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風。

  苟旦想起了這個名字，就是這個人，一槍刺死了大黃。他腦海中並不是大黃慘死時的樣子，反而是這個男人臉上那種不屑。他當時說，不就是隻畜牲麽？

  人怎麽可以冷血至此！

  以前的苟旦沒出過遠門，一直生活在平和、寧靜的苟家村裏，這裏有小溪，有大山，可以說應有盡有，就是一個世外桃源。在這裏生活的苟旦，腦海中沒有什麽壞人與好人的概念。可這次出門，經曆了這麽多事，他開始想，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

  王鐵匠是壞人嗎？不是，他隻不過是愛財如命。

  尋寶隊裏那兩個車夫和獵戶是壞人嗎？不是，他們隻不過有點貪婪，這是人的本性。

  路上遇到的那些強盜是壞人嗎？是。他們雖然是被生活所迫，但他們為了自己，卻要別人的命。

  黑炎宗和鎮金堂的人是壞人嗎？絕對是，找不到任何一點兒理由為他們開脫。

  那什麽人是好人？苟旦不知道，除了壞人，剩下的並不都是好人，連沈先生和肖大叔都做過錯事，韓大叔也偷了鎮獸石。也許，這是一個沒有解的問題，也許這是一個很好笑的問題。在每個人的世界中，自己都是好人。

  什麽是對的事情，什麽是錯的事情？這個問題，苟旦想得很清楚。阻止這些壞人做的事情，就是對的事情！

  段雲風，我會要了你的命。不僅僅是為了大黃，也是為了更多可能被你奪去性命的人。

  苟旦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麽感覺，他無法解釋。

  以前，自己隻想著自己的小山村，想著自己的家人，想著這夜色。可大黃的死去，讓他感覺到，如果沒有人來保護這片寧靜，遲早有一天，這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會被段雲風那種人奪走。他們奪走的並不僅僅是一條條人命，也碾碎了一個個美好的夢，和希望。

  他現在開始了解到趙氏兄弟那種要報仇的心情，並不僅僅是為了報複，而是他們的夢已經被碾碎，他們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那麽，對付鎮金堂這種惡人，就成為了他們新的夢。一個自己說不清楚，但似乎是更加有意義的夢。他也了解到，離別前晚，趙玉奇想說最後卻還是沒有說出來的話，一味地躲避在自己的夢

  裏並不安全，別人輕輕一敲就碎了，隻有主動站出來。鎮金堂現在主要往南邊擴張，無暇顧及北邊這一塊，一旦他們控製住南方之後，北邊就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了。

  苟旦突然一想，我自己的夢怎麽可能讓別人來保護？並且，我卻置身事外？

  苟旦抬頭看著夜空中高懸的那輪明月，那明月似乎變成了一個笑臉，是薑飛燕的。要是她也在這裏，那會不會很美好呢？他不知道，也許，他是因景而生情。也許，真的見到之後，又沒有那種感覺了。還是這種留在心裏的美好最好了，不會破碎，也不怕被奪走。

  咦？

  苟旦轉頭望向東邊那片黑乎乎的區域——截山。怎麽好像那裏有東西在呼喚我？是我的錯覺嗎？從截山傳來一陣陣斷斷續續的聲音，像聲音又像是一股神秘的能量，但仔細一聽，好像又沒有了。苟旦想，可能是今晚想太多事情，出現了錯覺。

  他走下山，回到家，爸媽已經休息了。他走進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那輪明月，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自從回來那天起，狗蛋在家待了半個月，原以為會有點清靜日子，哪知，幾乎每天都有人來家裏談結親的事情，門檻都差點被踩壞了。

  這天黃昏，苟旦打獵回來，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家裏一個大嗓門在和媽媽說話。我的天呐，這人怎麽又來了！苟旦連忙退出去，躲在院牆下，等她走了再進門。

  “狗蛋媽，你們家狗蛋年紀也不小了，該考慮成家立業的事了。這男人啊，得有個女人管著，不然就野了，到時心就收不回來啦。”

  “大花她媽，我們家狗蛋還小呢，才十七，早著呢，不急不急！”

  “才十七啊？”大花媽似乎有點吃驚，“那身形看上去都像十八了！十七也行啊，先結個親家嘛，到時年齡到了再把我們家大花接過來。要是他不喜歡大花，二花也行啊，隨便他挑。你是知道的，我們家大花二花可是村裏有名的美女，性格又溫馴……”

  “噗嗤”一聲，苟旦聽到媽媽嘴裏的水噴了出來，說：“大花媽，你看這太陽都快落山了，我要做飯了。這狗蛋的親事現在提還太早，再說了，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可大花

  她媽還不識相，纏著說：“根本不用問苟旦，他肯定喜歡！有這麽如花似玉的兩個大美人隨他挑，估計他都樂得合不攏嘴了。”

  門外的苟旦一聽，差點沒急得撞牆。就你家大花二花那相貌，不僅全村，全依山鎮都聞名，那是能把人嚇死的。不說相貌，就說那脾氣，估計都能臭到鬼獄森林裏去了。你見我媽善良，好說話，就想把嫁不出去的女兒硬塞給我，真是可氣！

  這大花媽隔三差五就過來提結親的事，還恬不知恥，苟旦媽不想傷人心，她就以為苟旦媽媽好說話，好欺負，以為自己使把力，也許就能把女兒嫁出去了。今天又是這樣，都坐了快一下午了，把苟旦媽媽的脾氣也搞出來了。

  “大花她媽，別說了！”苟旦媽媽說，“你當我是傻還是怎麽回事？你們家大花二花那相貌，你心裏沒點數？憑什麽說我家苟旦會喜歡？就她們那脾氣，誰敢要？我看你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回去好好教教她們怎麽說話，怎麽做人！走吧，不送，我還要做飯！”

  大花媽媽哪裏見過這個樣子的苟旦媽，嚇得連忙就出了門，走出門外，還自個嘀咕：“不識好人心，看你們將來怎麽能娶到兒媳婦？”

  剛走出院門，苟旦故意閃到她跟前說：“大嬸，我怎麽娶媳婦用不著您操心，不過，我可沒福分消受你們家那兩朵鮮花嘍！”

  “你個臭小子！”大花媽媽說，“進去幫你媽媽做飯吧，一天到晚沒正事幹的。”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

  苟旦走進家門，朝媽媽一豎大拇指，說：“媽，真棒！”

  “又爬牆根偷聽大人談話了！”媽媽頭都沒抬，摘著菜。

  “我要不偷聽，哪裏知道我媽媽這麽棒，那幾句話簡直是針針見血，深得我心呐！”

  “別皮了，去把水缸的水添滿。”

  “得令嘞！”苟旦擔著水桶就出門了。

  轉眼，苟旦回家快一個月了。他越來越迷戀家門口前麵那個小山頭。一到晚上，他就一個人去獨坐。雖然現在沒有大黃陪了，但他有了更多的東西，那就是回憶。他最近總是頻繁地想起趙大和趙二，有時想起趙二那憨樣，會忍不住發笑。

  還有，那個鵝蛋臉，長睫毛，一襲黃裙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