷糊，嘴上道：“為，為什麽……”她哧溜吸著吸管，盡管飲料早就被她抽的幹幹淨淨。

  “難道這也是計劃……？”顧北北仍舊避開視線，道。

  “沒錯。”莫夜朗卻一本正經，道：“要想按計劃潛入薑家，你就要聽我的，北北。看著我。”

  無奈，雖然心裏十分複雜，但是為了計劃，顧北北豁出去了，她使勁搖搖腦袋，一抬起頭，見到莫夜朗眼裏滿載熾熱，又忍不住躲開，低聲道：“你，你騙人。”

  莫夜朗淺淺一笑，道：“你不看著我，會讓人起疑。北北，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身份？”

  顧北北低著頭搖腦袋。

  “莫夜朗的私人助理。”莫夜朗揚起臉，眼裏燦若星河。

  顧北北愣了愣，問道：“私人助理？是什麽？我要做什麽？”

  “看著我。”莫夜朗道。

  “然後呢？”顧北北又吸了一口，吸管裏空氣發出響聲，手指不安分地撩了撩搖擺的發梢。

  “靠近點，繼續看。”莫夜朗往後仰靠身體，又道。

  顧北北咬咬牙，照做，低聲道：“是有人看著我

  們嗎？”

  莫夜朗沒吱聲，隻是點點頭。

  為了不露出馬腳，顧北北很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隻可惜掩蓋不住額頭上的冷汗涔涔滾落，手也愈發哆嗦起來。

  一緊張不要緊，肚子卻不安分起來。顧北北這才想起，連日連夜奔波消耗大量體力，她和莫夜朗都沒有半粒米下肚。

  恰不逢時，“咕——”，腹部一陣騷動，發出抗議的叫聲。委屈的顧北北抬起眼，正撞見戲謔的莫夜朗，兩人默默對視，一時無聲。

  “別緊張。”莫夜朗拍拍手，叫了兩份餐點，衝她眨眨眼，道：“墊墊。”

  顧北北不敢怠慢，眼見到端上來的T骨牛排，又大著眼睛見到服務生一股腦澆上的褐色醬汁，鼻頭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

  她慌忙抓起餐具，眼見到手裏的刀和叉，正反手換了十幾道，手忙腳亂，最後還是反手握著餐刀，眼裏滿是疑惑，視線又不敢從莫夜朗身上挪開，不協調的雙手簡直比第一次畫符還要費勁，掙紮了好半天，她終究是放棄了。

  “怎麽不吃。”莫夜朗微微抬頭，瞧見小丫頭臉上的窘迫，停下刀叉。

  “唔……”顧北北一臉委屈，卻又不敢失態，雖然不懂私人助理到底是幹什麽的，但要是讓旁人瞧出不對勁，那可是性命攸關。

  “我……”她隻能安撫住委屈的肚子，隻能說道：“還……還不餓。”

  瞧見顧北北擰巴著嘴角，眼睛直打顫的情景，莫夜朗抿起嘴角，輕輕擦拭一番後，道：“張嘴。”

  顧北北愣了一秒，支吾一聲，緩緩張開嘴，唔一聲，嘴裏踏踏實實塞進來一塊軟墊似的肉。食物的誘惑太大，讓她忍不住嚼幾口來，酥脆爽澀的口感緩緩湧入嘴角的每一處角落。

  眼瞧見小丫頭的眼睛都涼了，莫夜朗又喂了幾口，道：“喏，這是私人助理的工作。”

  騙人！顧北北心裏直道。她再不明白“私人助理”的職責，也知道莫夜朗這是信口雌黃。隻不過芬芳食物散發的津澤餘味留在嘴裏，久久不散，她隻有點點頭，糯糯道：“是這樣啊。”

  生生喂飽之後，顧北北抹幹淨嘴角，臉上洋溢著壓不住的幸福滋味，道：“好吃……還……”

  話到嘴邊，顧北北忽然收聲。她想起當下的立場來，不管怎麽說，眼前的莫夜朗還是她風家的死敵，自己怎麽能這樣呢？

  低下頭來，顧北北不敢看莫夜朗了。

  “別動。”莫夜朗的聲音忽然傳來，道：“他們采取行動了。”

  莫夜朗的聲音裏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顧北北的肩膀一抖，身體僵住，一動也不敢動了。

  莫夜朗伸出手，緊

  緊握住顧北北的小手掌，提高音量，皺著眉頭道：“既然跟了我們一路，不如出來，把話放到台麵上來說，如何？”

  顧北北不敢作聲，更不敢動，舔舔嘴唇，眼角餘光瞥向一旁，鄰座的兩人挪動身形，穿著厚厚的黑色罩衣，臉上擋著詭異的兜帽，難道他們就是……

  心裏一陣腹誹，顧北北小心謹慎地握住藏在背後的風雷尺，握緊腰間的簽筒。

  兩人緩緩走來，顧北北一直盯著莫夜朗看，看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從麵無表情，到逐漸露出微笑來。

  笑。

  顧北北慌忙坐直身體，側目看去。隻見到兩個圓溜溜的兜帽底下鑽出兩個腦袋，一個是吳根，另一個則是成胤。

  成胤是成胤，但顧北北一下子反應過來，仍是幺雞在控製。雲台裏，幺雞在抵抗四大家族的過程中負了傷，腰上被一道兵解符剮下一塊肉，正巧在背後，幾乎是傷了脊背骨頭，如今半邊身子動彈不得，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一看是他倆，顧北北是又想哭又想笑。

  “怎麽是你們。”顧北北坐下身，身體幾乎僵住了，她鬆了口氣，臉色恢複如常。

  吳根叫囂著抱怨起來，說偷溜出來就算了，還隻見到兩人小情侶似的約會，偏偏還要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一點兒危機感也沒有。

  幺雞咧嘴笑了：“我就想知道，你們到底幹什麽來。”

  話音剛落，莫夜朗忽然站起身，身上散發出一股淩厲氣勢，當場逼退兩人，他伸出手，把兩人摁到對麵桌旁。

  身後響起聒噪刺耳的吵鬧聲。顧北北下意識往後看去，隻見到幾名相師打扮的人堵在門口，不知道吵鬧些什麽。

  這時，同樣的吵鬧聲，從他們窗邊的街頭上也傳了過來。

  是相師，薑家的相師大舉來到街上，大多是外姓弟子，一個個手裏拿著紅色的絹帛紙，招搖過市，做派顯赫。

  長街開外，兩路人馬把人群分流開來，當中過車。車雖然不是名車，但是連號，在這隱蔽的貧民窟中，薑家儼然是一派窮鄉貴族的做派。

  見到這番情景，吳根咬牙切齒，又動了仇富心態，忍不住嘟囔起來：“一群勢利小人，作威作福。”

  莫夜朗見機會來了，拉著顧北北的手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向二人。

  “你。”莫夜朗眼光一閃，指了指吳根：“司機。”

  隨即看向另一邊的幺雞，道：“你是保鏢。機靈點。”

  話音剛落，莫夜朗便氣勢十足地帶著顧北北離開餐廳，來到街上，見連號的車隊從眼前浩浩蕩蕩闖過，他眼睛也不眨，攔在路前。

  “找死啊

  ！”一人從車裏探出一個腦袋，指著莫夜朗破口大罵。

  莫夜朗不慌不忙，從兜裏取出一張紅色發亮的請柬來，朗聲道：“我是莫家後嗣，這是你們薑家遞出的請柬。”

  話音剛落，車隊戛然而止，奏樂也停了。

  車隊裏熙熙攘攘不知道吵些什麽，過了好一會而，從裏麵鑽出一個年輕人，慌張來到莫夜朗身前，探頭探腦地打量了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是莫家後嗣？你是誰？”

  “莫家行四。”莫夜朗不動聲色地道：“莫夜朗。”

  年輕人挑了挑眼睛，不大相信。

  “你是莫夜朗？”他怪聲怪氣地道：“聽人說，莫家老四莫夜朗可是咱華城數一數二的商界奇才，出門可是豪車專人接送，你咋咋呼呼鑽出來，你就得是莫夜朗了？我就得信？況且我怎麽不知道，老爺大宴有請什麽莫家人。”

  聽了他不講道理的一番話，幾人麵麵相覷，顧北北嚷道：“那，那你想怎麽樣。”

  “也不怎麽樣。”年輕人話鋒一轉，忽然見到莫夜朗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身後一名弟子附耳告訴他，這位是薑別怨親自邀請的貴客。

  他臉色轉變極快，立刻躬身道：“今天是大喜日子，薑老爺他老人家的壽辰宴，莫總賞臉，我們這就帶路。”

  “這就行了？”顧北北愣了愣。

  見莫夜朗一臉成竹在胸的表情，她也沒有多問，咳嗽一聲，道：“帶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