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尼·布雷澤最近十分頭疼，他感覺窗外的雷聲每響起一次，那由遠及近的聲波就會闖進他的腦子裏一次，並且那雷聲會在他脆弱的腦部血管之間來回撞擊，發出回聲。每一次聲波的撞擊都會讓他覺得有人用一把大錘子從內向外地敲打著他的耳鼓，讓他的額頭不斷分泌冰涼的汗水。那是心跳聲。他想起來了，那是他的心跳聲。

  有心跳聲就是好事，至少他現在還有心髒，而不是前後肋骨之間的空蕩蕩的火焰。他感覺自己體內的那個鬼玩意越來越瘋了。莫魯說過能夠幫助他擺脫這玩意，所以他就信了，不顧那個年輕魔法師的冷嘲熱諷地信了，隻因為他希望再次見到自己的女朋友。他原本還以為自己擺脫體內的魔鬼，但後來才知道，莫魯隻是把那玩意埋藏得更深了一些——現在那個鬼玩意正在陷坑中仰頭大叫，吵得他幾乎睡不著覺。

  但幸好，那個鬼玩意現在暫時還爬不出來，還不能在夜晚裏再次取代他。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從卡特·史雷那兒逃跑了，因為這個問題連他認識的老惡靈騎士卡特·史雷也解決不了。按照那個年輕魔法師的說法，他體內的東西和卡特·史雷曾經擁有過的不是同一種東西，他要比卡特·史雷付出更多努力才能控製住那東西。

  控製！去他媽的控製！他隻覺得再過不久，他的血液就要在血管裏沸騰然後爆炸，他會再一次品嚐到火焰由內到外焚燒身體的痛苦，他的內髒，他的肌肉，他的皮膚，他的一切，都會在烈火中被焚燒殆盡，隻剩下一副充滿烈焰的骨骸與魔鬼的靈魂。

  強尼·布雷澤至今仍然不能忘記那種痛苦，即便在成功壓製那魔鬼的第一天晚上，他也仍然需要酒精來助眠，要不然那種痛苦就會在午夜硬生生撞進他的夢裏，正因如此，他才會在美國因為醉駕被逮捕——更何況是現在，那個魔鬼正用它的聲音提醒著強尼，不要忘掉這種痛苦，因為遲早有一天，這種痛苦會再次降臨。

  他需要更多的酒，足夠烈、足夠讓他失去意識的那種！因為隻有徹底失去意識，他才能將那回蕩在靈魂中的無盡的怒吼排除在腦海之外。強尼從床上坐起來，在床底下摸索著酒瓶。這是什麽？蘇格蘭蒸餾威士忌！足以驅動跑車的烈酒！

  “你快要把我的酒喝完了。”莫魯神父是一個極好的室友，因為他總是能帶來很多酒。強尼·布雷澤在從老騎士那兒離開之後就和找上門的莫魯神父結伴離開了美國，據神父自己所說，教會那裏已經派出了新的裁判所成員頂替那些犧牲的兄弟的位置，他由於是唯一的幸存者因此職位提高了許多，甚至每個月領取的津貼也多了大半。

  現在，就算莫魯和強尼兩人天天飲酒的費用他也承擔得起了——強尼身上可沒有多少錢，她的女朋友在知曉他的狀況之後還試圖匯錢給莫魯神父，但卻被強尼拒絕了。他的自尊心不允許，而且他之所以待在莫魯神父這裏就是因為這兒有來錢的手段。

  “這可是你們教會雇傭我的代價。”強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試圖拿回被莫魯神父奪走的蘇格蘭蒸餾威士忌。“說起來，我以前還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種工作。每天隻需要祈禱，周末的時候領聖餐就能拿到一筆錢，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了吧？”

  “你的禱告不虔誠，強尼。”莫魯語重心長地坐在了強尼的床邊，他並沒有把就還給強尼的意思，因為他還有話要說，他要強尼保持清醒。至少現在是這樣的。他說：“我知道你很失望，但禱告的確能夠減輕你的症狀。”

  “但是這是無法徹底解決的，不是嗎？”強尼覺得火焰從骨頭縫隙裏蔓延了出來，他感覺自己的皮膚在冒煙。但等他驚恐地低頭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那不過是幻覺。最糟糕的幻覺，那是他最害怕的東西。強尼咽下一口唾沫，試圖以此確定自己的確沒有燒著。

  “我記得薩洛蒙說的話。”突如其來的恐懼打斷了他的煩躁，強尼變得沮喪了起來，“他說這是我的命運，我永遠也無法擺脫複仇之靈。”

  “我已經把消息送給他了。”莫魯說，“我還留下了籌碼。你不知道教會知道那個小混蛋就是聖子的時候有多驚訝，而我又恰好做了那個夢。教皇（Papa）認為，這個夢預示著聖子的豐功偉績，聖子注定要殺死一條三頭惡龍，教會會為他封聖，就像為聖喬治封聖一樣——不是羅馬教會的封聖，那個不值錢——與此同時，我也為你爭取到了一個機會。”

  莫魯整理了一下語言，他擠眉弄眼地說道，“這件事你絕對不能告訴其他人。複仇之靈屬於地獄，如果到了那時你還是無法抑製複仇之靈，並且願意付出一切去尋找安寧的話……我認為你可以去地獄解決這件事。你可別和教會裏的人說，他們隻想驅使你體內的複仇之靈來獵殺黑魔法生物，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麽要雇傭你。”

  “教會有這個目的我並不奇怪，我並不傻。但你的方法卻是要我麵對那位魔鬼？”強尼瞪大了眼睛。

  “當然。”莫魯有些得意，“那位魔法師還有一些事沒有告訴你，然而他的性格卻讓他無法容忍我們的錯誤，所以他告訴了我一些我們之前不知道的事——他沒有告訴你，你體內的複仇之靈的本質是什麽，以及它究竟有多強大，還有墨菲斯托對這個複仇之靈做了什麽。如果你願意聽，那我就慢慢告訴你……”

  “那我們就先把這瓶酒開了吧。”

  巴爾薩澤手裏的茶水杯已經空了，他把自己的不鏽鋼小酒壺裏的威士忌偷偷倒了進去，繼續偽裝成一副品嚐茶水的模樣。他感覺如果自己不喝一點酒的話，他是無法忽略房間內那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撞聲的。

  至尊法師每一次使用雷神之錘敲擊岡格尼爾的時候，約櫃上都會爆發出一大蓬耀眼至極的火花，神器與神器之間相互碰撞的噪音差點將巴爾薩澤震翻過去。但也不是沒有什麽有趣的事兒，巴爾薩澤一想到雷神索爾伸出手召喚錘子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疑惑的表情，他覺得那場麵有趣至極。他應該記住自己不要亂扔錘子的。

  隻可惜他現在是看不到那場麵了，他隻能繼續忍受著這噪音。

  “王啊。”趁著至尊法師休息的間隙，巴爾薩澤適時地提出的諫言，他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量，“或許您應該多給自己的弟子一些信任，他說不定能夠完好無損地回來呢。他的聖痕可不是湊數用的。”

  “我就是不想讓他過分使用聖痕才想著打開約櫃的。”尊者瞥了一眼正在把茶水杯往嘴巴湊過去的巴爾薩澤，“我知道你在喝酒，別裝了。告訴我，對弟子多做打算不是正常的想法嗎？你不也是對你的弟子這麽做的嗎？”

  “我讓戴夫轉去環境科學專業了，畢竟德魯伊也需要與時俱進，巨石陣什麽的太老土了，而且現在也沒有別的德魯伊能夠交流了（德魯伊結社）。”巴爾薩澤在被識破之後就大大方方地拿起不鏽鋼小酒瓶喝了一口，他用手指捅了捅耳洞，“但我從不為戴夫感到擔心，他能處理好自己的問題。”

  “那你覺得戴夫能夠勝任薩洛蒙的顧問嗎？”尊者問道，“當薩洛蒙繼承頭銜之後，戴夫能夠成為和梅林一樣知識淵博的智者嗎？”

  “嗯……不行。”

  “那你要加快教育進度了，薩洛蒙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比他繁重得多，他可不需要一個不夠聰明的顧問。”

  “您是不是對薩洛蒙有些太過嚴格了？”巴爾薩澤忍不住問道，“那些責任天生不屬於他。”

  至尊法師冷笑了兩聲，“他天生的責任就是被釘在十字架上，我給他安排的未來要好得多，即便這條路也很艱難，但他至少還能活下去，擁有自己的腦子。不要再廢話了，巴爾薩澤，趕緊想想辦法打開這玩意，我的耐心快要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