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鳥兒展翅是為了飛向高空。就像魚長出鰓是為了水下呼吸。

  這都是本能。難以違背的本能。

  同樣，這一槍，也是本能。

  心中的狂怒突破了界限，整個腦海隻剩下“我要你死！”的想法，身體在本能的驅動下完美執行，單純，純粹，卻充滿力量，一往無前！

  轟——！地麵上，驚虹乍起，秦夜的身軀似白虹貫日，直刺天穹中那隻巨大的眼球。而四麵八方的陰風，竟然緊跟而上，附驥相隨，它們包裹著，纏繞著，竟然讓這一槍化為黑白相間，仿佛刺穿陰陽的一槍！

  這一槍，已經不在當日趙雲收服阿爾薩斯的那一槍之下！

  這是傾注所有感情的一槍，已然超過了秦夜的境界。以至於……此刻遠在天邊的地府三神器，齊齊轟鳴！

  嗡……承薪，北陰閣頂部，閻羅印，生死簿，判官筆同時發出一片嗡鳴，三道白光從中電射而出，不知去向何方。

  而同一時間，整個地府，日夜瘋狂交替，群星閃爍！

  “這是……”正在刻繪六道輪回的諦聽猛然抬起頭，愕然看向天際：“神器共振？”

  “隻有閻王才能引動三神器相助出手……這說明秦閻王不顧一切地出手了？為什麽？”

  普天之下，誰值得閻王全力出手？

  他要誰三更死，誰敢拖到五更？

  他一聲令下，哪怕他和趙雲，都要遵旨出手，而現在……對方甚至沒有呼喚他們，直接選擇了全力出手？

  刷……還不等他想完，陰風匯聚，趙雲已經出現在他身側，凝重道：“你知不知道閻王去了哪裏？”

  諦聽搖了搖頭，兩人同時擔憂地看向空中。

  不管是去了哪裏，但現在……肯定是遇到了生死大敵！

  …………………………

  心魔大審判，天穹的巨眼狠狠收縮了起來。

  秦夜現在的感情太過於純粹，他沒有感覺到，但心魔能看得清楚。就在他麵前，萬丈陰風攜裹衝天白光，宛若黑夜浮現的太陽！

  就在太陽的中心，秦夜衣袂翻飛，一槍赫然刺出了一往無前，項羽破釜的氣勢！

  而且……秦夜的身軀正在飛快變化，他的軀體正迅速化為=一尊骸骨。帶著黃金冠冕，身穿九龍金袍，腰纏白玉帶，白骨生黑發，卻沒有讓人感覺詭異，反而……感覺到一種煌煌天威，威震冥界！

  刷……三道流光不知從何而來，似三星拱月，齊齊匯入秦夜手中，隨著一聲驚天巨響，那把近在咫尺的長槍……竟然沐浴著漫天彼岸花海，化為了一柄血色長劍！

  這一槍……竟然讓他都感覺些微心顫。

  “死神真身？”它倒抽了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一位閻王，竟然對和十八地獄，六道輪回都有著極深關係的心魔出手，而且以死神真身迎戰？

  他瘋了嗎？！

  這隻不過是一個凡人的**凡胎而已！

  你貴為一界之主，數億陰靈的領導者，竟然會為了一位凡人與神揮劍？！

  電光火石，白駒過隙。

  就是這短短的一愣，一聲輕輕的噗嗤聲，劍光直刺入眼球之中。

  “阿阿阿阿阿——！！！”整個世界，都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緊接著，整個世界都在瘋狂震顫！

  轟隆隆——伴隨著淒厲的慘叫，一道道璀璨的白光從天穹中飛流直下，劃開無盡的黑暗，恢弘而震撼，宛若天使降臨，神創世紀！

  成功了嗎？

  這一聲慘叫，和這片宛若世界崩潰的畫麵，終於將秦夜從剛才那種心如止水的情緒中拉了出來，他情不自禁地抬起頭。看著自己麵前那隻似虛似幻的巨大眼球。此刻，才覺得自己的出手是如何不智。

  衝動了啊……他無聲苦笑了一下。

  然而，再來一次，他仍然會如此選擇！

  他不是個好衝動的人，也許趙雲，諦聽的拚死，會讓他動容。也許王成浩某一日魂飛魄散，會讓他神傷。但是能讓他不顧一切，拚盡性命，也要對明知比自己強的對手出手……

  這個人，隻能是秦忠國。

  “你……你竟敢……”幻境在瘋狂震蕩，破滅黑暗的白光越來越多，就像混沌的雞蛋裂開了縫，陽光照射進來。也就在這一刹那，整個天幕，忽然睜開了上百隻眼睛！

  同樣是金色的豎瞳。但不同的是，他刺入的那一隻眼睛，已經變為灰白色。而其他眼睛，正因為強烈的憤怒，轉化為赤紅。

  “你找死！！！”

  暴怒的聲音響徹天穹，下一秒，所有眼睛齊齊噴射出璀璨的光華。在天地之間，形成數萬裏密不透風的光之網！

  躲不過……

  秦夜心中冰涼，嘴角卻無聲翹了起來。

  到了為衝動買單的時候了……他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隻是……自己竟然沒有擊敗它，有些……可惜。

  轟隆隆——！眼棱所過，就連山川河流都為之崩塌，那毀天滅地的力量，讓這方幻境都再也無法支撐，轟鳴著化為陰氣碎片，層層激蕩。

  這就是閻羅之上的真正力量嗎……衝擊波橫掃九天十地，在光華璀璨中，秦夜豎起了命運。

  大不了再死一次。

  自己已經安排好了後手，這沒有關係。隻是可惜……

  他眷戀地看了眼球中心，秦忠國的靈魂一眼。

  可惜……時隔百年，我仍然沒有找到你……

  天地色變，真正是落霞與孤鶩齊飛，銀河與長天一色，光芒熾熱中，秦夜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此刻，一個平靜的聲音傳來：“真是熱鬧啊。”

  短短的一句話，卻好似蘊含了無數法則。這個崩塌的世界……竟然平定了？

  秦夜猛然睜開眼，這個人的聲音……他聽過！

  他霍然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山道上走來的人影。對方閑庭信步，就說了這麽一句話，然而……崩潰的世界，居然開始緩緩複原！

  言出法隨！

  這是閻羅之上都做不到的境界！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瞬間的死寂。

  天空在愈合，無數的黑暗再次湧入天空，彌補住白光照耀的黑色裂縫。四麵八方被眼棱掃塌的巨山，江河，竟然如同錄影帶倒放一般，落下的巨石徐徐升入空中，群龍匯海一樣再次聚攏在一起，化為群山。奔騰的河流瞬間倒流，河床上裂開的無數支流魔術一樣愈合，再次化作大江東去。

  “二代？！”秦夜倒抽一口涼氣，現在的畫麵太過匪夷所思。

  他也來了？

  他也進入了心魔大審判？

  這是……為了幫我？

  就在此刻，天穹中數百隻巨眼仿佛看到了什麽最恐怖的存在，帶著一股衝天恨意瞬間消失，一隻巨大虛影飛快劃過。甚至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但是……山魈還在半空！

  他身後仍然陰雲萬裏，仍然保持著山魈的外形。無比警惕地看著二代：“你是誰？”

  秦夜猛然回頭看向山魈。

  一瞬間……他都明白了。

  心魔降臨了，真身降臨，這是無可反駁的事實。但就在看到二代的時候……它立刻離開了。

  真身的離開，剩下的隻是心魔大審判複原的昨日場景在繼續。山魈問“你是誰”，說明……它之前從未見過二代閻王！

  這，是兩個怪物的第一次碰麵。而二代，此刻不是真身。

  但是，這是心魔大審判！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劇本”的！

  “也就是說……二代……在當年就來過伏牛山？！”秦夜微微張著嘴，震撼得看著眼前的一幕：“我們……早在百年前，就在無意識中碰過麵？”

  二代穿著一身筆挺的西服——這在那個年代是極為少見的。皮鞋擦得錚亮，帶著一幅墨鏡。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山魈：“是本王太低調了嗎？”

  “你……居然不認識我？”

  山魈沒有回答，它本能地從這個墨鏡男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它有預感，如果自己貿然出手，今天很可能會隕落在此。

  但這怎麽可能？！

  這個世界，就連天道都沒有給過自己這種感覺！這個人類是從哪裏來的？

  二代沒有管山魈的想法，隻是淡淡道：“天下聖賢墓天生地養，太歲千年一出。這一次剛好輪到謀聖薑尚的墓。”

  “他爺爺運氣不好，你吃了就吃了。不過，別想著斬草除根。”

  他朝李家村偏了偏頭：“那個小孩，我要了。”

  山魈仍然沒有開口。

  留下一個吃過太歲不死的人，隱患有多大，它非常清楚。但是……它現在不敢出手！

  “名字？”它終於開口道。

  二代笑了笑：“等你哪天能走出這個位麵了，再來問本王的名字。”

  “好。”山魈淡淡道：“我饒他不死。今天的事情，到此結束。如何。”

  “可。”

  刷……就在可字落下的同時，整個世界化為陰風消散。

  失敗了……

  然而，秦夜沒有絲毫灰心。反而目光無比灼熱。

  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

  原來……當年他回到村子以後，在床上昏迷的時間，發生了這些事！

  心魔想斬草除根，二代竟然到了現場。當年……他救了自己。同時……也給自己留下了報仇的種子。

  原來……當年孟婆找到自己，並非突兀。

  他喟然歎了一聲。

  是啊……華國十幾億人，李貞淑難道不好嗎？徐福手段不夠高明嗎？

  為什麽是自己？

  原來……百年前，就有一麵之緣。

  二代要的是璞玉，他不知道秦夜資質如何，但是，哪怕白癡，在陽間混個百年，也能成為人精。

  而已經雕琢好的李貞淑，徐福，已經沒有了靈氣。

  他，看不上他們。

  原來啊……那時候，地府的下一任閻王……就已經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