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饒人，她如今的身子骨就跟紙糊的一樣，隨便一摔就能摔進醫院。

  不光腿，這段時間她覺得全身都不舒服，胸悶氣短喘不上氣。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老太太覺得她好像突然一口氣上不來，就會歸西而去。

  尤其是摔倒在衛生間的那一刻，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家裏有保姆在，她這條命恐怕就那麽交代了。

  想到這些，她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如果今天她那一跤摔下去，不幸摔死。

  她會不會心裏有遺憾？

  除了還沒見到獄中的侄子以外，她還會不會有其他遺憾？

  太太望著趴在床頭上的唐立業，神色怔忪。

  她突然就問自己，自己這些年到底在恨他什麽？

  如老二所言，其實她是在用這樣的方式逃避，將自己犯下的錯全部都歸咎到了老大身上，有人為她背鍋，她才能稍微心安的度過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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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很清楚，就算老大當年不揭發江森，江森的罪行也捂不住，那是一條人命啊。

  怎麽可能讓他逍遙法外。

  鄭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老太太越想，就越無法麵對自己。

  唐立業趴在床頭，因為病房裏的燈亮著，他突然驚醒過來，去看床上的老人。

  老太太盯著唐立業出神，在他身體動彈的那一瞬間，她迅速閉上了眼睛。

  唐立業直起身子，看到床上的人熟睡著，他抬起胳膊動了，站起身。

  然後替她掖好被子，就出了病房的門。

  打算去外麵抽根煙。

  隨著病房門輕輕被人關上，老太太又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垂眸，望著掖在她脖子下麵的被角，眼眶忍不住的有些濕潤。

  在躺椅上睡著的唐靜玥眯了一會，聽到病房門有動靜，趕緊坐了起來。

  然後，去察看老太太的情況。

  她看到她奶奶睜著眼，不叫喚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家老太太真的罕見的這麽安靜，

  尤其是在受了傷的情況下。

  她一向是破點皮都要哎喲哎喲呻吟個不停的那種人。

  唐靜玥問，“奶奶，你感覺腿怎麽樣？要不要上廁所？”

  聽到唐靜玥的聲音，老太太回過神來，點頭，“靜玥，我想上廁所。”

  “好，我給你拿盆。”

  老太太解了手，唐靜玥端著盆子出去。

  就看到靠在走廊牆壁上抽煙的唐立業。

  唐靜玥不確定剛才大伯有沒有和奶奶說話，那會她睡著了。

  這一刻她心裏在想，或許奶奶這次受傷還是因禍得福。

  她和大伯的關係能夠緩解。

  這個念頭剛在唐靜玥的內心升起，就被她強行按壓了下去，就老太太的脾氣，怎麽可能和大伯和解。

  她心裏隻有他侄子江森。

  恐怕大伯是看到奶奶醒來，才到外麵站著的。

  ……

  唐立業一直守在醫院走廊，沒進病房，直到早上大夫上班來查房的時候，大夫從病房裏出來，跟他說了老太太的具體情況。

  “老人家的骨頭很脆弱，有骨質疏鬆，長起來肯定也沒有年輕人的快，先在醫院住幾天，打幾天吊瓶，一個禮拜後可以出院回家慢慢養著，她不光骨折還有其他關節疾病，所以這以後盡量別下地，避免造成二次傷害。”

  聽聞大夫的叮囑，唐立業應聲，“好的，大夫，我們知道了。”

  唐靜玥給家裏打了電話，讓王姨給老太太熬點粥帶過來。

  “大伯，你回去吧，我在這守著，一會兒王姨就過來了，王姨可以照顧我奶奶的。”

  唐立業看了眼病房門，回道，“行，那我先回去，一會兒王姨來了你也回家休息休息，有事就打電話。”

  “好，我知道了，大伯你快回去吧。”

  唐立業跟唐靜玥告別，離開了醫院。

  唐靜玥在醫院等了一會兒，家裏等王姨提著早餐過來，她等著老太太吃了早餐，打上吊瓶以後，讓王姨看著她又去公司忙了。

  她父親不在公司，所有事務都得她把關負責，今天需要和一家醫院的采購見麵談中藥飲片合作的事，所以她必須得回去。

  唐立業先沒著急去上班，而是回了趟家。

  這個點莫莉和唐敏都已經走了。

  她給莫莉打了電話，說了老太太這邊的情況，然後自己也就去廠裏上班了，但是這一天他卻一直心不在焉。

  同樣心不在焉的，還有病房裏的老太太。

  她躺在病床上，用了藥，隻要不動就感覺不到疼。

  這一天她心事重重，罕見的沒對保姆王姨挑三揀四，就那麽靜靜的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下午，楊芸過來了。

  她早上在監考，今天下午是最後一節考試，考完以後她直接從學校過來看望老太太。

  楊芸提著水果，放到床頭櫃上，“媽，怎麽摔了？”

  老太太因為受傷，臉色很不好看，“衛生間滑，我這站都站不穩的人，一不小心就摔倒了。”

  “現在感覺怎麽樣？疼不疼？”楊芸問。

  “不疼了。”

  “那你躺著，我去找大夫問問情況。”

  楊芸去了一趟老太太的主治大夫辦公室，詢問了老太太的情況。

  然後又回了病房。

  她給老太太剝了根香蕉遞過去，“你想吃什麽，讓王姨去做，我先在醫院陪著你。”

  老太太精神不佳，臉色依舊蒼黃，香蕉也沒接，“沒什麽想吃的，你忙你的去吧，讓小王在醫院外麵隨便買點吃的就行了。”

  楊芸沒想到老太太今天如此好說話，但她坐著不動，“沒事，晚上我陪著你。”

  “建業過幾天就回來了，你安心養著。”

  楊芸打發了王姨去家裏做飯，然後自己在醫院陪著老太太。

  她平時和老太太就沒什麽話可說，這會兒先是詢問了老太太要不要上廁所之類的。

  老太太搖了搖頭，楊芸直接拉了把板凳坐下，從包裏掏出了一本書看，也不和老太太聊天。

  老太太已經習慣了這個兒媳婦的冷淡。

  人家是嚴肅的人民教師，平時也鮮少跟她拉家常。

  在家裏有什麽事需要商量，也是打發老二過來跟她談，楊芸根本接她的話茬。

  一跤摔進了醫院，老太太好像是感受到了世事無常。

  又或者是昨夜，老大陪了她一晚上。

  此時此刻老太太內心五味雜成，就想跟人說說話。