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沉睡的雄獅
作者:野筆記      更新:2021-01-05 16:13      字數:3160
  前途渺茫,水量不足,周圍又隨時有奪命的危險,這支二十多人的隊伍遇到了出發後最大的危機。趙玉奇一路沉默寡言,他知道這樣對土氣沒有任何作用,但他改變不了。而且,他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弟弟趙玉立,不知他是撤回去了,還是趕到前麵去了。又或者已經被暖組擒獲了。每當要經曆一個拐彎處時,他就生怕會聽見驚叫、慘嚎或者呻吟,生怕會看到趙玉立被綁在某一棵樹上……經曆了無數的擔心,還好沒有看到在他的惡夢裏頻繁出現的那一幕。

  漫長的一天終於過去,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在樹叢中多了許多奇怪的聲響,悶哼聲、搔抓聲、以及滾動的聲音,這聲響還會一路擴張到地上堆的老高的腐葉堆中,但是,他們看不見到底是什麽生物弄出這些詭異的聲響來。當然,他們也沒有興趣去了解,隻是期望這些生物不要來侵擾他們的美夢就成。

  為了保證大家有場美夢,擺脫前一晚的那種血腥遭遇,趙玉奇在眾人的建議下,每班守夜安排了四個人,守在營地的各個方向。在最外麵,是警醒的戰馬,希望它們今晚會稱職一些。不過,他們仍然沒有點燃篝火,因為在這個森林裏,點起火堆會招來許多手掌大小的蟲子,有飛蛾,有蝙蝠,還有一些他們叫出不名字的小怪物,看著都可怕。權衡之後,他們情願忍受清冷的黑夜,也不想招惹那些令人類從心底討厭和害怕的蟲子們。

  一切安排好後,各自進入自己的帳篷休息。趙玉奇一個人住一個帳篷,在營地的最邊緣。今天一天沒有聽到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聲,他預感到晚上又會有事發生,所以他並沒有倒頭睡覺,隻是打坐調息,保持著高度警覺。他已經突破了玄度二重天,可以一個晚上不睡覺,稍稍坐著調息就可以。乾力在全身筋脈中流通幾遍後,效果和睡上幾個小時差不了多少。

  三四個小時後,乾力在全身走了幾遍,消除了一天的疲勞,他站起來,準備出帳篷去視察一下,看看崗哨,陪陪他們。可他正要坐起來時,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對了,昨晚吃飯時也聞到了。他正要出去尋找這清香的來源,卻感覺眼皮非常沉重,困意像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了過來,把他包圍,拖到了深沉的夢裏。

  第二天一早,趙玉奇睜開眼睛,在毯子上活動了下筋骨,隻覺得全身輕鬆無比,腦中也特別清醒。咦,看來昨晚沒有出事,都這個時候了,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的動靜。他走出帳篷,隻見所有人都圍在靠中間的一個帳篷旁邊,神情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有的隻是歎息和因為驚恐而發出的急促喘息聲。

  不好!出事了!趙玉奇衝過去一看,與前一晚一模一樣的場景又重現了。兩個隨從的人頭不見了,仍舊是麵對麵坐著,屍體上爬滿了各種惡心可怕的蟲子。沉默良久後,終於有三個人受不了了,手忙腳亂地衝上他們的馬,帶著他們自己的食物跑了。

  “留下反正是死,宗主,請恕我們不能陪你們一起送死,我們要回去了。”那三個人中間的一個說。

  “你們要找就去找趙玉立吧,是他幹的,不要找我們!”三個人中的另一個人朝密林裏大聲吼叫,他也不知道敵人在哪裏,一路往來路的方向跑一路喊,“不要跟著我們了,和我們沒有關係!”

  聲音漸漸往南邊遠去,趙玉奇沉著臉,沒有人說話。

  “你們還有誰怕的,盡管走,我絕不強留!”趙玉奇說。

  大部分隨從仍舊表情堅定,絕對不會當逃兵。還有三四個眼神飄浮不定,一看就是心裏在糾結是留還是走。趙玉奇盯著這些猶豫的人,說:“你們想走,現在還來得及。”不知為什麽,他們聽了趙玉奇這話後,表情反而變得輕鬆,有一人說:“我不走了。我對宗主有信心!”其他幾個也附和說不走了。

  趙玉奇有些欣慰,說:“希望你們選擇的是條正確的路。”他大聲對所有人說:“你們也都是經驗豐富的人,有誰聽過惹了暖組還有活路的?禍是玉立闖的,但事已至此,抱怨和氣憤是懦弱者的選擇。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團結在一起,一齊把行凶者抓住。”

  “宗主,抓住又怎麽樣呢,那可是暖組的人!”一人說。

  “暖組的人又怎麽樣?抓住後就地處決!”趙玉奇說。

  “我同意宗主的,當然要就地處決,管他什麽黑炎宗,還是什麽狗屁暖組。隻會裝神弄鬼,不敢正麵過來……”另一人說道。

  趙玉奇點點頭,說:“你們想過沒有,為什麽暖組為什麽偏偏要選在晚上?為什麽他們不敢白天過來,一齊把我們消滅,豈不是更省事?”

  眾人從聽到暖組的名號開始,就陷入了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根本不能夠正常思考。他們以為,就憑暖組這個名稱,他們就應該是在夜裏行動的,就應該是神出鬼沒的。但他們都沒有稍稍往深裏思考。

  “因為他們在虛張聲勢!”趙玉奇說,“身為馭獸師的我們,死在戰場上無可厚非,可死在愚蠢和膽怯上,就實在是可憐和可笑了。”

  趙玉奇雖是宗主,但年紀最輕,他一番話說完,大部分人都不以為然,反倒是覺得宗主有些太自大了。不過,他們把這些話放在了心底。趙玉奇也知道自己錯了,他錯的不是剛才對暖組的猜測,而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當初,他收到苟旦的信後,就立即安排北上的計劃。為了給大部隊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和風險,他和趙玉立決定挑選出一支先遣隊,由他倆兄弟帶頭,親自開路。在人員的挑選上,趙氏兄弟起了爭執。趙玉立想挑一些他平時要好的,年輕的,非常果斷勇武的隨從。但趙玉奇卻不認同,他認為禁州現在的情況複雜,不僅僅是鬥武,更需要的是在外行走的經驗和智慧,所以,他傾向於挑選一些中年甚至老年的隨從。當然,最終還是趙玉奇說服了弟弟,挑選了經驗豐富的馭獸師作為先遣隊的成員,隻有少數幾個年輕的。

  從出發到現在,趙玉奇慢慢地發現自己也許錯了,弟弟也許是對的。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在這樣一個不能講道理的時代,力量,是唯一的道理。到現在這種處境下,趙玉奇終於承認自己錯了。如果他按照趙玉立的提議,挑選年輕好鬥又勇猛的隨從,也許局麵會不一樣。

  趙玉奇讓人掩埋那兩具無頭屍體後,重新點了下人數,隻剩下十七人了。這些人雖然大部分年紀都有些大,但真正打起架來,都不是庸手,畢竟是從裂痕宗裏精挑細選出來的。隻不過,他們的思想已經固化,膽量也小了,像沉睡的獅子般,忘記了自己都曾經英勇過。趙玉奇走在隊伍最後麵,一麵想著退敵之策,一麵苦惱著如何喚醒眼前的這群雄獅。

  趙玉奇一邊忍受著口渴,一邊思考著那兩天晚上發生的每一個細節。暖組的殺手們如果真的是虛張聲勢,那他們必定對各位這些人有所顧忌,也就是說,如果正麵開戰的話,他們並沒有勝算,否則,對方也不會用這種逐個蠶食的法子。他之所以敢這樣猜測,是因為他得到過苟旦傳回來的情報,蛇影和骨白兩人一直都守在黃沙城外,等著段雲風的消息。

  從以往得到的關於黑炎宗的情報來看,暖組確實是可怕且強大,尤其對他們宗內的叛徒更是設計了上千種酷刑,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如今在禁州中嘴中談及的暖組,其實是經過了好事者的渲染和添油加醋。說到底,暖組也不過是黑炎宗宗內一支特別一點的紀律部隊而已。這支部隊中最厲害的角色自然就是它的組長和副組長兩位,除了他倆之外,以趙玉奇和趙玉立的修為,其他任何一個或一些來,都有足夠的勝算。

  可惜,趙玉立被氣走了,而目前的隊伍又人心惶惶,戰鬥力打了很大折扣。趙玉奇一路冥思苦想,到天黑前,終於有了一個計劃。

  當晚,安排好守夜人員後,趙玉奇就進了帳篷。外麵照例沒有任何火光,營地周圍一處漆黑。空氣中一片死寂,隻能偶爾能聽到馬兒原地走動和打響鼻的聲音。進了帳篷的趙玉奇並沒有睡著,一直關注著外麵的動靜,幾乎所有人都不敢睡,在帳篷裏翻來覆去,生怕那斷頭的悲劇在晚上就降臨到自己頭上。

  趙玉奇進帳篷不久,就輕輕地從帳篷底下鑽出去,一路匍匐前進,爬到營地的邊緣,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紮營前,他已經命隨從把營地上麵的所有枯枝和落葉都清理幹淨,為的就是現在。在營地邊緣處趴下後,他警惕地聽著四周的動靜,趁著某匹馬兒打了一個驚天的響鼻時,從它們頭上輕輕掠過,像隻蝙蝠一樣,悄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