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五章 攻心為上
作者:野筆記      更新:2021-01-05 16:13      字數:3184
  見到演武場上士兵們的反應,苟旦就知道自己料想的不錯,李岩這一方,還是有希望爭取過來的。

  “大將軍,你身為黃沙城的軍神,不但百姓仰慕,連我們身為同僚也感到非常驕傲。能與你一起為這座禁州第一大城效力,是我們莫大的榮幸!城主經常說,沒有李大將軍,就沒有黃沙城的今天。沒有你李大將軍,五十萬百姓的安居樂業更不用談。在民不聊生的當今世道中,你大將軍在西北平原上打下了一個這麽堅固的城池。這不僅僅是一座城池,更是整個禁州百姓的希望!”

  場中士兵紛紛側目,一齊看向李岩。苟旦把他們的心裏話都講了出來,他們也備感驕傲。場中先是幾支長槍磕地,然後所有兵器一齊敲響,“大將軍!大將軍!大將軍!”的歡呼之聲此起彼伏,漸漸地同步了,一道道呐喊聲直衝天際,在北極宮上方久久回蕩。

  宋承一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麵,他一時愣住了。這個時候,他要是說出來自己是想造反,那無異於與所有的士兵為敵。他早知道李子洲為人機警、老到,卻也沒有想到,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就把自己置於了這樣無法進退的位置上。

  達善老謀深算,他早就想到了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麵。他更知道李岩的為人,也知道他在黃沙城士兵和百姓中的地位。這樣的人帶出來的士兵,即使是李岩親自帶頭,要造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隻要李岩做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關閉所有城門,不許百姓出城;第二件事情就是衝進北極宮,鉗製住宋承一。他的根本目的是要鉗製住二千金甲,又借金甲來牽製住李岩。這樣一來,黃沙城中對他達善最有威脅的兩支部隊都被他鎖在了北極宮中,他可以放手進行自己的計劃了。

  李岩本身也不想造反,可為了他的夫人,他隻得屈服。經過段雲風和達善的連番勸說,他同意了達善的條件。夫人為他受了太多的苦,他隻要答應這兩個條件,夫人就能獲得新生。即使事後被逐出黃沙城,他也心甘情願。對於權勢和官位,李岩向來看得淡。對於榮華富貴,他更是視之為過眼雲煙,有如糞土。唯一讓他割舍不下的,隻有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夫人。夫人的病看上去好了,但還差最後一次治療,而這次至關重要的治療,就是達善要挾他的籌碼。如果李岩不從,夫人在半年之內必定油盡燈枯,一命嗚呼。李岩不得不信,隻能放手一搏。在忠與愛之間,他選擇了愛。

  因此,不管苟旦怎麽說,李岩也是不可能退兵的。但在目前的情勢下,他沒有理由來說服眾將士繼續留下北極宮中,真是令他左右為難。李岩是個文韜武略的大才,但在耍弄陰謀方麵卻不擅長,一時之間,不知怎麽應付。

  這時,原本一直守在他身後的南二將軍上前一步,說:“李統領,口說無憑,我們怎麽知道真如你所說,城主已經安全了?”

  苟旦故意問道:“下麵說話的可是南二將軍?”

  “正是南某人。”南二回答。他額頭的那個太陽徽記在火把的光亮下,熠熠生輝。看在苟旦的眼裏,卻是極其刺眼。

  苟旦眯了眯眼,說:“南二將軍,你看這個!”他伸出右手,手中是一塊黑色的腰牌,上麵雕刻著一個金色的“宋”字。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城主的腰牌。見到此牌,如城主親臨!

  南二一見,眼珠子亂轉,說:“這麽遠,誰知是真還是假?假傳聖旨的事情,曆史上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南二話音一落,苟旦笑笑,右手微微一動,那黑色腰牌像長了翅膀般直直飛出,方向正是李岩所站的大帳外麵。南二沒有想到,苟旦這麽輕易地就把極其重要的城主令牌拋了出來,供自己檢驗。他原本想借助在這塊令牌上搞事來拖延一些時間的計劃落空了。沒有辦法,隻好伸手去接。

  場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塊令牌之上,有些人是想知道它的真假,而有些人則是驚訝於李統領的功力。在長達五十來米的距離中,令牌的去勢極其平穩,速度沒有任何衰竭的跡象。更令所有人震驚的是,這令牌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在離南二不到五米時,突然加速,去勢洶洶,朝他飛去。

  哎呀一聲,南二及時撤回,如不這樣,他的右手已經廢了。同一時刻,一個魁梧的身影一晃,右手朝空中一抄,輕鬆地接下令牌。出手的正是李岩!他這拿捏到恰到好處的出手,讓場中響起一聲驚歎之聲。與李岩相比,一旁的南二就要狼狽許多了,他眼神惡毒地看著宮牆上的苟旦,咬牙切齒。

  自從上次在北極宮附近的花園內,受到吳度的啟示後,李岩悟到了大道的邊緣,從那以後,他修煉的速度可謂事半功倍。原本一直停留在七級高階門檻外的他,半年間已達到了八級中階,進步神速。因此,剛才那一招,不過是手隨心發,極其輕鬆。

  “是真的!”李岩看完,右手一揮,令牌原路返回。苟旦輕鬆收下。

  苟旦這一招看似隻是為了讓南二檢驗令牌的真假,卻含了幾層意思。

  第一,他要表現得大大方方,光明磊落,不要引起懷疑,讓所有人都相信城主確實在內宮休養;

  第二,他要借用這手炫技,讓李岩的士兵們知道他的實力。萬一出現局勢緊張,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畢竟,所有人都隻聽過金甲的名號,真正見識過金甲戰鬥力的人,少之又少;

  第三,他要測試下李岩的功力如何。從剛才那一手已經看出來,李岩應該到了八級,是個難纏的角色。

  至於南二會不會在接住令牌後又玩弄其他心計,比如說不承認令牌是真的,或者直接將令牌收起來,這些苟旦都不擔心。以南二的六級修為,必定不敢接,也接不住那塊注入了他強大乾力的令牌。因此,隻可能是李岩接住。以李岩的為人,他不會說當眾撒謊,反而在驗明之後,會還回令牌。

  李岩還回令牌後,南二阻止不及,隻好又朝著宮牆上大聲說:“令牌是死物,又不能開口說話。我還是不能相信李統領的一麵之詞!”

  “怎麽,南二將軍非得要城主上來與你對質不成?”苟旦故意怒聲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那自然最好!”南二說道。

  李岩眉頭一皺,而其他士兵也開始私底下討論起來,大部分都是在斥責南二的無理和狂妄。城主令牌一出,如城主親臨。這是所有兩萬黃沙城都知道的,這也是軍中第一鐵律。南二卻敢質疑這點。並且,苟旦已經說了,城主太過勞累,在內宮休養,而南二卻竟然想要城主出來與他親自對質,這不僅僅是狂妄,更是大不敬,犯了大忌。

  “不可以!”一聲威嚴卻清脆的聲音從苟旦旁邊響起,“城主受了傷,正在療養,我看誰敢打擾?”

  說話之人是名女子,一身黑衣,在宮牆上的大風中,甚至有些弱不禁風。但她屹立不動,語調鏗鏘,自然有一副不容置疑的貴族之氣。來人正是城主夫人紅袖。

  演武場中的士兵大多沒有見過紅袖,但看她的神態和說話的語氣,自然是城主夫人無疑了,否則,還有誰敢在這種場合中說話。李岩更是朝上麵行了一禮,說:“夫人好,城主現在怎麽樣?”

  “剛剛已經入睡,多謝大將軍關心!”紅袖語氣輕鬆地回答,神態得體,在周圍火把的光亮照耀下,既美豔又高貴。她的出現,頓時將整個場中劍拔弩張的氣氛衝淡了許多,連苟旦都有些驚訝。

  立於宮牆之上的紅袖,看上去無所畏懼,頗有巾幗的英雄之風,在一旁的苟旦卻能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冷還是傷心。她雖然眼睛略有紅腫,卻精心打扮了一番,令下麵的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剛才,苟旦一直在觀察場中的微妙形勢,將注意力放在了李岩和南二身上,沒有注意到紅袖上了宮牆。他本想阻止她,卻被她一道可怕的眼神擋了回去,隻得退開,讓紅袖說了剛才那些話。苟旦沒有想到,紅袖的出現竟然有這麽大的威力,他不禁苦笑。都說女人可以引發戰爭,卻也能停止戰爭,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夜晚的宮牆上,一陣涼風吹來,紅袖眼前一花,看著演武場上的盔明甲亮,又想起了宋承一。本來就正在經受喪夫之痛的她,還要協助金甲來喝退叛軍,這對一個一直在深宮內苑中的女人來說,幾乎不可能做到。這陣冷風讓她的全身冰涼,腦子越來越重,差點一步沒有站穩。

  幸虧苟旦眼疾手快,閃身輕輕扶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間,一股暖流從紅袖的手臂上傳入,通體舒服,寒意全無。“這裏風大,快扶夫人回去休息!”苟旦吩咐道。紅袖走之前,扭頭看了一眼苟旦,原本心灰意冷的眼神中,閃爍了一點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