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柔情一刻
作者:青山有思      更新:2020-09-01 13:58      字數:3305
  “這傷是怎麽回事?”顧北北語氣軟了下來,問道。

  莫夜朗老實交代,這是救下顧北北時候,被白劍飛刺中的傷。顧北北心生愧疚,但還是氣惱,再想到剛才自己又哭又鬧,生死決別,直流眼淚的情景,一肚子火就沒處可撒了。

  “我不想見到你了……”顧北北軟一軟身,轉身就要離開,卻被莫夜朗抓住手臂。

  “是我不好。”莫夜朗散發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他眼光澄澈,十分皎潔,宛如一道月光照映在顧北北身上。“你要複仇,要打我罵我,要殺我,盡管自便,但我無論如何,不會再放你走了。”

  莫夜朗的聲音低沉,顧北北咬著牙扭身仍要走。

  “北北。”聽到莫夜朗低聲叫喚,顧北北止住腳步,站在門沿邊。

  莫夜朗起身,從顧北北身後攬住她,道:“我知道,在你心裏,始終過不去這道坎,我也不求你回到往日。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陌生人,北北,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顧北北迎麵感受到晚風習習,感覺到莫夜朗溫暖的身體,寬大溫厚的手掌攬著自己,眼淚順著嬌俏的臉頰滾滾落了下來,她低低點了點頭。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兩人心照不宣,夏夜的知了聲此起彼伏不斷,顧北北守在屋裏,莫夜朗坐在門外。兩人隔著薄薄的一層木門,仿佛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顧北北其實並不知道,該如何把莫夜朗當做“陌生人”對待,但是心裏的感覺又實在不假,她更沒法欺騙自己。

  隔著一扇門,顧北北伸出小拳頭,在門扉上輕輕地扣了扣,發出清脆的響聲。

  莫夜朗那頭聽到,忍不住露出溫煦的笑,他仰起頭望著屋外蔥蘢的月色,反手在門上“叩叩”兩聲,算是回應。

  兩人你來我往,也不知道對了什麽暗號,隻是在門上“叩叩”地敲動,心裏卻各是一番滋味。

  顧北北身體初愈,心裏又亂糟糟的,昏昏沉沉,在門板上輕嗅到夜晚幽靜的香味兒,在轉眼便失去意識,囫圇進了夢裏。

  次日中午時分,顧北北才醒過來,她輾轉翻身,竟發現自己好生生軟在床鋪上,床角的被子掖得整整齊齊,桌上擺著一張陶瓷花碗,碗裏仍是那古怪滋味的稠粥。

  這溫馨的畫麵讓顧北北心神一蕩,有一股暖洋洋的心意飄散開來。再想到夜晚發生的事,顧北北咬著牙,臉頰通紅。

  仿佛回到那個懵懂的過去,她直起身來,四處走動。前幾天沒有仔細觀察民宿,直到今天身體恢複地好了一些,顧北北才有閑心觀看,四麵牆上,兩麵是櫥櫃,一麵衣櫃,一麵書櫃。

  書櫃和櫥櫃裏擺的卻不都是書和廚具,很多模樣俊俏可愛的小飾品,造型獨特的,憨厚的,甚至光怪陸離的,林林總總,均排布在房內,看起來頗有些可愛,多了一分生活滋味的氣息。

  顧北北起了興致,在房裏左右觀摩起來。這間民宿陳設簡單,牆壁有些老舊,房頂低矮,但是不知道什麽人經手後,精心布置一番,看得出來,滿滿當當的小屋子裏,除了軟乎乎的床鋪,更多的是一抹舒適的氣息。

  顧北北心情暢快了一些。原本被白劍飛淩厲的劍傷,此刻也恢複大半,雖然隱隱作痛,但是身體倒也沒有大恙。

  倒是莫夜朗。

  顧北北又開始擔心莫夜朗。雖然她還在氣頭上,故意挖坑戲弄自己不說,居然真的受了傷。看見那觸目驚心的傷口,顧北北雖然自顧不暇,但是仍然心裏不是滋味。

  她輾轉一夜,隻想著,要不是自己的緣故,莫夜朗也不至於受如此重的傷。仇恨的滋味淡了之後,剩下的除了委屈,就是愧疚。

  如此想著,顧北北赤著腳推開門,照著刺目陽光,她急忙往拐角看去——沒人。

  順著走廊,身體恢複後,隻覺得身手更靈巧了,顧北北踏著碎步,在二層找了一圈——還是沒人。順著樓梯下來,客廳,大廳廚房,餐廳。

  仍舊沒人。

  空空如也的店裏,隻留下空空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一個人也沒有,顧北北心裏慌了,她原本以為莫夜朗就一直守在屋外,但是如今連老板娘、客人都消失了,這實在有些詭異。

  一想到這,顧北北心口的傷疤就開始隱隱作痛。自從身負重傷,命懸一線後,她也謹慎了許多,尤其是遇到這樣匪夷所思的情況後,顧北北心裏就更不踏實了。

  該不會……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白劍飛。這個人不僅精通各家所長的法術,更是深諳武夫家族的殺人技術,兩種技巧融合在他身上,又有著貌似複雜的血統和背景,個性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出現,正如其名,像是一柄閃著陰冷寒芒的利劍,戳在顧北北的脊梁骨上。

  如果真是他……顧北北本來不怕,但是莫名一股惡寒縈繞在心頭,想來想去,她怕的並不是白劍飛的劍,而是亙在心裏麵的莫夜朗。

  她害怕莫夜朗又因為自己麵臨生命危險。

  越想越怕。

  人都到哪裏去了?

  恐懼粘稠附著在心上,顧北北覺得背脊發涼,疑神疑鬼,四下看去,什麽都像是白劍飛的影子。她穿過空蕩蕩的大廳,回到內院。

  正巧一道朔風吹來,草叢傳來沙沙響動,顧北北低下頭,眼前一糊,好像什麽東西從自己眼

  前掠過,她心髒猛地一停,這敏捷和迅猛的姿態,讓她身上六道傷口一齊吃痛。

  來不及多想,顧北北倉皇逃命,順著風聲,鑽進茂盛的草垛裏去,背後的呼吸聲、風聲緊緊追著她。

  是不是白劍飛顧北北不清楚,但她嗅到空氣裏的一抹血腥味兒。該不會有人受了傷,往院裏逃去了吧?一想到這個可能,顧北北心裏就亂了起來。

  是誰,會是誰?

  千萬別是他。顧北北咬咬牙,抓緊隨身攜帶的簽筒,箭步跟上血腥味。循著這股味道,顧北北踮著腳,背脊發涼,很快來到院子裏的大榕樹下。

  榕樹六人合圍,巨大茂密,連葉成蔭,魁梧的枝丫彎了腰,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涼亭,攀附起來的枝丫彎彎繞繞,蜷曲在樹蔭底下,後側常年不見日頭,十分潮濕,鬱鬱蔥蔥長滿了蘑菇。

  顧北北也管不得裙擺髒不髒,她打定心思,大家夥一定躲在樹後,於是縮緊身子鑽了進去,狀起膽子,匍匐在地上,使勁鑽進樹叢中,發現這巨大的榕樹主幹後,竟有一個半人高的樹洞,洞裏彎彎繞繞,深不見底。

  這洞或許是什麽蛀蟲,又或者是什麽賊鳥掏的,可憐的老樹。顧北北心想著,把裙擺收緊,用絲帶纏在腿上,整個人貼靠在濕漉漉的老樹皮一側,豎起耳朵屏息聽去,洞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顧北北幾乎能夠確定,自己的猜測果然不錯,心裏一急,也不管自己怕不怕,一頭紮進這濕漉漉、黑黢黢的樹洞裏,掙紮著擠開束縛的藤條,她聞到一股血腥味。

  這味道十分濃烈,看樣子有人傷的不輕。隻是不知怎的,血腥味兒裏混雜著一股獨特的臭味。顧北北來不及多想,蜷身鑽到深處去,伸出手,在黑暗之中四處摸索。

  首先讓她困惑的是,樹洞並不大,到了最深處,容下一個顧北北已經十分勉強,哪裏有其他人?

  另一件事則更為窘迫。顧北北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竟然被卡在洞裏,想要出去並不容易,她伸手抵住外頭的枝條,一不留神,手上力道不對,樹幹嘩啦啦抖動,不知道什麽東西堆在門口。

  出不去了。

  顧北北心裏很不踏實,又自己生起悶氣來,為什麽總是這樣,總是這樣……她整個人癱在樹邊。

  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腳步聲。從樹洞外的密林附近,方向很是明確,由遠及近,逐漸到了顧北北身邊來。踏著黏黏的草甸,步子很緩。

  刷的一聲。

  熟悉的聲音,聽得出來,是利刃劃過草垛的聲音。

  這聲音讓顧北北想起白劍飛,想起粘稠的血漿,想起夢中風家悲慘的遭遇。

  來

  了。

  顧北北縮身,握住手裏的問天簽,抽出一道法簽符令。

  腳步聲更緊,緊張的氣氛凝固在空氣裏,手心裏汗珠滾落,試著調動身體裏殘餘的法力,一點點順著體內經絡運轉起來。

  嗤一聲,腳步停在外。

  顧北北心裏一緊,手上吃痛,隻見到虎口上濃烈的青煙散出,果然沒法調動一點兒法力。

  差一點忍不住劇痛叫出聲來,手裏的法簽符令落在地上。

  顧北北急速地呼吸,一隻手拚命捂住嘴,冷汗直下。毫無疑問,這腳步就是索命的死神,亡魂一般,糾纏不休。

  然而麵對這長劍寒芒,顧北北卻發現自己並不害怕,甚至根本不感到訝異,隻是冷靜地等待著了結。

  要說遺憾……顧北北忍不住自嘲,的確有那麽一點遺憾。自己或許還缺一個交代,對那個關注自己,關心自己,又承受著痛苦和冰冷的人。

  “我知道自己逃不過了……但是,雖然很任性,但殺我之前,求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顧北北身體發軟,她極力地按捺住內心的躁動,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