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氣朗，秋高氣爽。

  屈家村與往日有些不同，今日的屈家村家家戶戶掛白綾，無論老幼皆穿白衣。

  屈家村的節不多，大多數節日都過得都很隨意，無非是全村人聚在一起吃個飯，閑談幾句。

  唯有清明祭祀這一天，村民們過得極為鄭重。

  這幾日劉祈年通過修煉《九品轉靈決》，再加上朱屠夫每日帶來的靈藥溫養體魄，傷勢早已經痊愈。

  他一大早就在楠木小院的圍牆上掛起白綾。

  自他醒來以後，日子過得倒還愜意，除了每日看看詩書，藥典，煉化寒氣，就是學習鐵匠教給他的《五行錘煉術》

  他的境界已經突破到了凝氣五層，隱隱約約已經快要觸碰到了凝氣六層的門檻。

  半個月的時間連跨三個境界，說出去估計是無人敢相信的，可這確確實實的發生在了劉祈年身上。

  孟婆婆在此期間來詢問過劉祈年關於那一劍斬蚺蛟，以及修為突破如此之快的緣由。

  劉祈年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霖衡的存在，隻道是：蚺蛟襲擊時，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一劍從何而來，最後用說不定有路過的高人助了自己一臂之力做為解釋。

  至於修為超乎常理的精進，劉祈年便以這是靈藥，妖丹在體內積壓，所產生的厚積薄發為理由去搪塞。

  孟婆婆自然是將信將疑，不過劉祈年不願意說，她也就無意去深究了。

  說起來，唯一令劉祈年有些擔憂的便是霖衡了吧，這幾日無論他怎麽呼喚也不見霖衡回應，大抵是那一劍對於她損耗頗多。

  想到霖衡，劉祈年心中微動，從屋內取出宣紙，坐在楓樹下開始作畫。

  他自小就喜歡琴棋書畫，所以王書生也就教過他兩手。

  火紅的楓葉隨風飄落，不一會兒，劉祈年就在宣紙上勾勒出了一女子在蘆葦叢中若隱若現的身影，雖是黑白兩色，卻出奇的具有遠景和光影的意味。

  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幾分技巧，多了幾分匠氣。不過女子在蘆葦叢中驚鴻一瞥的神韻意境，卻是體現了出來，左邊寫上了題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這副景象近幾日在劉祈年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至於為什麽會老是想起霖衡，劉祈年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

  一隻渾身上下雪白的小狐狸，從屋裏一溜煙似的躥上了劉祈年的肩膀，親昵的蹭著劉祈年的麵龐。

  它毛發柔順，身體靈巧，盯了盯麵前的畫板，一雙靈動的眼睛，又湊近去瞅了瞅，見是一名絕美女子。

  頓時，小白狐跳下肩膀，衝著劉祈年齜牙咧嘴。

  “好了，好了。點點，不要鬧了。”劉祈年看小白狐這副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情也愉悅了幾分。

  狐點點自從將妖丹過渡給他以後，孟婆婆便用蚺蛟的妖丹強行護住狐點點的精.氣，使她失去了妖丹以後也能存活。

  隻不過現在不僅變回了原形，還變得十分貪睡。

  天色已經不早了，劉祁年抱起餘怒未消的狐點點，打算先去祖地祭祀。

  狐點點被抱在懷裏，置氣的把頭歪向一邊。

  劉祈年還未出門，便聽到男子的聲音：“看起來，劉兄今日頗具雅興。”

  劉祈年抬頭，不知何時秦扶蘇與王翦兩人已經到了門口，他們今日的穿著同樣是一襲白衣，

  劉祈年傷好以後，秦扶蘇常常來與他閑聊，一來二去也就熟絡了，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戒備，劉祈年起身道：“秦公子這是？”

  秦扶蘇看了看自己這一身白衣，笑道：“在下不過是入鄉隨俗。”

  當看見劉祈年的畫作時，秦扶蘇微微頷首，劉祈年的畫工稱不上太好，但這副畫的意境確實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地步，而那詞更是寥寥數語就道出了少年人的患得患失。

  “劉兄，莫不是有了喜愛之人？”

  劉祈年搖頭，笑道：“不過是與一位好友多日不見，不知道到她最近境況如何，心裏難免有些擔憂，這才作畫，聊以慰藉。”

  “原來如此。”

  劉祈年笑了笑，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道：“”既然是入鄉隨俗，祭祀這一個環節是萬萬不能錯過的，秦公子請吧。”

  三人行走在屈家村的小路上，秦扶蘇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苦笑道：“前幾日說要與劉兄一同暢飲，倒沒想到途中多有變故，這酒到現在還沒有喝上。”

  劉祈年莞爾，“秦公子若不急著離去，等過了清明祭祀，我隨時可以奉陪。”

  秦扶蘇語氣有些遺憾：“我這一次出來，一是為了家族的曆練；二是為了尋人。這兩件事情都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不日我便要趕回家中了。”

  劉祈年笑了笑：“倒不知秦公子家住何方？”

  “家住長安，這些年來也是第一次出遠門！”秦扶蘇似是自嘲的笑了笑，轉而問道：“對了，劉兄看起來似乎是從小就居住在這東荒大澤，難道就沒去外麵看看的打算嗎？

  屈家村雖然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可說到底還是比不得外麵的世界。

  如果劉兄願意的話，可以與我一同前往長安，日後再一起遊曆四方。”

  劉祈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化為白狐的狐點點，又想起村長與孟婆婆一行人，心中不舍，暗罵自己實在是矯情，但還是婉拒了秦扶蘇的邀請。

  秦扶蘇本想再勸，不過想到那天晚上，哪位老先生對自己說過的話，便不再勸了，隻是道：“劉兄，可以再考慮下，等想好了再告訴我。”

  三人來到祖地便發現，屈家村一百多戶人家基本上已經到齊了，他們算是來的比較晚的了。

  村長站在眾人前方，他麵前擺放的是長方形的香案，上麵擺滿了貢品，正前方則是擺放好了一尊青銅鼎，上麵插了三根長香，嫋嫋青煙升起，再消散在半空。

  屈家村的人神色莊嚴，就連一向頑皮的孩童在大人的指示下，也乖巧了許多。

  祭祀的流程較為簡單，先念上一段祭詞，再祭拜先人，最後才是回家供奉各自供奉先人。

  人齊以後，祭祀便開始了。

  村長手上拿著四張符篆，扔向半空，符篆無火自燃，符篆上麵寫滿了祭詞，燃燒時，眾人耳邊便響起村長蒼老且渾厚的聲音，所有人都能夠聽的真切。

  “秦元鼎十三年，天生災禍，百姓流離失所，易子而食，百裏秦地尚無雞鳴！

  天道崩塌，然有逝者，德才具備，以身赴天災，挽大廈於將傾………。”

  聽到這一段祭詞的時候，劉祈年明顯感覺到氣氛壓抑了許多，不少人麵色深沉，屈家村的一些老者更是歎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