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達打著哈欠，踩著聖誕老人和馴鹿玩偶的屍體走進餐廳，隱藏在地毯裏的破碎塑料玩具硌著她的腳掌，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黑膠唱片反反複複地哼唱過時的好萊塢電影主題曲，溫暖的空氣裏泛著一股陳舊的膠卷味。

  她穿著一件有著草莓圖案的厚棉睡衣，看起來和她的發色十分相配。昨天晚上臨睡前，她驚訝的發現自己浴室裏的洗護用品和她所使用的品牌一模一樣。她搬進那座頂層公寓時所使用的洗護用品大多都是她和薩洛蒙一同采購的，她隻是沒想到薩洛蒙居然能夠記住她的喜好。來自他人的關心讓旺達十分感動，尤其是在皮特羅有了些其他想法、拋棄薩洛蒙為他選擇的道路之後，兩位馬克西莫夫不得不走向了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相同的氣味幫助她在陌生的枕頭上安然入睡，以至於她在走出房間的時候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自己那間公寓裏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還有些迷茫，直到油脂、糖和茶葉的香味竄進大腦。

  “快點，別讓黛娜的煎培根冷透了。”坐在軟椅上的秘法師招呼旺達坐到自己身邊來。他拿著張報紙，麵前的陶瓷杯裏加了糖的紅茶綻放出迷人的香氣。見到旺達醒來，薩洛蒙用不引人注意蓋住了太陽報第三版。穿著高跟鞋的黛娜端著盤子，悄無聲息地走到旺達身邊放下盤子。這種親密的服務弄得小女巫又是一陣慌亂，畢竟她可從來都沒接受過仆人的服侍，哪怕經曆了昨天的晚餐服務她也沒法適應這種親密的態度。

  “等到你吃完早餐，我們就可以開始訓練了。”薩洛蒙說道。

  “你的……女朋友們（複數）呢？”旺達問道。

  “她們去取定製的珠寶了，我安排了姐妹會保護她們，雖然她們也不需要保護，但有人幫忙能少很多麻煩事。”薩洛蒙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又不是沒有砍死過魔女的追求者，但畢竟無論是當街開槍射擊還是劈砍有些不人道，用火箭筒直接轟炸比較方便。“午餐時間之前她們就會回來。”他說，“等你完成課程，你還要學習科學知識。你有時間想想自己想要學習什麽專業，我的推薦是數學和古典文學，畢竟你的拉丁語課程已經學習得差不多了。”

  “每個魔法師都要上大學嗎？”旺達笑著問道。

  她早就知道這是個否定的答案，因為她待在卡瑪泰姬的那段時間裏接觸了一些秘法師，那些秘法師並不是每個都出身名校，薩洛蒙這種在世俗大學裏擁有學位的秘法師才是少數。

  薩洛蒙皺了皺鼻子。“我才不管其他人呢，讀書無用論實在是太蠢了，相信這種說法的人更蠢。”他暗指皮特羅的愚蠢行徑。他沒有直接說出來，是因為他不想讓馬克西莫夫血親之間的事影響了旺達的心情。“理性與知識總是重要的，不是嗎？”

  “吾主！”重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突然響起，並且迅速逼近。身著金甲的禁衛軍大步流星地走進公寓，深紅色的長袍裏兜滿了狂風，如同一輛全速前進的坦克，如同一柄猛然揮下的重錘。康斯坦丁的聲音帶著急促，“突發情況，來自卡瑪泰姬方麵的通訊。”

  “說。”薩洛蒙放下報紙，表情由輕快轉變為嚴肅。

  “上層位麵生物開始在紐約少量出沒。”康斯坦丁說道，“紐約聖殿已經采取了緊急措施，聖殿執事已經前往淺以太位麵觀察情況。”

  薩洛蒙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感覺釋放了出去。

  旺達也照著他教導過的方法做，她感覺到紐約上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正在遊蕩，不斷發出如同嬰兒般的刺耳啼鳴。這是一種思想構成的身軀，一種極端感情匯聚而成的精神身軀，旺達有些難以忍受這種直刺大腦的折磨，退出了施法者原本應該保持的專注狀態。薩洛蒙看到的要更多一些，他很熟悉這種感覺，因為他不止一次遇到過這樣的敵人。

  按理說這些生物應該早已分崩離析，然後被暗潮洶湧的星界位麵所吞噬得一幹二淨，又或者因為不能產生新的天使的同時被魔女不斷獵殺而徹底滅絕。但如今出現在紐約上空的生物打破了他的猜想，肉眼無法看見的無形之物正在不斷湧出。

  或許是因為哪家教堂舉辦了聖誕彌撒，這才導致了原本就在淺以太遊蕩的鳥人找到了通往現實世界的方向。那些生物尚未擁有真正的形體，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

  該死的愚行，該詛咒千萬次的迷信！

  薩洛蒙用他的秘法雙眼掃視著城市，想要弄明白這是靈魂之海的一次普通潮汐導致的突發現象，還是早有預謀的襲擊。他的目光追隨著魔女的腳步，很顯然，無論是貝優妮塔還是貞德都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紛紛抬起頭看向天空，尋找死敵的蹤跡。她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親自動手殺戮了，貝優妮塔抬起頭，被寬大的白色寬簷帽帽簷遮擋的臉上露出微笑，貞德更是躍躍欲試地啟動了摩托車，打算碾死自己找到的第一個敵人。

  魔女們發現了薩洛蒙的注視，貝優妮塔朝著他的秘法眼打了個招呼。

  “那是什麽？”旺達喘著氣問道。

  “天使，沒有一個好東西。”薩洛蒙撇了撇嘴，睜開了現實世界的眼睛。“這幫家夥也太應景了吧，今天可是聖誕節！難道他們今天打算來現實位麵送禮物嗎？我可不覺得它們的翅膀可以塞進煙囪裏，更何況它們也沒有戴帽子。”

  “吾主，冷笑話可以之後再說。”康斯坦丁戴著頭盔，看不清表情，“卡瑪泰姬方麵詢問您是否能夠幫助解決這個問題……是的，您沒聽錯，是詢問。今天的聖殿守護者是丹尼爾大師。”

  “老家夥，現在才知道討好我。”沒有旺達想象中的緊張，薩洛蒙反倒往嘴裏塞了條培根。不管是有預謀的襲擊還是突發事件，突然出現的天使都隻有一些小角色，哪怕是卡瑪泰姬也隻是在調查原因，而非直接動手。先弄明白事情的源頭才是卡瑪泰姬應該做的事。

  “或許這隻是一些死剩種的天使。我已經告訴貝優妮塔和貞德了，她們可以盡情殺戮，相信我，她們喜歡這樣。”他說，“康斯坦丁，看看我的盔甲修複完了嗎？同時確保你的盔甲能源充足，我們或許得並肩作戰了。旺達，你有興趣來一場實踐課程嗎？”

  先是如同千萬隻蜜蜂般的嗡嗡聲，然後被淹沒在商店播放的音樂裏，並沒有人在意。直到商店的櫥窗玻璃開始輕顫，華美的珠寶如同心髒般顫動，工業與火焰的喧嘩遮蓋了歡快輕盈的節日氣氛，這才有人抬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那是一架灰色的戰鬥機，正朝著第五大道的方向加速飛了過來。

  紐約人已經有經驗了，在這個多災多難的城市裏生活必須要擁有經驗。無論是恐怖襲擊還是外星人入侵，早在飛機出現的那一刻，警覺的紐約人哪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都尖叫著跑開了，慌張得如同一群尖叫的小雞崽子。他們湧向地鐵和建築，試圖躲避飛機爆炸產生的火焰與急速飛行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