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進入心魔大審判，他永遠想不到，當年自己昏睡過去之後，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你早就知道了嗎？”沉默十幾分鍾後，他忽然朝著另一旁說道。

  “否則……你為什麽選擇這一段回憶？”

  虛空仍然是虛空，但是，出現了一些不同。

  在他身側十幾米外，無赫然站立在哪裏。明明沒有風，他的鬥篷卻亂舞不已，像極了十年前小說中的主角。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數秒後，才平靜開口：“有時候，眼睛也會騙人。”

  秦夜沒有和他說話。而是看向了前方。

  就在那裏，之前那個在黑暗中模糊的東西，已經清晰了一半。

  無數光尾流轉，勾勒出它的外形。而那……赫然是一枚陰符。

  一枚從未見過的陰符。

  大約有盤子大小，形狀極其複雜，哪怕九環陰符也比不上它。而且……秦夜看向它的刹那，一種明確的……叫做“眷戀”的感情油然而生，無比猛烈。

  仿佛看到了當時伏牛山上自己和爺爺雖然饑貧，卻其樂融融的生活……又好像看到了第一修大自己無憂無慮的日子……還好似看到了開棺材鋪時，自己閑雲野鶴的生活……一樁樁，一件件，匯聚成海，歸納為山，在心中輕輕回響，勾起一絲絲眷戀的餘溫。

  “這就是構築神術的基礎陰符之一——你可以叫它第十環陰符：眷戀。”

  無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仍然披著那身破爛的黑袍，卻具現出了一位睿智老者的形象。淡淡道：“它也被稱作陰符宗祖之一，一到九環的陰符，不過是截取了它其中一部分進行修改。”

  “陰司的根源是人，確切地說，是人的靈魂。而靈魂之中，感情所占的部分最多。心魔大審判一共七情六欲十三大關，分支七十二小關。沒過一關，對相應陰符的掌握可謂融會貫通。如果有人能闖過七十二關大審判，那……他的心將沒有缺點。並且……對於陰符的掌握，已經如臂使指。”

  難怪他說，這是試煉……秦夜微微頷首。轉過頭看向天道：“你沒有抹去我的記憶。”

  他失敗了，卻還能回想起之前的記憶。

  “出現了意外。”無漠然道：“心魔親自降臨，這超出了你的範疇。所以，這次沒有懲罰。”

  “就這樣？”

  “就這樣。”

  “你明白我的意思！”秦夜的聲音猛然高了起來，直視著天道的眼睛，話語中帶著濃濃的火藥味：“你想說的就這樣？”

  “為什麽心魔會突然降臨？你為什麽讓我看到這一幕？你沒有私心？！”

  壓抑的憤怒在瞬間爆發，如同劍尖一樣直指無，他輕輕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隻為了試煉？”

  轟——他身後陰氣猛然炸起，死死盯著無的眼睛——盡管那裏從來都是一片淡漠，毫無感情：“你明知道爺爺的靈魂在心魔手中，卻沒有任何提醒！好，我姑且認為這是你分內之事。但是，心魔境界不如你，憑什麽他能突進到心魔大審判中？！”

  “別說你攔不住。我看過，和平公約上，甚至有二代的簽名，憑這一條，它就不敢亂來！”

  “你身為天道，姑息養奸，想借本王的手對付心魔？憑什麽？為什麽？”

  連續的質問，如同疾風驟雨。無神色沒有絲毫改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問題，我會告訴你。”

  “但是，你確定做好了迎接它的準備。”

  他的神色終於肅然起來：“你如果聽完了這個故事，你一定……會選擇麵對心魔——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閻羅之上。而且……沒有退路。”

  “你真的做好了麵對它的準備了嗎？”

  沙……秦夜輕輕抽出了命運，虛虛架在無脖子上：“如果你不說，你連後續都不會知道。”

  沒有人說話。

  許久，天道才淡然道：“你擊敗我的可能，就連1都不到。”

  你的威脅毫無力度。

  秦夜嗜血地笑了笑：“那，你想嚐試一下1都不到的報複嗎？”

  不知多少次的死寂。

  世界安靜了下來。無仿佛在匯聚詞語，足足過了二十分鍾，才緩緩開口道：“酆都破滅以後，第一個感受到的是我，接著，就是心魔。”

  “我不會去幹涉三界的變化，但是它不同，它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聚合體。所以……它選擇了嚐試。”

  嚐試？

  天道的話語非常平靜，然而第一句話，就是石破天驚！

  嚐試？嚐試什麽？

  地府破滅，死神空位，能嚐試的隻有一件事！

  衝擊正位死神！

  秦夜深呼吸了一口，難怪啊……難怪天道說，如果他知道真相，必定會直麵心魔。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有這個心，它就幾乎是必殺名單上的一員。

  “它沒有成功。”秦夜沉聲道。

  “是，但他的不成功，並不是因為無法進入三界。你必須知道心魔的本質，它是有形，也是無形。隻要心有魔障，它就無處不在。”天道的聲音永遠不徐不疾：“對陰差來說，必須至少判官，可以飛行之後，才能獨立衝過幽冥界。對於人類，他們甚至以為這些都是神話。對於天仙，三界不互通，他們平時根本不會下界。”

  “隻有它……隻有心魔，是最特殊的存在。三界壁壘對它形同虛設。它可以藏在每個人或者陰靈，天仙的內心陰暗之中。這是它動心的先決條件。”

  “第二，就是……任何生物或者陰靈，都是按照**的趨勢而行動。走路是為了到達公司，到公司是為了賺錢……如果它真正坐上死神的位置，統一全國。那……恐怕是永遠無法被推翻的王。因為，在它的統治下，任何負麵情緒，都會成為它的食糧。”

  無深深看著秦夜：“這是決定性的兩點，這給了它衝擊正位死神的信心。但是……它做不到。”

  “它不是陰靈，也不是人類，隻能潛藏於靈魂，而無法直麵示人。”

  無的話停住了。

  秦夜眨了眨眼睛，目光深深眯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了，心魔的致命弱點。

  無論做任何事，它都需要一個“媒體”。

  隻有有了載體，它才能發揮真正的實力。

  然而……當時地府全滅。要想重建地府，它就會麵臨和秦夜當年同樣的問題。那就是——鬼力。

  鬼力不足，談什麽重建？

  但是！

  新地府怎麽來的？

  是閻羅印演化的！這才有了最初寶安的鬼門關！

  這是開辟位麵，開天辟地！心魔根本做不到，但是，沒有這份位麵，地府就吸引不到陰魂。地府沒有陰靈，它無法附身，一點實力都發揮不出來，怎麽重建地府？

  它的特質可謂無敵，來無影去無蹤，但在重建地府上，反而成了它最大的絆腳石。

  無終於幽幽歎了口氣：“所以……它想到了一個辦法。”

  無再次看向秦夜，沒有開口。秦夜隻感覺眼角都在抽筋，這一瞬間，腦海中一片通透。

  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吃過太歲的人！

  自由來去於陰陽……不，是隻有吃過太歲的人，才能達到這一步！

  隻要在陰司有了一個立足點，心魔就能撬動冥界！

  難怪……難怪剛才自己和它做交易，它說的是：有的東西，不是價值可以衡量的。

  直到現在它還說這句話，換句話說……

  它從未放棄過正位死神的想法！

  它和秦夜，從根本上就是對立的。更不要說，秦忠國的靈魂還在對方手裏。

  他們……最後隻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但是，爺爺並沒有成功消化太歲。”

  “這不重要。”天道淡然開口：“隻要有太歲無視陰陽鐵則的功能即可，心魔根本不在乎這是什麽靈魂。它要的隻是靈魂本身。”

  頓了頓，無的神色肅容起來：“那……也是我第一次間接插手了三界的運作。”

  “你應該看到後麵發生了什麽，二代去了。但是，靈魂已經被心魔吞噬，哪怕是二代，除非殺光全球所有人，否則……他也無法找出心魔來。”

  “於是，他扣下了秦忠國三魂七魄中的其中一魄——臭肺。”

  “他的修為已經通天徹地，心魔當時沒有發覺。不……哪怕發覺了也毫無辦法。它離開了，然而，因為魂魄的不完全，它無法做到在陰司建立‘錨點’，所以……現在的閻王，仍然是你。”

  “而秦忠國的這道魂魄……被我作為基石，成為了心魔大審判的第一道關卡。”

  秦夜霍然抬頭。嗜血地舔了舔嘴唇：“你是在逼著我們二虎相爭？”

  全明白了……原來，剛才心魔親自降臨，不惜和天道叫板，就是為了拿回秦忠國最後一道魂魄！

  從即刻開始，整個地府，都會處於心魔的威脅之下！

  而對方為什麽組建一貫道，這太好理解了。

  任何神明，都是需要“錨點”的。

  沒有錨點，神明就會消亡。比如冥王冥後，屬於他們錨點的新大陸土著幾乎死光，剩下的也根本不信仰他們。他們這才不得不將目光轉向星空。

  而一貫道的成立……當初已經到了那樣的境界，甚至可以插手軍閥混戰，和國共叫板，一旦對方成事，必定是國教！

  屬於心魔的教派……它的錨點幾乎永遠不會消失！

  隻是，當初他做足了準備，卻沒有料到二代陰了他一手。導致數十年眼看著地府無法寸進，不過現在……

  對方終於有了這個機會。

  整個地府，都將麵對一位閻羅之上的挑戰嗎……秦夜深深舒了口氣：“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

  “地府已經成立，按照道理，心魔可以隨時降臨。但是，為什麽他到現在都沒有？”

  無波瀾不興地開口：“很簡單，魂魄不全，它無法越過三神器的防禦。”

  “不過，現在……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