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劉祈年直到現在都還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早晨，天才剛剛亮的時候，村邊的朱屠夫就背著一隻小山般大小的金翅鳥妖走進了楠木小院，緊隨其後的是負責教書的王秀才、還有那村口斷了一隻手臂的打鐵匠。

  平日裏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村長也杵著拐杖扛著一條足足十丈有餘的蟒妖走進了院子。

  劉祈年錯愕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他一直以來都知道村裏的人不簡單，否則也不可能在這東荒大澤相安無事的生存這麽多年。

  他小時候曾看見朱屠夫與一隻熊妖纏鬥，準確的來說那是單方麵的獵殺。

  朱屠夫簡簡單單三拳就將一頭百年熊妖打的血肉模糊不能動彈。

  當時他還年幼，剛在書上看見過仙人二字便認為靠殺豬賣肉為生的朱屠夫就是書裏的仙人，十分驚羨。

  從此以後就經常跟著朱屠夫身後，替他打雜，想要學點傳說中的仙術，但朱屠夫說什麽也不肯教導他，最後也就隻能不了了之了。

  自哪以後他明白了村裏人不願意他學習什麽修仙法門，後來哪怕是看見王書生一筆過江，他也沒有再去求學。

  而現在村裏人紛紛扛來妖獸，劉祈年雖然不知道意欲何為，可心裏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一絲意味。

  環顧四周，劉祈年不經意間看見坐在石階上麵色陰鬱的狐點點，緩步上前，輕喚一聲：“點點？”

  狐點點一個激靈，抬起頭看向劉祈年，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道：“怎麽了，公子？”

  劉祈年將一隻手搭在狐點點的肩上，他發現這小丫頭的肩膀在輕微的顫抖。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要不要回房間去？”

  狐點點沒有回話。

  劉祈年坐在她身旁，正色道：“回房間去休息吧。”

  劉祈年話音剛落，正在拋取妖丹的朱屠夫突然看了過來，將手上的砍刀往前一橫，大笑道：“小狐狸，你莫不是喜歡看灑家取丹？來來，灑家教你兩手。”

  狐點點膽子本來就小，被朱屠夫這樣一嚇，一下子就縮到了劉祈年身後，劉祈年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耳朵，笑道：“別怕，有我在。”

  “嗯。”

  狐點點咬了咬下唇，逃也似的回了房間。

  朱屠夫見狀不由哈哈大笑。

  劉祈年歎了一口氣，狐點點雖然已經有了人身開了靈智，但本質上還是妖獸，看見這滿院子的妖獸屍體，難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劉祈年看著忙碌的朱屠夫，走上前去問道：“朱叔叔，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打來了這麽多妖獸？”

  “你小子以前不是羨慕我一拳就能打死熊瞎子嗎？”朱屠夫用時常別在腰間的殺豬刀靈巧劃入妖獸體內，隻是輕輕一挑就將一顆妖丹完好無損的挑了出來，刀口處甚至沒有鮮血流出。他抖了抖身上的腱子肉，笑眯眯的說道：“以後就跟朱叔學刀，強健體魄，保準半年後你小子也能逮著熊瞎子揍！”

  正在院子裏打理草藥的王書生聽見二人的談話，連忙插言道：“小年，跟這糟漢練什麽體？來跟我學那君子六藝，若是能夠修煉大成，做到言出法隨，天上仙人看見你了也要避著走！”

  朱屠夫一聽不樂意了，惱火道：“你要有這個本事早就離開東荒大澤了，小年甭聽他瞎扯，以後就跟著你朱叔學。”

  劉祈年看著爭吵的兩人，嘴角下意識的抽了抽。

  這兩人自他記事起，就常常跑來看他，陪他玩耍。

  可一旦他們碰在一起了，那必然會掀起一番唇槍舌劍，腥風血雨。

  二人拌嘴的厲害，劉祈年下意識的想要退開，背部剛好碰到了硬硬的物件，回頭一看便看見村長杵著拐杖和藹的站在他身後。

  村長幹咳兩聲，朱屠夫和王書生一下子就收了陣勢不再言語，村長轉而看向劉祈年，聲音略顯蒼老：“小年，你今年幾歲了。”

  劉祈年遲疑道：“村長伯伯，小子已有總角。”

  “總角！根骨還未定型，年紀倒是剛剛好。”村長緩聲道：“小年，伯伯問你，你可願意修仙？”

  “修仙！”

  劉祈年腦袋嗡的一下，一下子沒有回過神。

  修仙！這兩個字他隻在古籍上看見過。

  據說仙者能超脫世俗，天地同壽，一念就可更換日月星辰。

  他為何不想？

  現在村長突然問他願不願意修仙，先前盡管心裏有了些猜測，但此刻親耳聽到後，還是忍不住激動的答道：“村長伯伯，小子願意。”

  村長點點頭又觀他神色過於喜悅，不忘記潑一瓢冷水，正色道：“修仙一途，多苦多難，一著不慎，魂飛魄散，修仙路上切記戒驕戒躁，非大毅力者不能成仙！你可明白？”

  劉祈年深深呼吸了幾口氣，他性子沉穩，短暫的欣喜過後很快的就恢複平靜，開口道：“小子明白。”

  村長和藹道：“你先去一旁等會兒，等物件齊了，老夫就替你破壁，這過程中所要經受的痛苦不比你寒氣入體時要承受的少。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劉祈年點點頭，對於他來說疼痛就如同家常便飯一般，他的毅力早已經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其實今天的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還是有些突然。

  他小時候多次向村裏的長輩說過想學修仙法門，但都被明確拒絕了。

  劉祈年最後隻能以書上說的“天資不足，不為仙”做為理由來安慰自己。

  現在突然就能修仙了，實在是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他何其聰慧，隻是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村長他們態度轉變的原因。

  大概是因為自己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難以壓製，村長他們才想讓自己修習仙法，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不死也殘。

  想通了原由，劉祈年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別人修的是仙，自己是修的命！

  “東西都齊備了嗎？”村長看向在場眾人開口問到。

  書生眉頭微皺，開口道：“還要等鐵匠把容器拿來。”

  說話間，一名穿著黑衣的獨臂男子就走進了楠木小院，肩上扛著一個巨大的青銅鼎，當他把青銅鼎放下時，地麵仿佛都顫抖了一下。

  “小年，人的兩眼之上，麵額中間，有一處穴位被稱為靈璧。靈璧會阻絕人與天地元氣的交流，靈璧不開人便不能修煉，開靈璧通常被世人稱作破壁。”

  村長麵容嚴肅，看著劉祈年繼續沉聲道：“有人受上天眷顧天生就已經破壁，這種人以後修煉起來事半功倍，鮮少會有瓶頸，他們被稱為先天靈體，這類人人後無不是驚才豔豔之輩。

  普通人想要破壁便需要外力來打破額頭上的靈璧，這些妖獸的精血，妖丹便是我們尋來助你一臂之力的妖物。”

  一隻閉目養神的孟婆婆此刻開口道：“破壁之後你會開始吸收天地元氣踏入凝氣境一層，從而形成靈體，而靈體便決定了你日後的修煉資質。

  若無靈體，那你這輩子注定隻能是一個普通人，終生也不能踏入仙途。”

  村長點頭，問道：“你明白嗎？”

  劉祈年神色恭敬，輕聲道：“小子明白。有靈體幸也，無靈命也！”

  村長點頭道：“今日，老夫便親自為你破壁！”

  村長伸出左手，食指在空中一點，妖血猶如一道道長虹從妖獸體內噴湧而出，匯聚入青銅鼎內。

  妖血奔流，劉祈年耳邊仿佛響起了百獸咆哮的聲音，震耳欲聾！

  青銅鼎底部突然燃氣熊熊烈火，鼎內妖血沸騰翻湧。

  朱屠夫見時機差不多了，將先前從妖獸體內取出的妖丹，盡數拋出。

  那數顆妖丹懸浮在青銅大鼎之上，一縷縷若隱若現的白色天地元氣不斷的流入鼎中。

  場麵壯觀，令人忍不住嘖嘖稱奇。

  半個時辰，百獸的咆哮聲消失不見，青銅鼎下的烈火還未消散。

  村長眯著眼睛，握著拐杖，淡然道：“小年，盤腿坐下。”

  劉祈年坐下，村長猛地睜開眼睛，一滴血紅色精血飛出青銅鼎，以迅雷之勢直射劉祈年眉心。

  精血接觸到劉祈年皮膚的一刹那，迅速的沒入了他的體內，劉祈年隻感覺頭部好像被利器鑿穿一般疼痛難忍。

  村長嘴中默念法決，四周的天地元氣紛紛自眉心處湧入劉祁年體內。

  做完這一切後，村長看向被天地元氣圍繞的劉祈年，擔憂道：“小年，這一切可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在場所有人都開啟過靈體，知曉劉祈年現在僅僅隻是成功破壁了而已。

  等劉祈年吸收天地元氣之後，能不能形成靈體，這才是最為關鍵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